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岁岁对自己心里没数，她只以为，自己还是个拥有柔软心脏的小女孩，悲悯而善良。

其实，全都不一样了。

从她顶着破败的身躯和碎裂的灵魂，与神明进行协议之后……心脏有了盔甲，灵魂开始发黑。

“啊，”闻远语气太笃定，岁岁不自觉就真信了，信她所说的自己不会哭，转头质疑起剧情来，“那真的虐吗？”

连她都不哭。

闻远没什么感觉，“只是结局不好而已，算不上很虐。”

无非是局外人的故事，无非和她与岁岁之间，像了那么几分而已。

闻远那边语气沉沉的，岁岁这边思维却很轻松，她想，这样啊。于是“哦”了一声。

“你拍到结局的时候，哭了吗？”

这个问题真的……岁岁刚问出口就想咬舌头，闻远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剧情而哭泣的人除非她在剧里的人物设定要求她哭。

果不其然，闻远说：“没有。”她枕在枕头上摇了摇头，眸光平静的像深夜下的大海。她什么也没想，她很喜欢和岁岁这样，即使分榻而眠也能够一起聊聊天的平静画面。

岁岁干巴的“哦”了一声。两个人又恢复了安静，岁岁一时不知道该继续和闻远聊聊，还是借着这沉默安静的氛围快点入睡。

——毕竟这么晚了，闻远明天还有工作。我再跟她叨叨叨叨，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岁岁这么一想，瞬间安心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只是很久很久的静默之后，闻远问她：“你信神吗？”

这问题……岁岁问过，在她很害怕的时候，在她记起自己迷迷糊糊看见、听见的很多奇怪的东西之后，岁岁敲键盘问的闻远。

如今被闻远这样问出来，多少有点尴尬。

岁岁清楚的记得，闻远当时的回复是——很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马列主义基本概要的截图，和那句一听就是闻远风格的回答“不信”。

——她当初说不信，怎么现在反而问我信不信？

岁岁挠挠鼻子：“按理来说，我不信。”

闻远静静听着，等着后面的转折。

岁岁没等闻远追问就继续讲：“但是偶尔涉及到一些非正常现象的时候，我又没法靠着不信不怕。”

不信，是不会害怕的。

而岁岁会怕会慌，她没法说自己完全不信。

说完之后，房间又恢复安静。闻远很久很久没有回应，久到岁岁觉得闻远睡着了，她侧目看着床上即使在跟她聊天也一动不动的闻远，感受到自己心脏在跳。

狂跳——一定是因为熬夜而导致的心率过快。

岁岁想，下次再不能熬夜了。毕竟命只有一条。

然后惜命地闭上眼睛。

可惜真的太亢奋了，不知道是因为影后睡在身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暂时还想不出来的原因，岁岁真的睡不着。

只是她知道动了就更睡不着，于是一动不动，像已经熟睡的状态。也因此听见了，听见了漫长沉默之后，都应该睡着的长段时间之后，安静的空气里，有人很轻的说——

“晚安。”

轻轻的、静静的、又冷又淡，只有两个字而已，淡漠的和那张脸与气质十分相符。

可是……

——完了。

岁岁心里空荡荡的叫嚣着这两个字，本来就少的睡意此刻荡然无存，她想她真的睡不着了。

——话说，她怎么还没睡着吗？

岁岁忍不住想，影后的续航能力……还真不错。

只是夜晚安静，窗边月色更重。

闻远轻声说完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心思之后，余光在天花板上短暂停驻，而后就阖眼了。

岁岁想着自己再也睡不着，可缓过了心脏砰砰跳的时间后，强迫自己一动不动也开始起了效果，果然睡着了。

意识迷迷瞪瞪。

才有个人影倔强的撞进岁岁的梦里。

即使被丢下去，借着夜色才从玻璃穿进来，也阻止不了她今晚要进入岁岁的梦境。

只是岁岁在梦里躺那一块草坪上，是从前满身伤痕、眼眸无光时候躺过的同一块地方。

新草初生，月光柔和。

而眼前的岁岁再不是那个浑身都是伤，脸上全是疤痕的小姑娘，她漂亮很多，一张脸白净柔和，眼底带着笑意，不需要弯眼眸、翘唇角也能叫人看得出的笑意。

她仰着脸看月亮。

而岁岁满脸郁闷地蹲在边上看她平躺在草地上仰头看月亮。这场景不能说是十分美好，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只是画面中的人是自己，这感觉就很新鲜了。

岁岁想，这都什么？

然后下一秒。空间错位，有几秒失重和坠落感。

岁岁回到了镜子面前——还是那面碎镜子，碎的七零八落，根本没办法在继续照的镜子。

镜子里是好久没见到的瘦削的自己。

岁岁看见的镜子里的自己唇角有淤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她一点都不痛。

岁岁还没问点什么，镜子里的季岁岁有点炸：“啊你又胖了！”

又说这个，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呢？

岁岁皱眉：“你才胖。”

镜子里的人有点急，跺着脚一直走来走去：“你怎么……就不知道形象管理呢！我还要……”

话却没能说下去。

她说完“要”字便停住，意识到了接下来的话不可以对岁岁说。

岁岁疑惑：“你还要干什么？”

镜子里的季岁岁一笑，唇角两边翘起的弧度不同，这样看着有点诡异。

她说：“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句尾是为了强行诡异拉长的语调，像是藏着多可怖的阴谋。

岁岁一脸“你好像有毛病”的表情：“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连闻远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是镜子里这个除了脸她一点相熟感都没有的季岁岁。

“喂，我是你啊！你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吗？”

岁岁眉梢一挑，否认得干净利落：“你才不是我，你站在镜子里，还是在我梦里，想的是我想不到的事，我站在外面，站在现实中，我想什么你也不知道……”

岁岁拍板定论：“你不是我。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即使模样一样又如何。

不是就不是。

季岁岁：“……”有点生气，往镜子前走了几步，然而被摁住了。

“你别拽，我不出去！”

岁岁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往身后摆手……那姿势好像身后有人拽住她的手腕然后她在挣脱似的，忽然觉得恐怖——啊镜子里除了她还有人！

然后下一秒理智回笼——这是梦啊，没有关系。

就算镜子里有千军万马，只要岁岁睁眼一醒，就是镜花水月，如梦泡影。

不过那既然是镜子——

岁岁往身后转，瓷白的瓷砖墙面干干净净，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岁岁还不相信似的挥手打了一圈，确定了什么都没有。

镜子里看完了全程的季岁岁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双手抱胸，反而摆了个看戏的姿势：“……我怎么记得……她原先没那么傻？”

“失忆？哦，对哦，她好像是失忆了的。”

这像对白，有人回应的对白。

岁岁：“……你还有同伙？”

镜子里的季岁岁被“同伙”两个字惊了惊，一方面觉得好笑，一方面又知道这不是个好词，表情实在扭曲。

“她说你是我同伙！”镜子里的季岁岁好像用胳膊顶了顶身边的人。

岁岁听见了却没看见那个人，只看见她手肘往外顶了两下，脸上是戏谑的笑。

——看来，真的还有人。

岁岁垂下眼，还来不及深思，只听见两声阴风似的笑。她抬眸，镜子里的季岁岁又变了，里面看她眸光幽幽的，脸上挂着岁岁看来不阴不阳的笑。

也许……是为了吓她？

岁岁如是猜测。

镜子里忽然安静，那个戏谑笑着的季岁岁变了脸。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那道原本与自己想象的音色拉扯出地狱的质感，岁岁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了。

“为什么还要让闻远接近你？”

这个问题……

“可能因为，”岁岁抿唇，很认真的回答，“她人好而且漂亮。”

岁岁本身对闻远有说不清的好感，再加上这人主动接近，她根本不会抗拒。

也许更关键的一点——她不信梦里的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一点都不信。

多么让人不知道说什么的理由。

漂亮这点，季岁岁没法否认，于是只好绞尽脑汁开始诋毁在岁岁眼里闻远的另一个优点。

“人好……哼。”

随着冷哼一声之后想起的是近乎嘲讽的笑。季岁岁记起了自己被无情地抛到楼下。

那道伴她下楼而呼啸的风刮的脸疼。

因为一开始没开窗，她还重重地砸在玻璃上，随着窗户推开，然后才被闻远手起鬼落地丢下了楼，她的指甲还在挣扎中划了闻远一道。

闻远只有那么一小道伤口！而她足足失重了十秒，狠狠摔在楼下小花坛，脸被灌木和花枝戳得疼死了。

“你真的……觉得她人好？”

所谓优点，只需要配合着适当的语气进行反问，就能有出乎意料但是一直有用的挑拨离间的效果。

季岁岁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岁岁听出深意，偏偏不随她心：“对呀对呀，她人很好。”

镜子里的季岁岁：“……”

就无语。

这是很有用的招数，只是这个人看上去竟然毫无保留的信着那个人。

“她哪里好？”

岁岁不回答，反问：“那她哪里不好？”

反问来反问去这话题永远不会进入下一阶段，而天快亮了。

季岁岁得控好时间，才不跟岁岁掰扯。

关于闻远的缺点……

这季岁岁就有的说了：“她性格不好。”

“啊，有吗？”岁岁一脸不这么觉得，然后说，“我觉得挺好的啊。”

镜子里与她十分相似的那张诡异笑颜的脸有一丝裂痕。

她真的很无语。

也许↑这章是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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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