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醒来时,身边的人已不见踪影。
何秋纪坐起来,朝门外唤了一句。
话落,翠竹立刻走了进来。
“小姐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何秋纪点点头,问:”许霍呢。”
“大人刚起来没多久,现在应该在前院。”
何秋纪从床上下来,在翠竹的服侍下梳洗穿戴好了衣裳,走了出去。
昨日来的时候她并未来得及仔细看许府,只觉得陈设简洁。
此刻,晨光微微,挥洒遍地,长廊上生长着像葡萄藤一样的树枝,秋日,树枝已经失去了绿茵,杂乱地缠绕在一起,却在此刻萧瑟的秋日下别有一番韵味。
她在心里评价许霍。
连不常住的府中都打理得如此好,倒是个有意境的人。
这时,一位小厮从廊下走来,来到何秋纪面前行了一礼,道:“大人原是让小的来叫夫人的,夫人既醒了,请前往前院用膳吧,大人等着您呢。”
“好,你带路吧。”
很快,她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前院。
房中,许霍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不算新的书正看着,听见人来了,他抬头放下书。
“既然来了,净手吃饭吧。”
何秋纪轻轻“嗯”了声音,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
桌上菜肴不多,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虽说能吃,但她从前养尊处优很少吃的这样简朴。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许霍问。
何秋纪淡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不怎么挑食的。”
话落,两人各自拿起筷子吃起来。
一顿饭,沉默无声。
何秋纪低头吃着饭,觉得有些不自在。
两人一直这样像陌生人,也不是个事。
片刻后,她放下碗筷,看向许霍,声音轻柔。
“你还记得吗,五岁吧,那年夏天,我们经常去城西的小河边玩耍,我随你一块下水摸鱼,当时为了捉一条大草鱼,费了好大的劲呢,最后身上还全部都湿了,回家后挨了母亲好一通说教。”
“记得,”许霍说,“一条草鱼,没有很大。”
“是吗,”她笑说,“可能是那时候太小了,我记不清了。”
接着,何秋纪又说:“那你还记得那一年冬天,大雪纷飞,我们在地上堆雪人,堆着堆着,你忽然望向天空说,如果在雪落下来的一瞬间就能接住的话,它是不是就不会化了。”
“然后我们一路跑到了最高的城楼上去接雪花,可它最后还是化了。”
许霍拿起帕子擦了一下嘴,声音平淡,道:“记得,城墙很高,当时应该爬得很累。”
听着这个回答,何秋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
许霍将帕子丢到一边,说:“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们马上出去买点东西,府里现在什么都没有,缺的东西太多了。”
“好。”她应下。
没有多余的对话。
两人从府里出来,一块乘坐马车离开。
他们来到街上。
看着这条满是商铺的街道,何秋纪问他:“你要买些什么?”
许霍淡淡地说:“看看吧,反正什么都需要一点。”
何秋纪点头,开始陪着许霍逛了起来。
一天下来,两人买了很多东西。
从椅子桌子这种大型家具,到锅碗瓢盆这些零碎的物品。
起初,何秋纪以为她只是来陪着走个过场的而已。
但没想到,许霍从头到尾都看起来不感兴趣,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挑选的款式,搞得她像女主人一样。
虽然她名义上确实是,但像她这样的身份,应该做许霍身边没有存在感的夫人才对。
两人逛到了下午才回到府中。
院子中,堆了许多店家送上门的货物。‘
“见过大人,见过夫人,”一位小厮走上前来行礼,问:“这些东西小的们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归类,还望大人和夫人指示。”
何秋纪望向许霍。
同时,许霍也看了她一眼,随意地丢下一句:“你买的东西,你看着安置。”随后扬长而去。
何秋纪略愣了一下。
这话怎么听着想是专门给她买的一样。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得将它抛之脑后,然后跟着小厮走了。
此时,厨房里下人正里里外外地忙活着。
厨房不大,壁橱中被整齐摆放的碗盘能看出来使用的有些时候了,灶台上有一些陈年油渍和磨损痕迹,炉灶中沉积着不少灰尘,堆得厚厚的。
墙壁上挂着做饭用具,台子上搁置了许多锅碗瓢盆,和别的东西一样,使用了很久,却还没到需要更换到地步。
厨房整体看起来,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比不从前的何府,却也是普通人家中过得算很好的了。
她一下子不太明白。
许霍说的很少住在这里,和府里什么都没有的,缺少很多东西的话从何而来。
“小姐!”
忽然,厨房门口出现了翠竹的声音。
她快步走来,来到何秋纪身边,贴着她耳朵声音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老爷临走之前让人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何秋纪神色陡然一变,低声惊叹道:“这么快?!”
周围下人来来回回地进出,何秋纪立刻收住情绪,示意翠竹来到外面说。
两人走出厨房,来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
翠竹小声地说:“户部尚书交上去奏折的时候,当时老爷就已经派人追查了,只是一连几日都没有消息。直到昨天,我们的人收到消息,说户部有人愿意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但需要高价交换。”
何秋纪心中顿时一喜:“太好了!只要有人证明户部侍郎说的话都是假的,那我们翻案就快多了。钱不是问题,父亲临走前和我说,何家早些年做了些买卖,如今京城中有不少铺子都是我们的,只要他能开口我们就能给。”
“对了,”何秋纪问符绿,“那人有说什么时候见面吗?“
“明日未时,东边城郊。”
何秋纪点点头:“我知道了。”
翠竹思考着问:“嗯......小姐明天,需不需要派点人跟着?我怕出意外。”
何秋纪只是短暂地想了一下就摇头,看着翠竹说:“不用,这种事情最怕打草惊蛇,明天就你和符绿陪着我去吧,你俩从小陪我一起长大,陪在我身边我最放心了。”
翠竹点了点头,笑道:“好。”
交代完事情后,何秋纪回到厨房,继续指挥吩咐下人摆放用品。
等所有都忙活完,天已经黑了。
晚膳时,何秋纪一直在考虑出门这件事要不要知会许霍一声。
若是不说,许霍会不会觉得她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还是说了,他又会不会觉得,这样的一个小事,为何要说?
“碰。”许霍轻轻搁下碗筷:“有事就说,别老看我。”
何秋纪被这一下吓得一激灵,噎了一下,猛地咳了起来。
“抱、抱歉,咳咳咳......我想说,我想说......”
“我咳咳咳......明天、明天要出去玩。”
许霍蹙眉,看向她:“就这?”
“啊昂对,”何秋纪连忙解释说,“咳咳就这个事,就是可能我明天要出去很久,晚上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若是晚了,你不必等我用晚膳。”
“知道了。”许霍说完,接着吃了起来。
这一顿晚膳,除了这两句话之外,两人再无交集。
没一会,何秋纪吃好了,她放下碗筷正想起身离开。
“我们分开睡吧。”许霍忽然说。
何秋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好,这样也好,那我去……”
“我去东厢房。”
没等何秋纪说话,许霍放下碗筷兀自离开了。
房间内,何秋纪看着夜色下因为许霍远去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的背影,觉得自己似乎总是看不懂他的做法。
为什么呢。
她拿婚姻做筹码,恬不知耻地嫁来,许霍应该嫌弃甚至厌恶她,甚至再纳许多妾室。
如今截然相反的事实是那样的不切实际。
难道他是可怜她。
可怜何家遭此劫难?
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
夜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另一边。
许霍回到房间正准备休息,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头也不抬地说:“有事进来说。”
锋月走进来,行了一个礼,又袖口里拿出来一张纸条,说:“殿下,这是宫里的旨意。”
许霍接过,打开。
片刻后,他说:“几日前,父皇在城中发现了想为何家翻案的一些人,人数不少,但那时何家还在京城不好动手。直到昨日何家离京后,父皇才立刻着人放出消息,没想到人这么快就上钩了。”
“明日未时,东边城郊,多带点人,父皇的意思是,格杀勿论。”
锋月说:“是,属下明白。”
吩咐完,许霍打开了火匣子,将纸条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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