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黄粱仙·一

回程路上,明怀镜一直默不作声。

渡霞山一行得到了线索,原本应当御剑立刻去往空明泽,了解黑色粉末的具体用途,但明怀镜却只是扯了扯雷定渊的衣袖,低声道:“先走走吧。”

渡霞山有颜寻空的神力笼罩,有时跟随他的心情而动,大部分时候都是春暖花开之景。

出了这山,雪花落到明怀镜的眼睫上,他才反应过来,如今正是隆冬时节。

两人脚步在雪地上印下一深一浅的印子,发出咯吱声响,在静谧的天地之间,格外明显。

就这样走了许久,明怀镜突然停下了脚步,道:“雷定渊。”

雷定渊依言停了下来,淡色的眸子安静无比,默默看着他。

不知为何,明怀镜本来在心里反复咀嚼了无数遍的话,看着面前这人,却仿佛像被扼住咽喉,难以发声。

但他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雷定渊,你不要再跟我一起了。”

可雷定渊越不说话,他心里就越慌,最后竟觉得雷定渊的眼神炽热如火,又冷若冰霜,逼得他不敢直视。

明怀镜连忙移开视线,道:“你回八千明极去吧。”就要独自前行。

但他身形一顿,回头,雷定渊正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让他再动弹不得。

这一刻,明怀镜心中有什么在疯狂动摇碎裂,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我不要你了。”

他的手腕仍然被雷定渊如锁链般箍住,但那施加其上的力道却又小心翼翼。

雷定渊丝毫不为所动,道:“阿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明怀镜不去看他,手上开始用力挣扎:“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你别管了。”

雷定渊放开了他的手腕,又上前至与他不差一步的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真的与我没有关系吗?可是据王青所说,我也是被算计的一环。”

明怀镜猛地抬头:“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他们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现在这个样子,之后还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万一我——”

话至此处,明怀镜的声音戛然而止。

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身体,他再清楚不过自己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但雷定渊只是默默道:“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

明怀镜的眼眶有些红,闻言一下怔愣在原地,抬眼看着他。

这是他自被贬凡间以来,第一次听见雷定渊将“死”这一事实,这个字,放到明面上说。

雷定渊又道:“即使这局中人没有我,我也会进来。”

其实明怀镜心中隐约知道那答案是什么,但他还是问道:“......为什么?”

雷定渊没有丝毫犹豫,答道:“因为你在这里,阿镜。”

“百年前你登上天帝位后,下放四大神族入凡,我一无所知,那百年间你在天界过得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我一概不知,现在,你还是打算推开我吗?”

明怀镜看着他,胸膛急促起伏,道:“......我不想你死,你还可以活很久。”

闻言,雷定渊沉默了一瞬,开口道:“你若是不在,永生于我即是诅咒。”

……

天寒地冻,明怀镜却感受不到刺骨的寒冷,这一刻只觉得全身血液在汩汩流淌,胸口热得发烫。

明明下雪天寂静无声,他的脑袋却不断嗡鸣作响,仿佛过了有几万年之久。

呼吸之间的白雾萦绕在二人跟前,让他有些看不真切。

突然,他觉得鼻尖传来令人安心的,十分熟悉的温暖气息。

那草木气铺天盖地而至,瞬间便让他安定了下来,待明怀镜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雷定渊抱住了。

还是那样的拥抱,虽然手只是虚虚地搭在背后,但却温暖又坚定。

明怀镜作势伸手去推了下他:“你......做什么。”

默然许久,雷定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阿镜,不要推开我。”

..

自上次二人来空明泽参加夜宴之后,到现在,已经有许久未见,雷定渊提前用了金乌传讯,因此二人刚到空明泽神道,便已远远能看见,远处大殿外,立着一道绿色身影。

白承之将二人领至议事堂,简单寒暄一番后便直入主题:“是什么样的毒?”

雷定渊将那装着残余粉末的乾坤袋拿出,白承之接过来,只闻了一下,便点头道:“稍等我一下。”

不过片刻,白承之便从后殿回来了,不过这次身后却多带了一人,那人听上去似乎是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道:“我的好哥哥……这么大清早的做什么急匆匆地叫我起来,你去处理不就好了……”

白承之也不说话,只是狠狠清了清嗓子,明怀镜抬手打了个招呼:“白二公子,早上好啊。”

白静之闻言浑身都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明公子——还有雷门主!你们怎么来了?!哥你不是叫我看饭的吗?”

白承之简直要掐人中了:“……我叫你起来看药。”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不太靠谱,白承之才捏着眉心道:“我平日多处理空明泽对外事务,静之常在家摆弄这些玩意儿,对于草木制药,他比我更加了解。”

随即,他便朝桌上的乾坤袋一扬下巴:“在那儿,雷门主和明公子需要帮忙,你要仔细点。”

白静之过去小心翼翼地拎起乾坤袋,一边道:“哥你开玩笑呢,这东西一不留神我就归西了——噫,这什么味道?”

只是刚刚打开袋口,那乾坤袋就立刻被白静之两指夹着离了八丈远,明怀镜一脸茫然:“什么味道?”

白静之更加茫然:“你们都闻不到吗?”

见面前几人都明显一副无所知的模样,白静之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试了一副草药,好像会对嗅觉产生一些强影响……”

他脑袋被白承之一扇,发出清脆的声响:“什么药都敢往嘴里送,你不想活了?”

白静之捂着脑袋:“哎呀哥,我自己心里有数,再说我这不是没死吗?先不说这个了,这粉末的味道,我好像在哪闻到过。”

但见他开始从怀里掏东西,道:“等等等等,不能妄下定论,我要仔细瞧瞧。”

三人都围坐在桌边束手无策,看着白静之在身上东摸西摸,这场面实在有些好笑。

好半响,他终于掏出一样东西,往桌上一放,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这是一把银制的小勺,勺柄细长优美,其上还刻着精细繁复的花纹,勺口却十分小巧,看着并不像是用来作食用的。

“这毒不能随便碰,”白静之拿起银勺,轻轻舀起一点粉末,“让银勺来看一看。”

看见这把银勺,白承之先是略微惊讶了一番,随后问道:“这把银勺,你还带着?”

白静之专注无比,随口答道:“当然带着,你送我的五岁生辰礼,要是弄丢了我就死定了。”

又见他割破了手指,让滴血与粉末混合其中,刹那间,血液带着粉末弥漫上整把银勺的花纹,泛着暗红色的光。

妖冶诡异,却又的确美丽。

明怀镜和雷定渊还未知其所以然,但白静之已经皱起了眉头。

他再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最终,白静之放下银勺,擦了擦手,道:“这毒有点奇怪。”

几人耐心等他把话说下去,白静之歪着头思考了一会,才慢慢开口:“此毒,毒性算不上烈,却也不能说它不烈……”

白承之有些无奈:“一个月没出门,话都不会说了?”

“哎呀不是,让我想想该怎么形容,”白静之撑着脑袋,“明公子,雷门主,这毒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

明怀镜将之前在净水镇的经历隐去重点,说了个大概,听得白静之连连点头,最后一拍大腿:“对了,就是这个!这毒乍一看平平无奇,但遇水之后就会开始缓慢散发毒性。”

“不过听你们说来,这毒似乎对净水镇那些人的影响并不大啊,最多也只是让梦饕出来了而已——”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白静之疑惑非常,盯着桌上的银勺看,明怀镜问道:“怎么了,这银勺有什么不对吗?”

白静之摇摇头,解释道:“这把银勺,是我哥从蓬洲山上采来的玄银所制,可测世间万毒,我的血配上药,在它身上,若是无毒,便是清澈透明的模样,可若是极毒——”

“就是现在这般的暗红色。”

语毕,白静之又思考了一番,才再次开口:“这么多年,暗红色我都只见过两次,实在太稀罕了,几乎沾上就必死无疑,可净水镇的人也好端端的啊。”

“那镇子上的人是做了什么事,要被这么针对啊?”

闻言,白静之站起身来,同时推着白静之往后殿走:“好了,你的事做完了,小孩子就不要管这么多了。”

白静之不断回头:“诶——哥不带你这么用人的,用完就扔,这也太无情了!”

“等一下。”

白承之回头,却发现明怀镜站了起来。

明怀镜先是作了一揖,才道:“不知白二公子,能否再帮一个忙?”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