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就是魔吗？

作为一个魔，百里越竟然能在正道修剑，在现在的世道还好说，入宗门槛比以前低了不少，入魔的再回去修道也是有的，但在以前，血统观念看得要更重。

很难想象，当时的百里越会是什么境遇。

就像她作为正道，在魔宫会遭到魔修的白眼，他在宗门也会遭到白眼吗？

他那臭脾气，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吧，当然，他这么厉害，也一定能把嘲讽他的全打跑。

她呢，她可打不跑嘲讽她的人，她只能自己跑。

花素明没空心疼千年前的百里越，想想他现在可是魔尊啊，呼风唤雨，她还是多心疼自己吧。

如果不是她会做饭，现在在魔宫肯定很难生存下去。

突然想到魔宫的后厨，花素明转了话题，把昨天吃饭时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们魔宫怎么不请外面的厨子帮工？”

放着做得好吃的人不用，偏用做得难吃的，故意的吗？

问别的钰子可能还答不上来，但这个，她作为受害者还是知道内情的。

“其实宫外那些人，都不服宫主坐现在的位置，所以他们不愿意为宫主做事。”

竟然是这种原因。

还有不服百里越的？

不过没厨子，自是苦不到百里越，反而苦了钰子这些要吃饭的人。

“既然不服，为什么不反呢，占领魔宫。”百里越被封印五百年，这期间应该算是很好的机会吧。

钰子耸耸肩：“因为他们打不过纪将军呗。”

纪将军？

她想到一个人，“纪哲的哥哥吗？”花素明问。

钰子点头：“宫主不在的时候，都是纪将军守着魔宫，不过他为什么不反……”钰子拉低了声音，悄声道：“我们都猜因为纪将军打不过宫主。”

花素却猜了另一个原因，她想起昨天听纪哲谈论的旧事，不反的真正原因，可能是打不过，但更大可能是百里越救过他的命。

趁着钰子还在这，花素明犹豫着，要不要让她带路去找百里越。

不过去理想域的事，花素明还没想清楚。

她怕死。

她举起手腕上的银镯，光影照在上面，闪着光，射进她眼睛里，她的目光不闪躲，端详起这个镯子每处细节。

上面雕刻着莲花纹，通身闪着银光，显得她的手腕像玉一样。

“多好看呐。”钰子忍不住多看几眼，面前的画面，实在养眼。

花素明眼里反而没那么多情绪，镯子是很好看，可花素明觉得，不如送她一把剑来得实在。

她想上境界，她已经受够炼气期了，突破两次，均已失败告终。

在魔域，这样一个灵气稀薄的地方，她往后想突破就更难了。

而理想域灵气富裕，正是突破的好地方。

上境界到筑基期最大的好处是，她的寿命会增加一百多年，能活的更久。

活下去，也能更好的活下去。

“钰子，我想去见百里越。”她想清楚了，她想为活得更久搏一搏。

而且有百里越在，应该不会死在那吧。不然为什么圣善真人只是封印他，而不是杀掉他，他应该是很厉害的存在。

钰子见她眼神认真，转着眼睛想了想：“宫主好像一直在后山。”

“我带你去。”钰子也不管她要干什么，只知道她想去，那她便带她去。

临走时，猫也跟了上来。

它踩着墙，跳到了花素明怀里，她下意识就接住了它。

花素明心思不在它身上，她还在担心。

百里越会同意带她去吗，带她去了会保护她吗？她现在应该算是他的下属吧，不然她算什么？

-

魔宫的后山与来去峰的后山是不一样的，来去峰虽树木丛生，但阳光也能洒进来，在林中穿行是清爽的。

而她现在所处的后山不一样，上山的石阶旁长着歪歪扭扭的怪树，深处冒着荧光，一阵风吹过，像百里越那双眸子，阴冷之际。

花素明打了个寒颤，若要她在这后山采草药，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越往上走，越冷。

她忍不住从乾坤袋取出一件青墨色的毛领披风给自己披上，小声嘀咕道：“这山里是不是死过人，怎么这么冷？”

“死过人不是很正常吗？”钰子见她披上披风，面上还有些不理解，她境界比花素明高，自然体会不到她的痛苦。

猫反而嫌热了，从她怀里钻了出来。

钰子解释道：“你说的冷，好像是因宫主造成的。”

百里越？

该不会是药师的第二治疗方法吧？把百里越冻起来了？

想想都不靠谱。

后山清净，花素明一路走来，她都没听到怪鸟叫。

怪鸟也是欺软怕硬的，知道百里越在，不敢放肆，专挑她院子叫，要不是猫来了，它们还敢继续叫下去。

“宫主就在院里边，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等你。”石阶转角处，钰子停下了脚步。

顺着钰子的目光看去，高处石阶旁是一处被白墙青瓦围起来的院落。

花素明一步一步独自上去了，这处院落不是石阶的尽头，她沿着石阶往远处望，上山的路看不到尽头。

她收回目光，下了石阶，走在青石板路上，白墙有一道圆形拱门。

寒气就是从里面冒出来的。

门里面冒着肉眼可见的白气，猫大胆地往里面跑去，花素明裹紧披风，迎着寒流赶紧也跟着进去了。

院里周边白墙前栽种了梅花，自带一股清香。而院子中间是一个圆形池子，猫踩着白阶下到了第二层。

水面上弥漫着白气，定睛看去，有一端长满了白莲。

和她的千山冰莲好像。

花素明慢慢过去，她看到了站在池子边的药师，以及抱着一件黑衣袍的纪哲。

她走近后才看清了水池的整个面貌。

这个圆形池子占了院子一半的地方，共有三层，最底层是水；第二层是平面，猫就在这个平面，沿着水池跑，用爪子好奇碰着莲花；第三层就是花素明脚下的地面。

花素明认出来了，水里长着的就是她的千山冰莲，寒气是它们散发出来的。她如此珍视的千山冰莲，在这里如观赏花，种植了好多株。

百里越在药师他们的对面，裸露着坐在最底层的水里，水刚好没在他的胸膛。水底清澈，花素明能看到他还穿着黑色的裤子。

他闭着眼睛，如晒太阳时的他一般，沉默坐着。

“花道友怎么来了？”药师发现了她的到来。

“我找魔尊有点事。”她小声道。

药师看她围上了披风，往她身上贴了一张符：“保暖符，瞧你冷的。”

似乎贴上的那一瞬，身子就没在哆嗦了。

好神奇，好像真没刚刚那么冷了！

花素明感动坏了：“你是最靠谱的药师。”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纪哲抬了抬下巴：“宫主刚进水池，疗法开始不能中断，你有什么事，去他身前说吧。”

“好。”花素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下了台阶，向水中的百里越走去。

百里越睁开眼，小臂撑在池子的第二层，抬眼看向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被寒水侵泡的原因，他看过来的眼神比往日更冷了些。

花素明感觉自己像被丢进冰池里涮了一遍，她缩了缩脖子，移开了眼。

她垂眸时，目光在他胸膛前掠过，他的肌肤很白，与她的白不同，他的白看上去是冷的。

他的心口前有一道极其可怖的疤痕，与他俊美的脸非常违和。

花素明在第二层的地面上跪坐着，看向了他的手腕。

手腕上有一圈明显而丑陋的红痕。

她突然想起昨天洞穴里的铁镣，他被锁了五百年，五百年对他来说不仅是时间的变化，也是身体上的变化。五百年，铁镣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丑陋的痕迹。

花素明从来注意的都是他纤长的手，她从没想过，如果她目光再仔细些，就会看到他手腕上的勒痕。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心疼百里越，只是觉得那么好看的手，似乎留上疤就可惜了。

“你想去理想域？”百里越主动开口了。

他竟然知道了。

大概是纪哲告诉他的吧。

花素明点了点头：“我想去。”

她游移的目光拂过他身后，他墨色的发丝飘散在水里，有的贴在他的脊背上。

不算是一副很健壮的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在心里评价起来了，感觉跟花枭誉差不多，偏瘦。当然，她没看过花枭誉不穿衣服的样子，她只是在别人谈论时，听了一耳朵。

好在百里越并没有看她，他的注意停留在了摇莲花玩的猫上。

他问：“突然不怕死了？”

“这不是有魔尊你嘛。”她的语气如往常一样谄媚，只不过这次百里越没看她，她就懒得笑了。

她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裙摆，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提起以前来去宗的事。

跟百里越套近乎，这是她之前想的招，但真到人面前了，她又发怵了。百里越跟常人不一样，他会因为所谓的可能存在的同门情谊，答应她吗？

思索间，一股冰凉裹住她的一只手。

“好冰。”

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让百里越的手碰到了！

幸好她生存本能强，下意识就躲开，回过神后看到百里越眼底故意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压下去。

有病！多大人了，还拿冰手故意冰别人。

“好暖。”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