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夭在暗狱里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迅速消瘦下去。
本就苗条的腰肢,细得一手就能掌控了。
修士的审讯准时到来,每当那些充满恶意的质问响彻在耳畔,她都在心中暗自祈求,潜星能快点来带她回家。
事实上,自那日分别后,潜星再未出现。
她等啊等,等到走廊上的煤油灯都燃尽了,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些修士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偌大的暗狱静得人发慌。
“夫君,我好害怕啊......”她躲在被子里默默流眼泪,纤长的睫毛被泪水粘成一簇簇,眼尾洇开漂亮的红。
没有人回应她,她哭得更伤心了。
她向来不是外放的性格,哭起来也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样。
晶莹的泪珠在眼窝处汇成了一汪小清泉,清泉蓄满了,便溢了出来,接着迅速地没入鬓角。
不一会儿,被子上就被打湿了一大团。
陶灼夭哭累了,眼睛闭着却怎么也睡不着,太阳穴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会伴随着难忍的刺痛。
就这样半梦半醒地到了天亮,她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本该抓她去审讯的修士没有出现,陶灼夭有了点喘气时间。
她抱着脑袋靠在墙边,感觉自己快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阔别几日的修士头领出现了。
陶灼夭余光瞥见那抹紫色弟子服,头疼得更厉害了。
她索性闭上眼,假装看不见。
修士轻声细语道:“陶姑娘,陶姑娘,你睡了吗——”
“......”
“美丽的陶姑娘——”
“......”
“可爱的陶姑娘——”
陶灼夭打起十二分警惕,从手臂里抬起眼,“你到底想干嘛?”
修士虎躯一震,拍了拍胸脯,“还好,还没死!你可以走了,门口有人来接你。”
陶灼夭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潜星越过狱卒,向她走来。
她问:“关了我这么久,为什么现在又肯让我离开了?”
修士抓耳挠腮,“真是对不住,我们搞错了,不关澹月真人的事......诶诶,你别哭啊,快看,这些都是天行宗准备的赔罪礼,仙丹、灵芝、圣水、法器...你还有什么想要的,都、都可以说!”
陶灼夭闭上眼,两行清泪顺势流下。
一想到这段日子来,她的□□和精神上遭受的巨大折磨,都不过是一个的“误会”,她就觉得荒诞无比。
“哈哈...你们诬蔑澹月偷窃,将我监禁,逼迫我认下罪状,种种恶行,一个轻描淡写的‘误会’便能揭过?”她的牙齿在打颤,嘴唇轻微发抖,她不得不用力掐住掌心,以此维持镇静的样子,“我会讨个公道回来。”
她掐得太过用力,什么时候流了血也没发现。
还是潜星掰开她的手,用他的手挡住她受伤的手心,她才察觉到有些疼。
潜星歉然地看着她,“我来晚了。”
陶灼夭瘪了瘪嘴,抹了把泪,摇头,“这不怪你。”
她不屑于那些赔罪礼,连个眼神都没分过去,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噩梦的牢笼。
扶着墙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像面条,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潜星在她身前蹲下,两手背到身后,越发显得肩膀宽阔伟岸,“上来。”
陶灼夭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腿麻得迈不动,她正想着该如何体面而不失优雅地把腿挪过来,便听见潜星的声音有些发冷:
“你在磨蹭什么,我对你没有兴趣。或者你觉得你行的话,也可以选择自己走回家。”
陶灼夭搬起自己麻木的腿,跳上潜星的背,趴在他背上小声说:“我腿麻了。”
“......”潜星的脊背僵了瞬,语气有点不自然,“那就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陶灼夭搂紧他的脖子,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棉被,“等等,被子还没拿。”
“不重要的玩意儿,扔就扔了。”
回到熟悉的建筑下,陶灼夭跨过火盆,用柚叶水洗了澡。
她以为暗狱中糟糕的记忆能随着灭了的火盆、泼出去的水一同消散,但直到夜半三更,她仍睁着眼未眠,她才发现,自己是这么脆弱不堪。
任何飞吹草动都能让她心跳加快,她在夏日里用被子包住头,险些闷死。
翻来覆去躺在床上,她突然想起上次潜星送给她的安魂香,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她再次点燃了它。
白烟升起,很快她进入了梦乡。
……
第一感觉是热。
像被一条巨蟒紧紧缠住,陶灼夭感到胸口滞闷,难以喘息。
“醒了。”说话者语气笃定。
陶灼夭的眼皮很沉重,被什么湿热柔软的东西舔舐着,她缓缓睁开眼。
眯着一只眼看过去,嘟囔道:“唔、夫君,别闹我了。”
澹月的视线长久地在她唇上停留,陶灼夭被他眼中毫不遮掩的炽热吓到了,缩了缩脖子,“我今天不想......”
她已经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只想和澹月躺在一块儿,说些体己话。
但澹月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更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过后,陶灼夭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她靠在澹月怀里,任由他把玩她的手。
澹月的手不轻不重地捏在她左手无名指指根,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瘢痕。
陶灼夭觉得很丑,她往后抽了抽手,没成功。
“很难看吧,我也不喜欢。”她没什么安全感地揪着他的一缕头发,往他怀里钻,“可恶的天道,明明你没有死,却毁了我们的契。”
瘢痕处被反复摩挲,细微的痒意和钝痛泛了起来。
“是挺难看。”她听见澹月说。
陶灼夭眼眶微红,闷声道:“哦。”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对着澹月背过身,不说话了。
澹月在她身后躺了下来,摸过来捉着她的手,“雪肌膏可以祛疤痕,在药柜的第二层,每天早晚用两次,半个月左右可以减淡。”
“减淡有什么用,契毁了,红线**,这个疤以后会一直在!”陶灼夭有点赌气的成分,“你要是这么嫌弃,当初就不应该和我结契!”
她嘴上放着狠话,小珍珠倒是很诚实地掉了几滴。
澹月不顾她的抵抗,将她翻过身来,“怎么不高兴了。”
阔别许久的关怀,如一滴水打破平静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陶灼夭捶了他一下,“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坏!我都说不要了不要了,还一直欺负我!你还嫌弃我!”
那力道打不死人,在对方眼里更像耍娇。
陶灼夭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明明自己没错,反倒不敢抬起头。
她小声嘀咕道:“你太坏了,我......”
后面未言尽的话,皆被吞入腹中。
陶灼夭舌根发麻,过多分泌的涎液从口角溢出,顺着下巴流了下去,她顿时软下了刺骨。
两人分开后,气息都有些急促。
澹月将手举到她眼前,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点撩人的沙哑:“你摸着良心说,到底快不快活。”
陶灼夭耳根通红,“我没有。”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像把钩子要把她的心从耳道勾出来,“快说。”
陶灼夭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这样的夫君太过霸道任性,有点陌生,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陶灼夭适应得很快,马上就唯唯诺诺小媳妇样道:“...快、快活极了。”
后面几个字她黏在喉咙里似的,说得含糊不清。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他的反应。
澹月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呼吸沉重,眼神晦暗不明,继而垂首,复又重重吻上她。半晌,两人分开,他闭了下眼,“别勾我了,你身体吃不消。”
陶灼夭委屈,到底是谁的错啊!
后背贴了具火炉般的身体,澹月问她,“当真没有什么要同我讲的?”
他的声音低沉,像有股魔力,在诱惑她开口。
陶灼夭本是不想提这事的。
这显得她对澹月不够信任。
无风不起浪,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向本人讨个说法,她不会安心。
就问一问吧,问一问又不会掉块肉。
她不想让澹月为她担忧,于是刻意隐去了被关在暗狱时受到的磋磨,“嗯,夫君,最近有个事很奇怪,前段时间嘛,有人说你窃取了天行宗的复生丹,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嘛!”
澹月脸色未变,眼神中却透出淡淡的怜悯。
陶灼夭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转过身,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抱住澹月劲瘦的腰身,“他们一定是骗我的,对吧?”
澹月拢着她的肩膀,反问:“你觉得呢?”
她觉得这不可能,但气氛太过古怪,“我想听你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澹月缄默片刻,却道:“复生丹是我盗的。”
陶灼夭仿佛被闪电劈中了。
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恍惚间看见天上的月亮掉进了沟渠。
或许他有难言隐情。
她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他道:“因为,你死了啊。”
陶灼夭心神俱震,澹月的回答和先前修士说的话重叠在了一起。
但她对此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为何会失了性命,那死而复生的她,又能称之为人吗?
心里一阵后怕,她胆怯地缩在他怀里,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我,我怎么死的?”
澹月的手在她背心轻轻拍着,“我杀的。”
陶灼夭定住了,大脑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运转。
他杀了她?
他杀了她?!
她最爱的最信赖的人,竟然杀死了她!
如此轻描淡写,说出她死亡真相的澹月,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在他眼里,她是相互扶持走过多年的妻子,还是一朵路边可以随意折毁的野花野草?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泪水不知不觉湿濡了脸庞,她推开他坐了起来,看着他的双眼,固执地问:“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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