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越准备去灵谷找朱凤欢。

灵谷的方位一般人是不知道的，被操控的翠玉无法给出他答案。

经过他几天伪装打听，才得到了大致方位。

知道他又要走了，花素明没上一回那么担忧，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百里越垂眸，花素明笑着同他告别，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几天的相处，小姑娘已经不会抗拒他的接触了。

小孩子是这样的，讨厌来得快，喜欢也来得快。

她说她喜欢他，说他是大好人。

听到这种话的百里越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当没听到。

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转身离去时，身后是一片火红的日出。

花素明从小会看人，这个小指的是在五岁的鞭打后，那时她开始懂了。

了解一个人，不要看他的衣着打扮，也不是看他的容貌气质，要看他带来了什么。

花素明看到了，百里越带来的是破晓的日出，那是希望。

-

青山连绵，树影绰绰，有飞扬檐角若隐若现于云雾袅袅之下。

百里越站立于山谷之上，谷底的山庄便是朱凤欢的所在地。

下到谷底的路十分崎岖陡峭，特别是下过一场雨后，泥巴上是稀疏的动物爪印。

小水洼中一道黑影快速闪过，百里越飞着下去了。

谷中长了许多艳丽的花，勾着人的视线。

这与昆仑仙宗禁地那座山上长得花差不太多，都是有毒的。

当然，百里越的注意不在这，而是在整个山庄建筑的摆设上，刚刚在崖上斜着往下看，不明显。现在他在正上方，一眼看出这山庄的布局，宛若一个阵法。

防御的阵法，正常人一般进不去。

百里越不是正常人，凭他的战力，他能闯进去。

毕竟是来求药的。

他想，还是按正常人的思维，走大门吧。

山庄大门前围了灰石墙，墙间有一扇开着的红木门，门前守着两个十八来岁的姑娘，两人身后都长了一条白色的狐狸尾巴。

两人见天上飞下了个男人，尾巴晃了晃，眼神一直盯着来人。

百里越朝着那两只小妖走过去。

他抬眼在门上的牌匾掠过，望月山庄。

四面是岩壁，抬头是白雾，能望到月亮吗？

两只小狐妖对了个眼神，警惕地看着他的走近，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是谁？”右边穿黄裙的好奇问道。

左边穿蓝裙的一脸防备，她问道：“你来干什么？”

百里越目光往大门里扫了一眼，最后落在蓝裙的狐妖上。

他直言道：“找朱凤欢，求药。”

平静的话语中，两人却感到一丝威慑，好像不放他进去，他就会对她们出手。

她们倒不怕，山庄又不是没人来闯过，没人斗得过她俩。只不过今日比较意外，以往都是求见她们夫人的凡人，这次是个有灵力的修士。

右边黄裙的小妖抱臂将人打量一番，道：“我们夫人不接待修士。”

“更不接待男修士。”左边蓝裙小妖语气不善补充道。

最后两人齐声道：“请回吧。”

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百里越动动手，魔气显现，遮掩住两人双眼，没半会功夫，两人昏厥倒地。

百里越略过两人，往门内走。

他没把人怎么样，睡一觉而已。

门内设了结界。

这里的结界还比不上瑶光湖底的结界，他轻而易举便进去了。

-

宽敞的屋内零零散散点了烛火，还是昏暗。供桌的香炉中燃着将尽的三柱香。

屋的中心跪着一个女人，盘着双刀髻，睁开眼时，眼中闪过冷锐的寒光。

有人来了。

她仍是保持着虔诚的姿势，手里数着小颗成串的佛珠。

百里越通过魔气搜索一番，将视线落在了湖边的楼阁中。

他瞬移至屋内，衣摆铺开，他盘腿坐在了供桌上，与面前的女人相视。

这是一间佛堂，里面泛滥着檀香，桌上还有木鱼，眼下的女人虔诚跪拜着，种种要素组合，他觉得这里是佛堂。

但又不像佛堂，因为这里少了最重要的要素，他并没有发现神像，一个也没有，他身后的供台是空的。

她在拜什么？

百里越以为自己找错了，他很难把炼毒天才与眼前虔诚跪拜的女人相结合。但女人那双凌厉的眼，那里似乎闪过明亮的光辉，导致如今显得疲惫不堪。

天才已老，女人发中长出显眼的白发，已然快四十岁的模样。

“百里越？”朱凤欢盯着并不清晰的容颜，片刻后她叫出了这个名字。

她记得这张如厉鬼的脸，宗门被魔修围攻时，在魔修最前面，也是手法最残忍，杀害李家最多的，魔域之尊——百里越。

离开宗门几百年了，记忆里这人是被李剑舞封印了。

朱凤欢眼神晃了一下，其中闪过烛火的光，下一瞬泪又憋了回去。

她故作从容，眼神依旧犀利：“你竟然出来了，怎么，你把李剑舞杀了？”

但她紧紧攥着佛珠的手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她在紧张，或许她很在意百里越的回答。

百里越没有同她废话，他只是道：“江州花家，给我解药。”

朱凤欢沉默地将他打量一番，眼里划过一丝怪异。

她以为这人是来报仇的，毕竟他身体里的蛊虫是她养出来的，她也想到他是来求解药的，为他自己。

但他说出了一个看起来和他没有半点关联的人。

有求于她，朱凤欢勾了勾嘴角，语气不屑：“我凭什么给你。”

江州花家，她知道这事，不过蛊虫不是她给的，是守山庄门的小蓝擅自给的。

小蓝拿了她的蛊虫给了一个妇人，之后便来向她请罪了。小蓝说妇人是个可怜人，一个正妻常常被家里的妾室欺侮，妾室还害得她怀不了孕......

小蓝检测了妇人的身子，确实是流过胎且难孕之身，她可怜帮了她。

朱凤欢知晓此事后口头说了几句，并未惩罚，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她没想到今日会被百里越再次提起。

她不明白，百里越为什么会来为那种人求药。

百里越见她的态度也没有生气，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含着冷意：“我大可以不同你废话，你我本就有恩怨。”

“你想杀我？”面对百里越的淡然，朱凤欢也慢慢镇静下来了。

她笑了笑，眼角长出皱纹来，她说：“一个被抛弃的修士败类，我本来也不想活了，你动手便是。”

朱凤欢语气里自嘲的意味，她手里摸着佛珠，一副等他动手的样子。

眼里的疲态毫不掩饰，她好像真的不怕死。

百里越移开眼，盯着身前燃尽的香。面对怕死的人，他有百种方法应对，可是面对不怕死的，见得少，他反倒觉得棘手。

被抛弃......

她能记到现在，显然不像表面那般坦然。

百里越目光又看回她，他说：“用学的术法残害一个无辜的女人，难怪被抛弃，你确实是个败类。”

朱凤欢拧起眉头，明显是怒了。

“无辜？”她轻蔑，“一个横刀夺爱的恶毒女人，哪里无辜？”

太容易共情了，因为她曾经也如那位可怜的妇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夺走。

她容许小蓝帮助妇人，就像自己在救曾经的自己。

百里越否认道：“我只看到一位被困在宅院，卑微苟活的母亲，她因为你的蛊虫，连苟活都做不到了。”

“你连事实的真相都没理清，便随意祸害他人，”百里越笑了笑，“你倒真有修魔的天赋。”

“住嘴！”朱凤欢脸上的淡定消失不见，一声吼完后，嘴角还抖了几下。

百里越发现了，她不愿与魔扯上关系，一提起魔，她的情绪便激动了起来，看来她很在乎自己仙宗修士的名号。

随着朱凤欢一声怒吼后，百里越没再开口了，他不是来吵架的，他是来求药的。

百里越注视着朱凤欢，她在自行调和。

他也不急，静静等着。

半晌后，朱凤欢凝神聚气，情绪总算恢复如初，抬眼看他，古怪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竟到我面前为她说起好话来了。”

百里越没什么隐瞒，他说：“她女儿求我救她，我不想看到她女儿伤心。”

朱凤欢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半会，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把话说得那么好听，谁知道你有没有其他目的？”

百里越也不反驳，他说：“有目的是真，不想让她伤心也是真。”

过于坦白，朱凤欢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

原来是有人会直接承认自己的目的，她垂眸，问道：“人家小姑娘知道吗？该不会你要吃什么纯净心脏增加你的魔气，才故意接近她的吧。”

她不过随便一问，心思早已飘远了。

百里越却对她这个问题认真起来了，没有回答。

花素明不知道他的靠近是有目的的，她天真的把他当好人，还会乐呵呵冲他笑。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不是幻境，他不需要解境，他还会出手帮忙吗？

不，没有如果，在现实世界，花素明的娘不可能熬过蛊虫的残害。她一个七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找得到朱凤欢，甚至连事实的真相都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的娘死于流产。

“与你无关。”他咬着牙回道。

百里越的嗓音响起时，朱凤欢才回神，她听到这个回答，挑了挑眉：“看来小姑娘还不知道。”

也许她真的害错人了，但她不想轻易把解药交给眼前的人。

朱凤欢继续数起佛珠，她扬起唇，说：“我想见见小姑娘，你把她带过来，我给她解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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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