“你所谓的……陪她到死。”
季虞问的意味不明,闻远没再说话,下楼梯的时候只是一顿,转角时候留恋般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像隔着厚重防盗门,目光也能穿透,落在蜷缩温软的岁岁身上。
她面色沉静温和,睡得安静。
“看得见吗?”季虞哪里都要插嘴,站在低闻远几级的台阶上,仰着脖子跟闻远的目光往门口看,不阴不阳道,“隔着这样的门,你看得见她吗?”
她可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这话意有所指。
闻远不动声色收回眼,她的情绪好像都死掉了,回身往下走,脚步声很轻,却一步一步都踏得人心颤。
和季虞错身。季虞看她面无表情走过。
闻远说:“看得见。”
从岁岁落进她眼底那一日起,从她坦诚知道那是爱慕之后……闻远的目光里就只有岁岁。
***
“为什么要把别人给我的情书撕掉?”
那日午后,教室里安静,有人午休、有人咬着笔做题。
最后角落,呜呜的空调冷风机下。
那叠破碎的粉色纸片在岁岁手里,被明明白白的摊开在闻远眼前。
那是有人托她给岁岁的情书,粉色的信封有个很俗的红心,被闻远暴躁的当着送信人的面撕掉。
闻远记得自己撕的干脆利落,信封连带着里面的信纸唰唰几声,对面的男生几乎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也来不及阻止,只能看见被塞回手心俨然成了废纸的情书。
她不知道烦躁什么,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被当成底气,反正嚣张呵那小子:“做梦吧。”
送情书……做梦吧!
做女朋友……做梦吧!
想都不要想!
转眼这封信兜兜转转又到了岁岁手里,以不完整的姿态,却像狠狠抽在闻远面颊上的一记耳光。
闻远心脏“噗”地一声漏气,装满的情绪突兀的流淌出来。她忍不住难受。
——岁岁因为这个人质问她?
她可难受死了。
好像被背叛。
闻远眸光低低落在那几片碎纸上。
尽管岁岁却没如她想象中那样言辞严肃,倒半抬眼睫,饶有兴趣似的笑。
可闻远心底还是揪得慌,说不清怎么样的百转千回。
于闻远而言,情绪恐慌莫名,和新年那夜她站在烟花底下,砰动的心脏频率如出一辙。
岁岁抬手,将桌面上散碎的信片收拢放好,找了个小盒子安安静静收在在桌洞角落里。
闻远才好受一点点又难受起来,目光跟着盒子动,看着岁岁轻手轻脚放好,心脏难捱紧缩。
——她收了他的信。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在一起了!
闻远又气又难受,鼻息哼哼,随眼看到岁岁试卷下某压着的草稿纸上不知名少年张牙舞爪的字体和略显凌乱的解题步骤。
她不知道不会解的题,有的是人教岁岁,那些男生、那些心思不纯的人。
闻远更气了。
气得推一把桌子。
明明伸手的时候那么用力,真推得时候却近泄气,桌角只晃动一下,碰撞的声音却几乎没有。
岁岁一时想笑,偏偏摁住了,唇角稍勾看着闻远又问一遍,“为什么要撕掉啊?那不是……别人的心意吗?”
她眼眸亮晶晶,带着显眼的笑意。
——她也会这样看其他人。
只是这样一想,闻远就生气。她冠冕堂皇找个理由:“早恋不对。”
岁岁眉梢微微弯:“我不能犯错吗?”
“他不好。”
“我不会这么觉得。”
闻远生气了,不说话地看着岁岁。
她那么幼稚,分明无理取闹,却好像在等着岁岁哄,岁岁不哄,她就一会儿发脾气似的丢笔,一会儿又介怀岁岁不理她。
看岁岁誊抄别人给她的解题笔迹,字迹干干净净,眉目清浅温和,闻远抢她的笔,把那张垫在试卷下的草稿纸拨出来揉皱。
岁岁的动作被打断,一时无语,想不到闻远会这么幼稚,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别的男生教我题目,你要这么生气?”
“气成……这样?”
闻远没回答,岁岁兀自问,“是距离太近了吗?”
“还是……不想别人靠近我?”
她声调越来越轻,越问越近,手掌抵在桌沿,身体却往闻远身前靠。
换个语气是咄咄逼人的态度,可是岁岁语气温柔,眼眸也带着弧度,只像个问询。
普普通通的、温温柔柔、却只乱闻远一个人的问询。
闻远瞳孔倒影,岁岁愈渐清晰,一点点放大,一句话都难开口回复岁岁。
她喉咙滑动而后不可自制的下意识偏头,躲开了扑到面上的呼吸。
岁岁身上带着香气。
这大概如她十几年如一日的用同一款沐浴露有关。
那味道混合她身上浅淡的温度,糅合成了闻远抗拒不了的味道。
真奇怪。
闻远心脏在尖叫。
岁岁的呼吸抚在她耳垂上,晕一层淡粉。闻远躲开的目光不敢看,只能看到教室里悠然转醒的同学,和午后透过窗户明亮的日光。
“那我靠近你呢?”她歪头疑惑,目光懵懂,“我这样靠近你,你为什么要躲开?”
“你…不想看看我?”
呼吸温热,耳边的话缠绵缱绻,一句更甚一句的逼问,闻远好像被逼到了角落再无处可逃。
闻远搭在椅侧的手指稍紧,胸口起伏开始剧烈。
岁岁眸光天真:“在脸红,不好意思吗?”
她明明看见了,看见了闻远忽然涨红的脸和耳垂,看见了闻远不敢迎她的目光。
还要问。
直白大咧的将闻远摊开问。
岁岁笑起来:“你不懂吗?”
闻远心底的弦随这句话被撩动,轻轻荡开一圈涟漪。
她……不懂。
她被搞得要疯掉了,可是她不懂。闻远捂着乱跳的心脏,目光湿漉漉的转回。
岁岁明晰她的慌乱和无知,凑近闻远耳侧,温柔的声音像薄雾中开的花,落下时候却跟羽毛一样。
闻远来不及捂住乱跳的心脏。
她的唇已然贴近耳侧,温热潮湿的气息连带着那一块皮肤都烧红,红的又烫又热。
“啊,你真的不懂。”岁岁好像十分诧异,又很快接受,然后轻轻教她:“那我告诉你。”
闻远侧目望过去,却见女孩眼眸明亮,带着笑,无从体会捉弄,却让她慌的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
闻远知道自己不该听的,可是情况到这个地步,她连心跳都自顾不暇,只能听凭岁岁继续。
“那是……吃醋。”
她说。
……吃……什么吃醋?
闻远愕然,瞳孔猛然放大。
岁岁唇瓣温柔的落在她脸侧,那一小块连带着耳朵的肌肤上。
像是不经意的一个浅浅触碰。
发烫。
烫的发红,红得几乎要熟透。
心脏窒息缺氧,铺天盖地的眩晕如海啸奔袭,卷的她心底没有一处角落干燥。
岁岁是不是存心的她不得而知。
可是……影响到闻远了。
她脑子一下空白,本来就因为距离过近而卡顿的思路直接死机,锈得连转也不转。
闻远捂着尖叫的心脏,回不过神,却能听见岁岁的声音。
任由那句话撞进脑海,那些困惑的、奇怪的、叫闻远又焦又燥偶尔又难受得牵心的心思忽然亮堂明白。
“那是……喜欢。”
闻远捂着心脏知道了——那是喜欢。
***
闻远垂在身侧的掌心一紧,心脏不规律跳动。她想抵抵胸口又放弃。
屋里睡得十分熟的岁岁无从体会,那是她记不起的事情。
闻远是她记不起的人。
季虞没跟着闻远走,抬头,那双浅色的眼底映出岁岁家门口厚重深色的轮廓。
隔着厚厚防盗门,床上窝着的岁岁漆黑的眼睫在颤,陷入一场梦境。
梦里是雨后凄清的天。
岁岁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眼皮透一片光。
然后头顶蒙上一片黑。
岁岁有所察觉似的睁眼,看见站在她脑袋前面,垂着脸看她、染着奶奶灰的少女。
少女身后的湛蓝的天。
那是张十分纯白的脸庞。
岁岁朝她笑,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坐起身,身后是被压平的草地,间杂小朵白色的野花。
季虞看岁岁笑也跟着笑,说:“我来看看你。”
岁岁不记得季虞这个人,梦里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
可她的声音在脑子里兜了一转,与影院里响在她耳际的劝说重合。
“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确定吗?”
岁岁醒来的时候看着昏暗的房间直发愣。心头缠绕的不明不白的情绪纠结成乱麻。
无从梳理、没人告诉。
岁岁自己收拾好了心思。
十月长假过了之后,岁岁很快去工作。
吃力不讨好的综艺才会眷顾她这样的小糊咖,节目里被起哄,被蓄意捉弄,嘲的岁岁有点头疼。
虽然平时她也闹腾,可是玩得开心。眼下被全是恶意的围攻,岁岁愣了愣,不太适应,却只是皱皱眉,没有说话。
在座就那么几个有点名气的人,偏偏岁岁还一个都不认识,只是在节目开始前匆忙百度了一下。
上场就被针对。
糊的节目需要爆点,她们一直追问岁岁,联合着主持人,像在逗弄一个笑话。
只是岁岁不想回答的时候就不说话,用她安静的眼神回望,或者看向镜头。
在场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后台看着一切的郝媛媛担心又生气,跟制作人和导演沟通,却被几句话堵死。
她给柳央发消息。
而岁岁确实心大,短暂的休息时间跟郝媛媛说想睡一会儿。睡十分钟也好。
郝媛媛都要被气哭了,眼眶红红的。
岁岁无所谓的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保持良好的生活作息的。”
睡得不规律,所以困,困得厉害。
郝媛媛说:“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央央姐了,她会帮你的。”
岁岁卧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额头抵着软靠手,侧身蜷着腰睡,郝媛媛给她搬了一条薄毯。
屋里灯光太亮了,很多人在讲话。
岁岁手屈着抵在眼前,搁在眉尾的位置,侧卧睡得像只猫。
没睡多久。
而后眼前落下一片黑影。
岁岁睡得浑浑噩噩,有所察觉似的醒了,睁开眼。
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被影子挡在阴影下。
是闻远。
周围人都嘘声,跟她打招呼的制作人被安安静静放在一旁,江寒在和他讲话。
说得都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闻远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岁岁没睡醒一直是这样的状态,眼神又呆又乖,望着闻远,眼里却没有闻远。
闻远弯腰蹲在她身前,一张极好看的脸挤进她眼底。
不是存心来的。只是很巧,她今天……碰巧要路过岁岁录制的现场,所以车停在外面,人走进来看看。
岁岁眸光沾一点点渴求,软的像只幼猫。
闻远喉间滚动,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然而指尖落空,再往深处探,才摸到一颗糖。
一颗椰汁糖。
她把糖纸剥掉,食指和拇指干净纤细夹着糖,抵着塞进了岁岁嘴里。
岁岁乖乖含下。
闻远收回手时,碰到一点岁岁,却连手都在颤。
目睹了一切的现场人员惊愕。
郝媛媛也惊呆了,手上的冰橙汁沾着水汽掉了几颗水珠,站在那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只有江寒分明内心疯狂跑草泥马,看见大家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才心底平衡,面上稳得一批,摆出一副“是你们少见多怪了”的样子。
江寒侃侃:“她们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
鬼才信。
那时候的闻远捂着尖叫的心脏:她亲我了!
今天家庭聚会被灌酒啦,码一点,睡不着就继续补,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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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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