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太后慢悠悠从怀中取出一节骨笛,比萧竹年方才取出来的那节要更长,尾部续着一段纯白色的流苏。
“约定之物,你应当比我这个老家伙记得更清楚才是。”抬手将骨笛掷向将那个异族人,吕玉再道,“放过她,不过是个孩子。”
“她并不会影响到我们整个计划。”
“孩子?”异族人比吕玉想的更难打交道,他那双没有被遮掩起来的眼睛处处透露着寒光,“你把燕端皇帝的子嗣称为一个孩子?”
“吕太后……”异族人喉间不免发出冷笑,“或许我该叫你吕玉。”
“何必呢?刚刚杀害她娘的可是你,亲睹丧母之痛,你比我更明白,放过她你说得倒是简单,那怎么不见人放过你,放过我!放过我的族人!”
许久不曾被人呼唤过真名,吕玉仿若隔世,听着眼前异族人的句句叱骂她双眼中竟是经不住沁出泪水。
“是啊,不能放。”老者一瞬便似又苍老了几岁,她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郁的怨气,“我的夫君,我的儿子,我的平淡生活……”
欲成大事,不可计较得失,吕玉颤抖着双手,慢慢走向小公主,“我不能放过你。”
但异族人却抢先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东西呢?”
闻言吕玉茫然的抬头,她喃喃道,“什么东西?”
异族人顿时勃然大怒,他愈发不安的心跳在这一刻不断加速,“该死,你敢耍我!”
不等他有所动作,跟着他一同前来的人自后方骤然跑出,他一脚猛然向吕玉踹去,“去死吧!”是一个粗旷的男声。
“哈木!”异族人喝止了动脚的人。
但老者来不及闪躲,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
伴着“噗呲!”摔倒在地的声音,吕玉躺在了颤抖的小公主身边。
老者头顶和嘴角都淌着血,艳红的血珠划过老人遍布沟壑的面容,慢慢向下延伸,她粗喘着气,慢慢伸出手缓缓探向小公主,“孩子……不要胆怯……记住……你是燕端公主,他们不敢伤你的,活着的人质远比死人更有价值。”
吕玉慢悠悠挪动着,半晌后她靠近小公主耳语道,“我答应过你的母亲,我会在这次乱局中保护好你的。”
“你若是要我的命,也可以拿去……”老者笑着,“杀人偿命,自是我该还的。”
小公主并不相信她,老者的每一次靠近都叫她反胃,让她应激,视线刚一触及吕玉的面容,脑海中下一秒就开始不间断的播放着自己母后死去时的画面,“不要!!!”
“不要靠近我!”她强烈的反感吕玉,抗拒着老者的靠近。
被叫做哈木的人烦闷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这令他心里无端冒火,“燕端人!你们燕端人都是骗子!”
他大步流星,满足了小公主的愿望,一把拎起了吕玉,“把东西给我!”
“你们说好的,只要我来京城,只要我亲自来,就把……”不知为何,眼前质问吕玉的人突然顿住了,一瞬后他恢复了状态,他放声怒吼着,“还我!”
彼时的吕玉犹如油尽灯熄了一般,在哈木手中她像是随时能被丢弃的破衣烂衫,轻飘飘的。
老者浑身狼狈,她苦笑着,“东西不是一句给你了吗?”
吕玉略显涣散的视线转移到方才接过她骨笛的异族人手里。
哈木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登时暴怒,“不是!”
“不是这个!!!”
“那该是什么呢?”终于将所有侍卫撂倒在地,扇寻续等人姗姗来迟,“番邦白骨金笛有三,分于三班首领,合奏可号令诸边三十六部落氏族。”
在哈木一词出现时他就知道眼前这位,是何方人物了。
“不是它,还能是什么呢?”扇寻续盯着哈木,脸上似有若无的露出微微笑意。
他将身侧才退出打斗阵列,气喘吁吁的凌戟淮迅速扯过来,扣着人和自己一同朝前抱拳拱手道,“欢迎哈木来金首领前来燕端拜访。”
什么?哈木来金!
凌戟淮弯着的腰杆顷刻如弹簧版蹬直,这名字几乎没有燕端人会不熟悉,也是领会到了扇寻续的意思,外宾贵客到访,哪怕是搁自个眼边这种偷偷摸摸的,到底是被撞见了,那么就该有接待的礼数。
凌戟淮连忙笑着对他说,“哈木首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哈木首领海涵。”
场面话是这么讲的,心里凌戟淮已经把哈木来金往上祖宗近五代都骂了一遍。
什么玩意儿?
番邦首领“偷渡”来到他们燕端境内,还来京城掺和了忤逆之事。意图也太过明显了点。
就在凌戟淮口中有礼节有气度的讲出这些话时,从桌案下缓缓凑出的晏昭清忽而一顿,她呆滞的站在一旁,有些出神。
似乎……所有人都并不在意吕太后。
或许用在意这个词形容的不是那么准确,或许应该用“尊重”一词,为什么大家都并不敬重这位老者,在她面前从不见这些该有的规矩和对应的叩拜?
难道大家都知道吕玉她是假扮的太后吗?
晏昭清的脑袋一下便乱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忽略了什么东西。
而且就在这时她眼前的字幕们开始统一的书信着一些文字,上面出现的话语看上去是那么的诡异:
【早就说他们演技烂了,还想着把我家孩子蒙在鼓里呢?】
【讲了千遍万遍了,不要相信男人,更不要相信富有两面,带锋芒的好看男人!】
【不是以偏概全就很多这种事情,跟那句经典的不要相信漂亮女人一样,漂亮男人同样不可靠啊!】
【前面的攻击力简直没边,禁止扫射。】
【话不要讲的这么绝对。】
【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面貌,书中角色如何如何,总归是有缘由的,或许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好说呢。】
【啊对对,不可说不可说。】
【神神叨叨,一问就是什么都不能讲。】
【呵,干脆去当紧闭嘴巴的泥人好了。】
【当树洞也行,反正爱藏事,藏到老,藏到死好了,最后大结局皆大欢喜。】
【骗骗我们就好,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就是,到底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没做亏心事有什么不能分享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到底是预判到我家孩子会反感,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本身就不地道,所以专门选择瞒着呢?】
【别在我们面前整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反正我们不会让我家孩子吃亏。】
【真闹起来,我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绝对要淹死他们。】
紧盯着不断刷新的文字,晏昭清脑袋晕乎乎的,但她已经和字幕们有一些默契了,这或许是字幕们在通过一种方式给她分享一些信息,毕竟在此之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它们想告诉我的是什么?”晏昭清喃喃自语,这次字幕们讲的话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
“美人,你一个人在说什么呢?”张意慈正一只手挽着晏昭清手臂,另外一只手回应温溪的打招呼。
“没什么,”晏昭清笑笑,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与其讲自己脑袋里瞎想的东西告诉意慈,让她烦恼,不如自己想明白后再语。
她笑着,“走吧,温溪叫我们了。”
张意慈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这会儿她一双杏眸有些紧张的在往咱燕端太子殿下身上扫。
晏昭清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刚想笑她。
忽而张意慈紧张兮兮的靠近她,“美人,你是不知道,其实燕端早就没有太后了。”
“在凌戟淮幼时他皇奶奶就走了,现在被哈木来金抓着的那个老者是当今圣上认的干娘,据说救过皇帝的命。”
见听者一脸惊讶,张意慈吐了吐自己的舌头,“你别告诉大家是我跟你说的,反正我这个信息的来路保真!”
张意慈讲的信誓旦旦。
【可不保真嘛,凌戟淮晚上讲梦话,偌大一个秘密就这么简单让你掏出来了。】
“若是这样,那皇亲国戚便均知晓这事,”晏昭清有些失神,她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了方才周恬离世时,在她即将要告诉她,那个囚禁她的幕后真凶时,吕玉的反常,她的失态。
不对不对……
她本就不是吕太后,凌正晴和凌安殊被周恬杀害吕玉不会失态反常,她从始至终只有阳光目的,为她儿子报仇……
一瞬,晏昭清思绪愈发清晰,“对,吕玉为的是她儿子,她不是吕太后,她不会因为周恬讲出当年之事就气愤到杀害她,是别人!”
晏昭清抬眸,是有人需要吕玉杀了周恬,是其他人想要燕端皇后娘娘死。
才讲事情梳理清楚一部分,忽然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不是吕太后的吕玉如何拥有一部分兵权,如何能将她囚禁着一侧那么久……
晏昭清脑海中攀升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
她悄然跑向扇寻续,甚至踉跄,她站至他的身边,不知是不是因晏昭清跑得过于快了,连带着声音都缠了些颤意,“是你?”
“是你吗?”晏昭清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眸中满是星辰,她说,“告诉我,不要骗我。”
扇寻续泰然自若,他问,“告诉你什么?”
“扇寻续!”晏昭清第一次这般呼喊他的名字,连名带姓,再没有一丝亲昵,“告诉我,是不是你关的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