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客房,齐嬷嬷已经将房间收拾妥当,烧好了热水让赵北辰沐浴,唠叨着说道:“您今日淋了雨,赶紧去沐浴发一发寒气,哎,这天寒地冻的出来游玩,路上得遭多少罪。”
赵北辰对她的啰嗦充耳不闻,脱了衣裳去屏风后沐浴。
谢牧庭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等候,不多时,齐嬷嬷也跟着出来,对谢牧庭道:“方才雨势太大,咱们带来的行囊都留在了马车上,小和尚来送饭时,奴婢想问他多要几床被子都没有,也不知马车现下在何处,今夜只能先凑活一晚了,我们少爷夜里还得劳谢公子伺候。”
谢牧庭颔首道:“夜里把门窗锁好,有事明早再说。”
齐嬷嬷又叮嘱了几句,谢牧庭尽数应承下来。
乾福寺的客房布置并不十分简陋,家具器具一应俱全,只是眼下香客甚多,被褥炭火不够用,赵北辰沐浴之后把谢牧庭叫了进来,穿着中衣坐在床边上,淡淡道:“趁水还暖和,你赶紧去沐浴。”
谢牧庭挪开视线,背过身道:“不必了,你睡吧,我在门口守着。”
瑶珠掩着嘴偷笑,打发侍女们回去。
赵北辰气恼道:“让你去就去,别耽误时辰,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还怕我看你不成!”他钻进被子里,将床帘落下。
谢牧庭闷叹一声,落了门栓后转身去沐浴,待他从屏风后出来,却见赵北辰又撩开了帘子,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笑。
谢牧庭蹙眉道:“小心着凉。”
赵北辰揉揉鼻子,脸红道:“快来睡吧,明日好多事呢。”
谢牧庭沉默了半晌道:“我坐着睡。”
赵北辰气得嘴唇发抖,红了眼骂道:“谁稀罕跟你睡一床被子!你这个臭木头!”赵北辰翻身裹住被子,气呼呼拍了下床。
谢牧庭起身吹熄蜡烛,又缓缓坐回椅子里,托着腮合上眼睛。
是夜。
黑暗中,谢牧庭倏然睁开双目,在一片静谧中,他持剑走出门外,直面梧桐树的阴影面。
“谁在那里?”他的声音不愠不怒,在冷清的夜里,却无端带来一丝阴森感。
彪形大汉自梧桐树后走出,面目狰狞道:“撒尿也要管?”说罢便大摇大摆向西厢客房走去。
这座院子里一共八间客房,他们占了两间,富商与家中女眷占了三间,农户大爷与妻女占了两间,彪形大汉独住一间,就在农户隔壁。
谢牧庭沉着脸环顾四周,他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确定无事发生,之后才回房间。
翌日清晨,赵北辰自困倦中醒来,他疲惫不堪坐在床边,絮叨着被褥不够柔软,嘀嘀咕咕许多抱怨。抬眼见谢牧庭当真坐了一整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半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谢牧庭一头雾水,容着他发脾气。
寺院里的慧言小师父来说,住持正在安经堂讲经,请各位前去听经礼佛。
昨日匆忙,不曾添香油,赵北辰今晨起来添了五百两,小师父诚惶诚恐接过银票,站在房门口阿弥陀佛。
赵北辰见他年纪不大,约莫五六岁的年纪,圆头圆脑有几分可爱,便把他叫到跟前问话,那小和尚没什么防备,温温顺顺跟着赵北辰进屋。
赵北辰在圆桌前落座,然后问他身世,这小和尚尽其所能回答,他幼年被人牙子拐了去,因缘际会下逃了出来。去年主持师父下山化缘,碰巧遇见他衣衫褴褛在乞讨,便将他带回乾福寺剃度为僧。
赵北辰又问他:“这寺庙偏僻,建在深山老林里,为何香火如此鼎盛?”
这寺庙里容纳香客住的院子有两座,东西院各八间房,如今都住满了人。
小和尚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慢吞吞说:“镇子上有年兽抢新娘,各家有年轻的女儿赤子,尤其是容貌出众者,皆有可能被年兽选中掳去,于是各家长辈便在正月里上乾福寺诵经礼佛,求佛祖保佑。”
赵北辰心中纳闷,狐疑问道:“如今已是二月了,年兽也该走了吧。”
慧言小和尚淡淡道:“几月都好,年兽每年必掳走一人,镇子里人心惶惶,今年还未有哪家孩子被年兽抢走,故而事情还未有论断。”
赵北辰与谢牧庭对视一眼,笑吟吟说:“还有这样的事情,看来咱们也得诚心礼佛,万一匆忙下山,被年兽掳走,反而得不偿失,左右咱们也不着急,干脆多住几日,避避风头。”
小和尚眨眨眼,小心翼翼问道:“施主也是赤子吗?”
赵北辰不置可否挑眉。
小和尚犹豫了一会儿,摆摆手说:“施主不必担心,年兽只掳花容月貌之人。”
赵北辰笑容嘎然而止,倒吸一口气,指着那小和尚就要骂。
门外忽然出现慧悟的身影,慧悟和尚沉着脸喝了一声道:“慧言!师父正在找你!”
小和尚瑟瑟缩起身体,向赵北辰行了个礼,然后仓皇向外跑去。
赵北辰气得面红耳赤,朝外怒吼道:“齐嬷嬷!拿铜镜来!”
谢牧庭行至他面前,蹲下身仰面看着他道:“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和尚懂什么,你长得够好看了,若是年兽不掳你,便是它不懂事。”
赵北辰怒气直冲天灵盖,骂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看见你就心烦!”
谢牧庭沉醉在他神采飞扬的双眸中,那般鲜活又透亮,是漫天春色都遮掩不住的炫目,如何称不上花容月貌?
赵北辰敞着门发脾气,抬头见昨日那富商老爷精神疲惫往前走,似是要去听经文。
赵北辰骤然敛了怒气,对谢牧庭道:“有点不对劲。”
谢牧庭站起身,凑近他耳畔,低语道:“这些和尚都是练家子的,却非拳法与棍法,我昨日留意到那打饭和尚的手,看他掌心老茧位置,更似剑法与刀法。”
赵北辰蓦地一惊,又听谢牧庭淡淡说道:“和尚不吃葱。”
齐嬷嬷捧着一枚铜镜走进来,递给赵北辰道:“这寺庙有些古怪,眼下天晴了,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赵北辰接过铜镜摆在桌上,问道:“何处奇怪?”
齐嬷嬷望了眼庭院,慢条斯理道:“这镇上有年兽掳新娘的怪事,被年兽相中的姑娘赤子,门上会留下年兽的爪印,元宵日,年兽会挑一户人家把新娘掳走,若是它选不定,或是新娘躲起来了,便会一直等候时机,直到将新娘掳回家,这些被年兽相中的人家,无处可躲,只好来乾福寺祈福诵经。”齐嬷嬷顿了顿又说,“说来也稀奇,凡是来这乾福寺礼佛的人家,便可躲过一劫,只是这乾福寺规矩多,俗家弟子不好当,神神叨叨的。”
赵北辰乐道:“你才来了一日,就知道这么许多了?”
齐嬷嬷理所当然道:“出门在外自然应当多长只耳朵,昨日小和尚来送饭,我与隔壁屋的两位婶娘聊了一会儿,她们哭得泪眼婆娑,可是心疼她们女儿。香油钱添了不少,可镇子上没动静,想是年兽正等着她们女儿下山,不肯去掳别家的孩子。”
赵北辰恍然大悟,这群假和尚,造了一个假寺庙,利用年兽的流言骗银子。他问道:“可打听过,他们添了多少香油钱?”
齐嬷嬷叹道:“少说也有上千两银子,农户那家添的倒是不多,只十几两罢了,哎,他们是庄稼人,脱手了地里的活,躲来山上念经,总不是长久之计。”
赵北辰兴致盎然道:“真是好玩儿,咱们再住几日,好好探一探这鬼地方。”
赵北辰是什么脾性,齐嬷嬷比谁都清楚,提心吊胆了半天,只好应承道:“既要长住,那就让周一善派几个人,把咱们的行囊搬进来,这被子也太薄了,不仅少爷挨冻,姑娘们也吃不消。”
赵北辰冷哼了一声,睨着谢牧庭,凉凉道:“表哥喜欢打地铺,记得多拿两床被子来!”
齐嬷嬷满面笑意道:“被子只有那么些,再多也没有了。”她笑吟吟看了谢牧庭一眼,转身离开屋子。
谢牧庭不自在问道:“去饭堂还是去听经?”
“哪儿也不去!”赵北辰大步走到庭院里,负着手在梧桐树旁踱步,眼神直勾勾望着西厢几间屋子。
谢牧庭跟去他身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赵北辰挑眉道:“我也瞧瞧,这年兽相中的姑娘,是何等花容月貌之姿,与其便宜了年兽,不如让我纳回家,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
谢牧庭眉宇间染上郁结之气,正欲说话时,周一善提着包裹走进院子,朝谢牧庭喊了一声,把包袱扔给他,又道:“其他的一会儿送来。”
谢牧庭板着脸点头,提着包袱回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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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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