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昂向来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自杨敏治她们归来以后,果真未曾踏入过后院哪怕半步。
他独守书房,每日在此处用餐就寝,就连偶尔前来给他送饭的薛仪,他都坚决避而不见。
而后院这边,薛仪和杨敏治分别占据东西两侧。
薛仪居于东侧,杨敏治位于西侧,两人虽同处后院,却相安无事,互不干扰。
沈归荑的脑袋被砸之后,也着实安分了不少时日用以调养休憩。
毕竟于她而言,参加宫宴并在其中崭露头角才是头等大事。
此次宫宴乃是安乐公主亲自发出的邀请,在整个沈府众多女子当中,仅有沈归荑一人获此殊荣。
名义上,此乃邀请各家尚未婚配的贵族小姐相聚一堂的欢乐之会,可实际上,却是为边疆战败之后挑选和亲的替嫁公主而筹备。
沈归荑对于剧情的大致走向堪称了若指掌,自然明晰这场宴会背后所潜藏的真正意图。
然而,她却毫无慌乱之态。
只因她深知,在这场宴会中,望都国的和亲使者所传递的消息是只要适龄的皇家宗室女子。
当望都国使者在宫殿之上道出这个要求时,顷刻间,满殿哗然。
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有的紧蹙眉头,满面忧色;有的则神色凝重,暗自筹谋着应对之方。
需知,这望都国,处于周国与骠国之间。
它虽是弹丸之地,但其地理位置却举足轻重,成为了周国和骠国之间一道关键的缓冲屏障。
说起望都国就必须说这骠国,骠国与周国在实力方面可谓平分秋色。
然而,骠国境内峰岭绵延,山峦重叠,那地势之险峻超乎常人想象。
悬崖绝壁、幽深壑谷随处可见,复杂的地形仿若一道坚不可摧的天然守护壁垒。
骠国的国民,几乎人人皆为骑射能手。
他们自幼便在马背上生活,于辽阔的草原和险峻的山路间纵横驰骋。
长期的锻炼致使他们身姿矫健,肌肉紧实,个个身材高大,威武雄壮。
骑马射箭于他们而言,就如同饮食睡眠般自然熟稔。
倘若周国与骠国之间未曾有这望都国作为防线,那么,恐怕惨烈的战事早就如熊熊烈火般不可阻挡地燃起。
届时,必将是烽火连天、硝烟弥漫,周国的所有百姓都将深陷于水深火热的困境之中。
面对骠国的屡屡挑衅以及望都国的蠢蠢欲动,当今陛下自登基伊始,就始终秉持着审慎的态度,轻易不敢兴兵作战。
与此同时,他亦坚决不肯将京城中冗余的兵力调往边疆戍守。
在他的认知中,京城的安稳乃是头等大事,绝不容许出现丝毫差错。
于是,在他登基后的七年时光里,一直推行割地赔款的策略,企图以此谋求那短暂且脆弱的和平。
只可惜,事与愿违,此番边疆再度由于兵力匮乏,在与望都国的摩擦冲突中惨遭败绩。
战火纷飞之际,边疆大批百姓被迫离乡背井、颠沛流离、四处奔逃。
但此次望都国派遣来了使臣,提出求娶周国公主,以换取两国暂时的安宁。
为达成这一目的,特地举办了这场宴会,原本是欲挑选一位出身贵族高官的女子,赐予公主封号,远嫁望都国和亲。
可谁曾料想,望都国使者竟是如此贪得无厌,狮子大开口,只要适龄的皇家宗族女子和亲。
更为令人惊诧的是,卧于榻上病入膏肓的陛下,竟然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可问题恰恰就在于此,当今陛下为了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所采用的手段堪称极其残忍血腥。
他为了扫除一切潜在的威胁,将自己的兄弟姐妹或杀或屠。
如今,在这宗室当中,未出嫁的适龄女子仅有安乐公主和陛下亲弟弟的女儿长平郡主。
安乐公主如今已然二十二岁,却仍旧尚未出阁。
然而,她之所以至今未嫁,实则是因为她在陛下登基的过程中功勋卓著,是助力陛下成功登顶的最大功臣。
再者,她作为陛下唯一的孩子,自是被陛下视若掌上明珠,给予了无尽的宠爱。
于情于理,她自然是不可能被远嫁和亲,去承受那离乡背井的苦痛。
于是,便只剩下唯一的人选——长平郡主了。
此时此刻,宫殿之中氛围凝重且压抑,其余人皆不由自主地将同情怜悯的目光投向了长平郡主。
这场景沈黎自然无从得见,她正跟随沈归荑待在宫殿外面最为靠后的位置上。
为了此次宫宴,沈府找人连夜马不停蹄地赶制出一件适合沈黎的沈府的统一丫鬟服饰。
沈黎终于得以拥有一件合身的衣服了。
不过这沈归荑着实胆大包天,在尚未明晰沈黎真实身份之时,竟敢以沈府之名将沈黎带入宫中。
此等举动实乃冒险之极,竟也不惧沈黎一时想不开,径直行刺圣上。
倘若真有这般情形发生,届时沈府全家皆会以造反之名被冷酷屠戮,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
然而,兴许沈归荑根本未曾在意沈府众人的生死,她仅关注自身目的能否达成。
宫宴行至中途,沈归荑远远望见宫殿中有一人行色张皇地离去。
见此状况,她旋即寻了个要去更衣的托辞,离开了这场宫宴。
然则,她未携沈黎一同离开,仅带上了她最为信赖的丫鬟芙莱。
沈黎满心狐疑,始终不明沈归荑究竟意欲何为。
自从自己重生以来,诸多事情的发展趋向皆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这沈归荑亦是个不循常规之人,沈黎心中隐隐怀有忧虑,生怕其中有诈。
于是,她跟在沈归荑身后,暗自观察她究竟想要做甚。
未曾料到,沈归荑带着芙莱竟直接闪入了安乐公主的宫殿之中。
沈黎回想起这宫宴上将会出现的那些重大事件,瞬间恍然大悟,即刻明白了沈归荑的真实意图。
看来沈归荑搭上安乐公主这条大船之后,便想改变安乐的结局。
毕竟,她前世因救了贵妃的亲弟弟,从而成功攀附上了贵妃这条线。
而这一世,鉴于没有了贵妃的助力,她自然得绞尽脑汁将安乐这个靠山牢牢巩固。
想必带来沈黎也是给安乐公主的一份“礼物”,要晓得,安乐公主与贵妃二人向来相互争斗多年。
而沈黎冒用的身份吴瀛以及那封血书信,完全能够大作文章以诬陷贵妃。
只是,于这权力的争斗之中,两虎相斗往往最终,牺牲的唯有那些地位最为低贱之人。
他们仿若蝼蚁一般,被肆意践踏和遗弃,成为了这场残酷斗争的无辜殉葬品。
不过,沈黎当即想到了一个应对之策。
她谨小慎微地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凭借着脑海中留存的些许记忆,匆匆赶至举办宫宴的宫殿外的厢房外。
这些厢房修筑得极为精妙,坐落于假山水畔,环境清幽雅适,乃是专为这些达官显贵准备的休憩之所。
此刻,厢房院子外正立着一名小宫女。
只见其神色紧绷,抬高声音言道:
“我家长平郡主于此休憩,不许有人叨扰,请诸位另寻他处。”
听闻这小宫女之语,沈黎心中不由一喜,她即刻便知晓自己所来之处无误,且时间或许亦恰到好处。
方才于宫宴之上被沈归荑密切留意而匆匆离去之人,正是长平郡主。
前世那时,有一宫女不慎将污渍溅至长平郡主身上,为换下已污损衣物,长平郡主遂跟随宫女行至厢房内更换衣裳。
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厢房之中竟弥漫着迷情之药物,且有一被人脱去衣物躺于床上的男子。
显而易见,长平郡主与那男子二人皆遭人精心算计。
当然,这场不堪入目的旖旎情事最终被望都国使臣及一众王公贵族撞破。
正因如此,本就差下旨敲定的和亲人选,便由长平郡主换作了安乐公主。
是的,前世和亲之人正是安乐。
沈黎一心欲进入厢房唤醒长平郡主,然而,横亘在她面前的阻碍实非小可。
前方值守的丫鬟仿若一道难以逾越之关卡,令她难以轻易靠近。
且此次进宫之检查甚为严苛,她的迷药全然无法携带入内。
厢房院子的前门更是热闹异常,人潮涌动,她既不可将此桩事宜闹大,引发不必要之麻烦,又断不可能凭借蛮力强行闯过。
不过,天不绝人之路,幸得厢房依傍人造湖而修筑。
沈黎敏锐察觉,她能够自湖边游过,再靠窗翻入厢房。
说干就干,沈黎决定当即行动。
自从上一回她以帮小姐寻耳环为借口后,身上便一直携带着沈归荑的物件。
这一回,她将沈归荑的香囊握于手中,毫不犹豫地掷入湖中,随后佯装惊慌失措地道:
“哎呀,小姐的香囊怎就掉湖里了。”
她谨小慎微地察看着周遭,见附近无人,便纵身跃入湖中。
此时的湖水寒冷透骨,寒冬之威致使湖水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沈黎刚一入水,便被冻得浑身颤抖,每一回划动皆伴随彻骨之寒意。
但她深知,此刻已无退路,只得咬紧牙关,朝着厢房竭力游去。
历经重重艰难,好不容易游至厢房边,可命运似乎又与她开了个玩笑。
其中一间厢房的窗户竟然已然上锁,任凭沈黎使尽浑身解数去推,窗户依旧岿然不动。
她心中暗忖,这幕后之人用心着实缜密,担忧长平郡主逃脱,因而将窗户皆封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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