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里的梆子声一快一慢,更夫的声音随即传来,带着日复一日的厌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来宾馆逐渐燃起烛火,叶逐手下的卫兵纵横穿梭在内,细致打扫着各个角落。宁尚溪而在沐浴更衣后,来到天井中央观星。
这时,一把银剑划天而过,虽然细小,但只要细心就足以发现它。
“星孛?”宁尚溪睁大眼,眼神跟随它的走向,不偏不倚正好是半玉北的城西。他的脸色转瞬间暗下来,低下头去观察来往的卫兵。
还好没人发现天象的异常,也没有人发现宁尚溪的不对劲,都在只顾着手底的工作。
宁尚溪吐出一口气,在他们的繁忙中快步离开了天井,黛青衣裾翻飞,玉石制成的禁步,随着动作碰撞出声响,正抬腿越过门槛时,马啸与蹄声穿街到来。
宁尚溪抬首,就见到叶逐翻身下马,他刚想询问,冲天的喧哗声就如潮水涌来,堵住了他的话。
来宾馆的卫兵见叶逐回来纷纷行了军礼,慌忙间他并未停留,向内屋走去。
没来得及问出的问题卡在喉咙里,宁尚溪收回慌张神色,侧目看向叶逐的背影。
这时,慌忙的脚步声响起,宁尚溪被用力拉扯往里走,礼巡气息不稳,说话间断断续续:“县令府走水……百姓恐慌,我们暂时待在馆里面不要出去。”
话落的一瞬间传来木门合上发出的沉闷碰撞声,宁尚溪匆匆往后看了一眼,问道:“走水而已,不至于这么大的动乱,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礼巡思索片刻,才低声道:“长靖王遇刺,你觉得最可能算在谁头上?”
宁尚溪的表情从惊讶到诧异,跟随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边回头边问道:“他没死?”
礼巡急忙停下,回头捂住宁尚溪的嘴。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做的,但你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听见这些话。明白了?”
宁尚溪点头,声音被捂得瓮声瓮气的:“我没想杀他,这事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最好。”礼巡放下手,眼睛开始打量宁尚溪:“怎么穿这个颜色?”
宁尚溪歪头询问道:“怎么了?”
“叶君喜欢深色,特别是三公子和黛青。”礼巡没有过多透露,说完就转身离开。
宁尚溪杵在原地,伸出手把翻飞的衣摆扯齐,这身衣服是在山庄里时常穿的,是云苍选的布料。
宁尚溪收回目光,轻步走向内屋,几步翻上房顶偷听他们谈话。
“叶逐。”礼巡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萧拂生的伤势严重,恐怕一时半会我们离不开南朝。”
屋内安静片刻,宁尚溪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在礼巡开门查看时躲了起来。
礼巡翻身上屋顶,似乎是没有收获,站了会就回到了屋内。
躲在暗处的宁尚溪惊魂未定,武将的耳力真不得了,宁尚溪的轻功极好,刚才即便腰间挂着禁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想到还是被发现。
他们已经发现宁尚溪,不立马抓他个现形,是要等宁尚溪自己现身,没有其他办法,他调整好状态向内屋走去。
木门被敲响,礼巡的声音也从屋内传来。
“请进。”
宁尚溪,正想推开木门,一股力就把门扯开。
叶逐端坐主位,礼巡侧立门旁,做出请的手势。
宁尚溪踏入内室,门随即被合上,两人都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叶逐睨了他一眼,率先发问:“听到什么了?”
“你们怀疑是我做的。”宁尚溪坦率直言,神色自若。
叶逐脸上略显诧异,反问道:“我说出来了?”
宁尚溪没给叶逐说话的时间,继续道:“杀萧拂生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
叶逐想说些什么,又被礼巡给插嘴:“是吗?在百姓眼里你和这些事情毫无关系,那将军与我呢?”
宁尚溪闻言愣住,转头看向礼巡。
“宁公子,事情没有定论,你就急于撇开关系,这么紧张做什么?”叶逐的话让宁尚溪回过神来,他底下眼,呼吸起伏极大。
“请将军给我去看望长靖王,把事情调查清楚。”
叶逐咳嗽一声,惊异道:“什么?”
……
半玉北县令府内,草药味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直冲脑门,宁尚溪被仆从引入内院,越往里走味道越重,浓郁地让人想呕吐。
常在死人堆里打滚的宁尚溪对此无动于衷,抛下待从径直往内屋走去。
走进富丽的内屋,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人胃中极为不适,除了大夫之外的所有人都选择在屋外等候发落。即使这样他们也个个戴有面罩,离内屋远远的。
萧拂生坐在床前,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痕贯穿整个背部,身上汗不停地流淌,他手底抓的被单被抓皱,人倒是一声不吭。
“大夫,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止血?”宁尚溪忽然发问道,把大夫吓得不轻。
年迈的大夫以为是哪位府上的贵公子,立即恭敬回应道:“殿下伤口太深,加上又中了毒,就止不住了。”
“不会施针吗?算了,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吗?”宁尚溪心急上前,抓住大夫的手。
“这毒不知是在哪里中的,没来历的毒,我也没有把握。”大夫手忙脚乱,还要抽空回答宁尚溪的问题。
宁尚溪看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没耐心地拉他起来,说道:“你不知道?起来,你再待下去,他命再硬也要血尽而亡。”
大夫不敢反驳宁尚溪,就在一旁等待吩咐。
宁尚溪从布袋中取出三寸毫针,悬停在火盆上,让火舌掠过。
宁尚溪精准将针刺入穴位,流血的速度减弱了不少,手指沾上血,离近仔细观察。
“你去按我说的药方抓药,然后磨碎成药粉。”
大夫闻言,不敢拖沓领命而去,他看出来宁尚溪施针的手法是秋山一派的,这个的说服力比任何解释都要来得有力。
萧拂生的伤势略微缓和,神智得以清醒,他缓慢侧首看向宁尚溪。
宁尚溪没有看他,而是直言道:“先不说能救你的就只有几派医术,光是解毒也能让他们焦头烂额的。”
萧拂生忍着痛,轻笑道:“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能让血流不止的就几种草药,再看看你的症状大致可以看出来。”说着,又往萧拂生身上扎了一针。
“公报私仇……”萧拂生一下吐出血来,身体忍不住向前倒去,“不过,我知道刺杀不是你干,但驿站的那场大火是你的手笔,对吧?”
宁尚溪扶起萧拂生,动作和语气如同两人:“再说下去,我一针就可以让你血崩而亡。”
“我还能让你知道其它的,你想知道吗?萧湘。”宁尚溪说话毫不客气。
萧拂生微笑点头,说道:“当然想,你为什么要去琅琊?”
“去找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宁尚溪如实回答,倒让人感觉好不真实。
萧拂生奋力支撑着自己,好让自己把话说完:“萧泱即将和亲,我们合个作,帮我在路上照顾一下她,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宁尚溪取下萧拂生身上的毫针,收回到布袋里,许久没有说话。
“不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宁尚溪笑道,“还要多谢殿下的信任。”
“假模假样。”话落,萧拂生就被巨大的疼痛席卷,眉头紧皱,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
大夫在这时拿着药匆匆赶回,宁尚溪连忙起身接过药粉,悉数撒在伤口上,萧拂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折磨地几乎昏厥,痛苦地支撑最后的清醒。
痛苦下的时间极为漫长,萧拂生能清晰感受到血液的流逝与伤口的疼痛,可是麻木的手根本动不了,一直在受伤口折磨,还不如痛死去。
意识再次回复的时候,血腥味依旧徘徊屋内,可也所剩无几。萧拂生身体动弹不得,但明显感觉身旁有一个人的存在。
转头,入眼的是宁尚溪那张妖异得惊动天地的脸。他时常在想,这人的性格还真是与脸无关,一个喜欢一个讨厌。
他盯着看了许久,幸好宁尚溪没有醒过来。看来他这个睡眠是真的好,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宁尚溪。”这是萧拂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感觉很奇怪,怎么也说不出。
宁尚溪悠悠醒来,看清萧拂生后又闭上眼睛,语气似乎带着厌气:“没睡够。叫我干嘛啊?”
“起床这么难?你真是一点苦都不愿意受,和我挤一张床。”萧拂生嘲讽道,他脱下所有端庄的外衣,现在像一个轻率的少年。
宁尚溪依旧要睡觉,所以没有一点心情反驳他,只是翻了个身。
萧拂生见他又沉沉睡去,就不再多话,也跟着补觉。
可总有人不安稳,叩响萧拂生的房门,这让宁尚溪本来就不好的脾气,再加一把火。
宁尚溪暴怒而起,一把扯开房门,不顾对方是谁,直言道:“大早上的,干什么啊?没事就去喂猪,敲敲敲、敲什么门?”
门外的人,正是昨晚的大夫,手里拿着油纸包,满脸谄媚讨好:“我是来请教小师傅的,您可方便?”
“不方便。”宁尚溪话落就关上了门,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萧拂生听到动静,缓慢转头看向宁尚溪,询问道:“你是秋山山庄的少庄主?”
大家觉得刺客会是谁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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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星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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