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家门的易叙舟轻轻叹了口气，客厅里的人没响动，他也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先不紧不慢地换鞋，然后慢慢走向客厅。

客厅里，商案坐在沙发上，后仰靠着靠背，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拿着手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快见底的水，看起来在沙发上已经待了挺长时间。听到动静，他看向走到客厅里的人，眼神冷冷的：“这么早就回来了，黎休够快的啊。你不会还是自己开车回来的吧？看来他体力也不怎么行。哦，不对，他能让你回来，应该也没多爱，各取所需？哼！能满足你吗？”

易叙舟习惯了商案这些羞辱的话，对方一向要强，他懒得计较：“离开茶舍我就回了公司，十点过才结束工作，你想说什么、做什么，直接点，我很累。”

商案随手甩开手机，由于使的劲儿太大，手机从沙发上滑落，摔到了地上。即使地上铺着地毯，手机重重落地也会有闷闷的一声响。但他看都没看一眼，目光一直锁定在易叙舟身上：“黎休居然还是单身，不会是在等你吧？他手上的那枚戒指是你送的吗？曾经的定情信物？可真是长情啊！”

“别人的感情状况我管不着，那枚戒指也不是我送的。”易叙舟无奈地解释，“我和他已经很多年没见，没有任何……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再说他只否认了结婚这件事，不代表没有恋人。万一对方有恋人，且那枚戒指正是恋人送的，那么你说的那些话只会冒犯对方。”

“你这么关心对方有没有恋人吗？还觉得我冒犯了对方！黎休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心疼上了，难道是传说中的最珍贵的初恋？”

“行，是我多管闲事，你说什么都可以，你的人际交往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管不着，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非常抱歉。可以了吧？”

“一说到黎休你就愿意退让，看来真是情深意重啊！”商案缓慢摆动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的手腕，轻轻拍打扶手，“度客也不是他的，一个高管而已，要是犯了大错，估计还得自己走，落荒而逃也说不定。”

“商案，我们之间的矛盾能不能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易叙舟眉头紧皱，闭眼又睁眼，“不要说这种……”他一说对方幼稚，对方就会不开心，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疼啦？”商案扬起下巴。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想做什么？离开A市，搬去S市，然后和黎休旧情复燃，双宿双飞？”

易叙舟意识到商案要么只听到了一半他和黎休之间的谈话，要么就是选择性地听，听到不喜欢的就记下来，然后冲他发火。他感觉很累，面对对方累，给对方解释更累：“我很早就考虑过在其他城市设立分公司，谈工作的时候有人提起分部相关的事，顺便问了下我，我出于礼貌聊了几句。今天黎休也只是随口一说，礼貌性地聊天而已。”

“你跟其他人聊天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开心的表情。”

“是你先入为主……我和他是正常聊天，我不可能一直保持一个表情，偶尔说笑再正常不过，你恰好看到了那一幕而已。”易叙舟再次叹气，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商案解释，对方实在太独断，太强势。

“我先入为主？怕不是你陷进去了，没有意识到，反而觉得是我多想！”商案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向易叙舟，“难道他不是你前男友？难道你们现在没有接触？难道他没说让你去S市？”

“他是我前男友，可我们已经分手了，很多年没见，一点联系都没有。这次相遇完全是巧合，我跟他的接触全部都跟工作相关，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利于公司发展的机会。S市一直是公司分部的首选，因为那里各方面都非常适合新媒体，跟黎休没有关系，有没有他S市都是首选。”易叙舟提高了声音，但仍然在压着情绪，“能解释的我都解释了，我真的非常累，你有什么目的可以直说吗？”

商案继续上前，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亲密距离。易叙舟不由得往后退，他便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将对方往他怀里拽，接着用双手环抱住对方。再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和嘲弄：“你的第一次是跟他吧？”

易叙舟大概知道商案想干什么，他的后退是不由自主的，当对方伸手抓住他，他本来都不准备挣扎了，可是听到对方说的话，他不禁又想退。

“怎么，想到以前的事，害羞啦？”商案没想放过易叙舟，大力禁锢住对方，“他跟我比怎么样啊？”

此刻易叙舟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避开商案。可惜他加大力挣扎，对方也加大力禁锢他，他又不想跟对方起冲突，于是只能低头垂眸，沉默着跟对方僵持。

“看来我是戳到你心里很重要的地方，你没话可说了。”商案腾出一只手捏住易叙舟的下巴，逼迫对方抬头看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说点你喜欢的，说说他好还是我好？”

易叙舟顿时不想挣扎了，任对方钳住他的下巴，他看着对方苦笑道，“你确实让我无话可说……你想听什么？你更好吗？嗯，你更好，满意了吧？”

商案眉头一皱，眸色深沉似墨，混杂着许多看不见的可怕情绪：“你是不是想离开A市去S市？”

易叙舟不想再解释了，对方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他在做无用功，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任对方想怎样就怎样，结束了就好了。

“默认了？”商案双眼发红，咬牙切齿，“我告诉你，你去哪儿都没用，别说S市，你就是出国，就是去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我说过，我们之间，直到我腻了为止，在此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

易叙舟不语，可心里有翻江倒海的苦涩，他的五官都在往下垂，眼里完全没了光，整个人宛若一株枯萎的植物。

看着易叙舟毫无生机的模样，商案更加生气，他非常讨厌对方不理睬他、忽视他，他很需要对方的回应，很需要感受到对方是存在的，是在意他的。怒不可遏的他猛然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腕，拉着对方朝阳台方向走去。

易叙舟本来打算沉默到底，无非就是那些折磨他的事，痛点就痛点，大不了明天躺一天，反正明天是周六。然而，当对方拖着他往阳台上走时，他瞬间慌了神，立马开始挣扎：“商案！”

虽然阳台的两端都是墙壁，相对私密，可毕竟是没封窗的阳台，和广袤无边的夜景就隔着一米多高的透明玻璃护栏，和幕天席地没太大区别。以前商案也动过一次念头，易叙舟坚决不肯，当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没那么糟糕，没有怒气，还能交流，于是对方没有坚持，之后也没再提过。没想到现在……对方必然怒火中烧，铁了心要羞辱他。

“怎么开口说话了？”商案大力抓着易叙舟的手腕，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我想着你不说话正好，省得被邻居听到了你又不好意思。”

易叙舟浑身上下都在全力抗拒，他的左手死死抓着门框，脸上是无比严肃的神情：“我说过，不可以！”

“现在你说的话不管用！你都想逃了，还有黎休这么个靠山，我再听你的，那我不是傻子吗？”商案说着使巧劲儿去按压易叙舟的手腕，让其放开了门框，紧接着他快速从背后用双手抱住对方，强行将对方拖到阳台上。

商案懂擒拿，动作又突然且迅速，准备继续言语交涉的易叙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继而被拖到阳台上后再没有东西可抓，然后他就被摔进了阳台上的躺椅里。他被摔得很痛，尽管躺椅上有软垫依然非常痛，能让人懵一瞬的疼痛。

“商……”等他回过神，对方已经压了上来，将他的话死死吻进嘴里。

……

-

商案一直沉默着发泄，从阳台到客厅，再到卧室，难得连一句羞辱的话都没有说。

直到最后，两人皆筋疲力尽，他趴在易叙舟身上，终于在对方耳畔说了一句话：“你是我的。”

易叙舟被折腾得快睁不开眼，可当他听到商案的话，霎那间觉得有些事不能再逃避了。

自从上次商案起床前亲了“睡着”的他一下，他就觉得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他和商案之间似乎不再是纯粹的交易，商案是真的分不清了，迷糊到产生了错误而可怕的感情。

还有以前对方居然提出让他以男朋友的身份去见对方的奶奶。再病急乱投医也不该想出这种糊涂办法，他和谭一哲是不一样的，他的出现只会吓到所有人，让商家更加鸡犬不宁。

其实一开始他是不相信的，觉得很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他刻意避免，不想处理，不敢细想。可是现在，一切都在告诉他，他不是自作多情，他必须要跟对方确认，要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要让对方清醒过来。不然事情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到那时他再做什么都是无用的，无计可施，他会被吃干抹净，两人都会跌入深渊。

“商案……”易叙舟有气无力地开了口。他的声音非常轻，但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两人，对方又抱着他，所以肯定能听到他的声音。

商案听到易叙舟叫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产生了幻听。毕竟对方一向是沉默的，就连忍不住宣泄时都会想方设法咬紧牙关。他疑惑地微微撑起身体，扭头看向对方的脸。

易叙舟缓缓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把对谭一哲的感情放到我身上了？”

商案顿时神情凝重，但没有回应。

易叙舟开口前就清楚自己的这个问题很可能得不到回应，于是他继续慢慢说道：“我希望是我自作多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谭一哲已经回来了，你却还跟我牵扯不清，真的只是因为要用我来宣泄吗？你真的对我只有恨吗？会不会是你跟谭一哲分开太久，你把对他的感情……转移到我身上了？又或者，你把某种情感误解成了……”

“我不是你的，我不是任何人的……请你不要再纠结这点，没有意义。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是真正属于谁的。”

“我们之间，更像是我在赎罪。”

“可我也不是罪大恶极啊……当初的事，你不觉得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吗？我也是受害者……我……我……我真的尽力了，我在很努力地赎罪。你帮了易家，易家是欠了你的，可是，还是很多还债的方式，不是吗？”

“我们……我们之间……越来越奇怪，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不要越陷越深。”

“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交易就总有两清的那一天。”

“你不会对我产生感情，也不该对我产生感情。我希望你能清醒一点，不要把**当做感情，不要弄混淆了。”

“我们之间……可能是**，却绝对不会是感情……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

商案沉默着听完易叙舟所有的话，他的呼吸声愈发沉重，到最后，甚至呼吸中都带着几分怒气。

易叙舟当然感受到了商案的变化，他早就做好了商案会因为他的话发火的准备，他表述完后就静静地等待狂风暴雨的到来。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

商案沉默着起身，离开卧室，到客厅拿了衣服穿戴整齐，彻底离开。风驰电掣。

这让易叙舟更加忐忑不安，但是，他没有力气去拉住对方继续说清楚。

他的心里也开始动摇，不知道今晚的摊牌是对是错。

恐惧逐渐侵袭了他，他仿佛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被扔在了阳台上。

……

阳台上断断续续有风吹来，可阵阵清风却始终吹不散恐惧。

恐惧死死缠绕着他，犹如为了生长而缠上树枝的藤蔓植物，一圈又一圈，缠绕而上，又紧又密。于是他的每一处都被恐惧控制住，由外到内，包括心脏，继而恐惧变得无处不在，似乎能穿透他。

恐惧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夺去了他非常重要的东西。他明明穿着衣服，却像被扒光了一般无地自容。

他被恐惧禁锢着，被恐惧玩弄着，被恐惧伤害着。

他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实际却是面若死灰。

[星星眼]理想：这个月完结这本！

[化了]现实：卡文了……

[求你了]苍天啊！！！[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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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