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惊弦

接下来的比试者,有几人也尝试了五号,大梁禁军弓弩营一名高阶将领中了四环,北齐一人中了三环,始终不见人超过傅钧策。

云倾在下面瞧着,虽说是大梁领先,可一想到凌夜一会儿也要上场,转头担忧地问,“你能比过傅将军吗?”

凌夜刚给自己倒杯茶,笑道,“公主放心。”

云倾瞧他这散漫的笑容,不怎么放心……

“齐国,二殿下麾下主将,斛律金瑰!”唱名喊道。

高彻身后一名武将起身,云倾望着他惊圆了嘴,这人手臂比她的腰肢还粗!

斛律金瑰上前,对皇帝行了半礼,轻松提起那把长弓,瞄准右侧五号箭靶,几乎未作拖沓,撒手射了出去,禁军旗语,五号靶八环。

仅仅胜了傅钧策一环,局势逆转。

北齐人振臂高呼,高彻也起身大赞,斛律金瑰谢过二殿下,回了座位。

萧骋暗自掂量,大梁这边,怕是难有人再胜出,圣驾旁侧,贺檀也不由懊恼,早知如此,他也该报名才对。

又几人后,唱名道,“梁国,太国公府,桓泽!”

大梁人都知这是国公爷的世子,朝他看去,见他一袭浅色劲装,举止端方,神色温润,怎么都不像个挽弓之人。

桓泽上前行礼,随后握起那把长弓。

他回身站稳,搭箭指向斛律金瑰射中的箭靶。

大梁人皆感意外。

他向后拉弦,近乎拉满。

众人屏息凝神,桓泽松弦而出,远处禁军旗语,五号靶靶心!

场边军鼓立时响了起来,全军长呼庆祝,云倾亦是激动惊喜,一眨眼忘了还有凌夜的事儿,十分用力地给桓泽鼓掌,望着他长身鹤立的身影,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凌夜在后瞧着,捏紧茶杯闷了一口,到嘴里的茶都酸了。

皇帝也是大笑着起身,指着国公府的位子道,“尽勉!朕可不知桓泽还有这等箭术,你可真是教了个厉害的儿子出来!”

桓尽勉起身,恭敬拱手,“陛下过奖,小儿技艺不精,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

桓泽已是回到父亲身后,叩首谢陛下。

要说他的箭术,他们桓氏虽历代文臣,对族中子弟却要求严苛,经义策论、骑马射箭皆要修习,桓泽又是世子,自然还要更出色些。

皇帝又笑道,“你这话可太谦虚了!这满场的人都比不过你儿子啊,朕看这宝弓可要落到桓泽手里了!”

“梁国陛下此话为时尚早!”

庆祝声渐停,大梁人看过去,高彻缓缓起身道,“两个五号靶只中了一个,梁国陛下怎知,另一个就不会被射中?”

皇帝已是定下了心,即便再有北齐人射中又如何?也不过是打个平手。

他坐下来,笑问道,“二殿下还有什么能将?尽管赐教。”

高彻也笑道,“我手下的人都甘拜下风,可既然报名比试,我的名字也在那红纸之上,便向这位桓公子讨教一番!”

他说罢上前来,挥过长弓。

桓泽瞄准的是斛律金瑰的箭靶,他便瞄准了傅钧策的箭靶,眸色狠戾如鹰,长臂将弓弦拉满,羽箭飞出,远处禁军旗语,又是一发五号靶靶心。

北齐人起身欢呼,“二殿下威武——”

“二殿下好箭法!”

高彻淡淡扫视,一切都尽在他掌握,即便不能胜了南梁,也不会灭了他大齐的威风。

皇帝又岂能不懂,端着笑意,抚掌称赞了二殿下雄姿。

这下已决出两名魁首,众人都知没有这二位的能力,谁还想上去献丑,再唱名,便全是放弃的声音。

唯独喊到最后一人,没有传来意料的回答。

没有官职,亦无头衔,只写了两字。

“凌夜!”

云倾总算想起他来,赶忙回头以眼神相拦。

可凌夜深深看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他起初报名,确实是为了云倾。

但眼下已不仅是儿女私情这么简单。

众人都朝这身影看来,没想还真有人愿意一试,却没几人认得他,大梁人瞧他装束,应只是个小侍卫。

贺檀凝起眉,倒是把这孩子忘了,只是以他的箭术,胜过桓泽许是容易,要想赢高彻,怕是难了。

在场习武之人都能看出,高彻这一箭箭风平稳,干净利落,可比桓泽要扎实太多。

细论下来,还是大梁略逊一筹。

皇帝听名字还不知是谁,见他上前便记起,这是云倾自己选的那个贴身侍卫。

上次重罚他,皇帝心中也清楚,以贺檀的手力,那几棍子满可以断了他腿,想来许是个人才,贺檀舍不得,皇帝才没再深究。

凌夜行过礼,转身去拿那把长弓。

他方才看了所有人的展示,对这弓的分量已估摸得一清二楚,拿到手中,不差分毫。

他侧身站稳,向前遥望,不需犹豫,挽弓指向高彻的箭靶。

大梁人对这小侍卫满是疑虑,高彻也未将他放在眼里,自己已是射中了靶心,这少年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凌夜只瞄准他想要的位置。

端弓的左臂笔直如尺,右臂向后拉动弓弦。

山风细微漫过,今日猎场,高彻是第一个满弦之人,凌夜是第二个。

可他知道,要赢了高彻,需比他更狠。

他眉间一压,松弦之际右臂发力,骤然脱手,羽箭破风而出。

贺檀当即心中一惊。

他的箭如雷闪穿席,山风嘶啦一下被劈成两扇,云倾坐在座位上,只觉额角碎发被惊风骤然掠起,那道箭光已不见了踪影。

远处迟迟没有旗语传来。

席间纷纷现出嘈杂,秋长松很快驾马赶来,他在箭靶那头,根本瞧不清射箭的人是谁,走近发现居然是凌夜,心中大喝一声。

他翻身下马,将手中残破箭靶奉上。

“启禀陛下!方才一箭射入上一只箭尾,已将上一箭由中劈开!再中了靶心!”

众人惊撼瞧去,当真如他所说,凌夜这箭占据正中红心,而高彻那只被劈得四分五裂,箭头都被顶穿出去。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贺檀带头起身欢呼,全军将士都举枪呐喊,越来越多大梁人加入,喊声高亢震天,比方才的军鼓还响。

他这一箭,又反胜了北齐。

高彻同样震惊起身,如此骇人的箭术,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转向皇帝问,“请问梁国陛下,这可是贵国的哪位将军?”

方才唱名,他并未听到凌夜官衔。

皇帝也颇感惊叹,听闻此话,思虑着是不是该给凌夜封赏军职。

凌夜已是面向高彻,不卑不亢地回了,“二殿下抬举,在下只是梁国一名禁军侍卫。”

高彻不可思议,心中亦是惊觉。

此人绝不容小觑。

凌夜只说自己出身禁军,未曾提及公主府,是因他虽打下了高彻,却还有桓泽在那儿。

皇帝为难,这下两名魁首都是大梁人,桓泽先胜,凌夜技惊四座,一面是国公府,一面是为国争光的功臣。

大梁人也都各有思量,世家贵族瞧不上这小侍卫,想他如何能与国公府世子争锋,寒门仕子与武将却不看权位,只论功绩。

皇帝左右权衡,想着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桓泽忽然起身,“陛下!”

他绕过席座上前,“臣以为,凌侍卫这一箭要刺穿箭尾,准头与力道皆非常人能及,已远超出了比试范围,臣甘拜下风,心服口服,请陛下圣裁,将宝弓赐予凌侍卫,以彰公正。”

凌夜朝他看去,国公府未涉党争,他上一世与桓泽只点头之交,如此看来,他名声不假。

桓泽也看向他,钦佩道,“凌侍卫箭术无双,才是真正挽起这把宝弓之人。”

凌夜回礼,“桓公子气度不凡,在下谢过。”

皇帝乐见其成,又是大笑起身,“好,既然桓泽甘心认输,朕便将这宝弓,赐予凌夜!”

他说完,才问了高彻一句,“二殿下以为如何?”

高彻心神复杂,拱手相让了。

皇帝几步下了座位,凌夜单膝跪下,双手接过他放上的长弓。

微微抬眸,见陛下望向自己的眸光里满是赏识,心中悄然一酸。

他垂眸遮掩,又听陛下打趣,“凌夜,你拿了这宝弓,是要时常背出去试练,还是回去珍藏啊?”

凌夜起身,此刻已没什么好遮瞒,露出一抹笑意道,“回陛下,属下并非自己瞩意宝弓,而是为另一人赢得。”

皇帝疑惑,“另一人?谁?”

凌夜便回身朝她走去。

云倾对上他的视线,脑海中又回荡过那束惊风,他这一箭决然而来,坚定无比,胜了北齐,更像是中了她的心。

将她那些不知所起、已寸寸弥漫的少女情思,啪地戳破。

“公主,这宝弓送您。”

凌夜已走到身前,将宝弓奉上,云倾慌张伸手,触到他手心,又是心下一颤。

她稍稍向旁挪了挪……推向他,“既是你为我赢得,便由你替我保管吧。”

她耳廓不觉温热,“我也觉得,这弓和你很配。”

凌夜琢磨,她是反送给我了?

前面已传来皇帝的爽朗笑声,“原来是云倾想要!朕手下这么多能将,竟都输给了五公主的侍卫啊!”

大梁人这才知道凌夜身份,高彻同样眼前一亮。

“原来这位姑娘竟是梁国公主?难怪谈吐不凡,骑术了得!”

云倾听见这话,惊慌望去,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黑熊。

皇帝奇道,“怎么?二殿下见过云倾?”

高彻笑道,“晌午在山林,与公主有一面之缘,不仅容姿惊艳,气场也不输男子,不愧是大梁国的公主!”

他毫不吝啬对云倾的赞美,听得皇帝更是开怀,大梁人今日也都见识了五公主英姿,连手下侍卫都风采过人,纷纷跟着出言赞叹。

云倾无心再听,凌夜也趁着热闹,收起宝弓回了座位,抬起左手拭了把头上的虚汗。

直到宴席结束,云倾都怪怪的,桃红着小脸儿,直接回了寝帐休憩,将三人都挡在帐外。

凌夜也不知她怎么了,但他此刻无暇多想,将宝弓递给江桐,正想叫江梧帮他一下,便见一个铁翼营小侍卫快步过来。

凌夜顿觉不妙。

那小侍卫果然上前,低声道,“夜哥,统领叫你呢,叫你现在去他的寝帐一趟。”

凌夜抗拒,“你和统领说,我还要守着五公主,过不去。”

小侍卫满脸同情,“统领原话,说无论你有什么事,都立刻给他滚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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