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526年的初夏。
奥亚联邦的新任统帅已就职四个月,全世界的媒体都还在报道这位联邦史上最年轻的掌权者。
官媒讲述他的雷霆事迹,例如十五岁任职联邦战略委员长,推出“西部经济振兴计划”,打通边境与核心区域的经济联系,削弱地方割据势力,高度集中联邦中.央的权力;
十八岁,严查贪腐,整顿军.队,将军.队里的贪.污.腐.败势力全部清扫干净,那之后再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面说“黄毛小儿”,也是在那之后,十八岁的年轻人以单薄身躯,掌控三军;
二十岁,借民生计划赢基层支持,整合军方、内政派力量,将中.央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中;
二十二岁,全票当选联邦最高统帅。
娱乐媒体描绘他的身世——前任统帅的第十六个孩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亿万网民孜孜不倦构想他的上位史,弑兄杀弟、架空父亲、独揽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
剩下一半的人,则不留余力地幻想年轻统帅存在于传言中的美貌。
至于为什么是幻想和传言,自然是因为这位年轻的掌权者,至今没有一张全脸照片流传在公共视野里。
大家能够看到的,只有官方媒体在统帅上任致辞那天拍摄的,一张露出下颌线的照片。
庄严肃穆的礼堂内,耀眼的大红色幕布前,年轻的新任统帅站在话筒后。镜头聚焦在他的下半张脸上,清晰而利落的下颌线,刀削斧刻般凌厉,但皮肤白得晕出柔光,有着不同于下颌线的柔和。肩颈线条流畅且性.感,凸.起的喉结下,是熨帖平整的西装和一丝不苟的领带。
仅仅冰山一角,足以让人窥探和想象,那整齐严肃的制服下,是何等白皙细腻的身躯。以及锋利的下颌线之上,又是怎样勾魂摄魄的一张脸。
甚至于,这位年轻统帅的姓名,也能够勾起大家无限的遐想——
沈曜雪。
“统帅,三小时后的议会是否还需要出席,距离您上次头疼发作已经一个月了,方才见您在飞机上脸色有些不适,可能到了那个日期。如果您需要休息,我现在通知议会延迟或延期举行。”
作为统帅的心腹,周洛副督查对沈曜雪的身体状况、衣食住行都了如指掌,亲力亲为照顾统帅的生活。从沈曜雪十岁被接回主宅后,他就跟在身边,直到今天。
只有他们贴身照顾的人才知道,沈曜雪有一个老毛病——每个月至少有两次头疼,怎么查都查不出毛病,怎么治疗都不见好转,只能硬扛。
周洛见过沈曜雪病发时的模样,鬓发全部被汗打湿,本就雪白的皮肤更显得苍白,眼角染出一片红晕。藏在细腻皮肤下的青蓝血管暴起,纤瘦的小臂绷紧出肌肉的线条,狠狠地抓住衣角,白衬衫的纽扣崩出数颗,露出白皙的胸膛。
统帅不愧是统帅,从一个私生子走向联邦的最高位置,沈曜雪有惊人的忍耐力。每次病发头疼欲裂的时候,他都能忍住,保持清醒不伤人。
从十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头疼几乎成为了家常便饭。
沈曜雪比任何人都清楚病发的征兆。
正如此刻,脑袋昏沉,精巧的鼻尖上涔出一点细汗。
沈曜雪大步走下飞机楼梯,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步伐很稳,没有被头疼发作影响丝毫。
他头也不回地回应身后的周洛:“不用,按时举行。”
声如其名,声线偏冷,听起来有一股寒意。
周洛点头,又说:“您三叔那帮人还没放弃《能源补贴倾斜法案》,坚持要议会正视核心区域的民生保障。”
沈曜雪意料之内地冷哼了一声,“他还在做梦呢。”
周洛笑:“从您上任以来,他们可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么。”
沈曜雪未语,在左右两排保镖的护送下,弯腰上车。
七辆行政车辆驶出航站楼,机场外面的马路已经清道,每个十字路口都有交警和武警把守,等待联邦统帅的车辆安全通行。
本来畅通无阻的路口,头车拐弯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辆面包车,几辆车来不及躲避,面包车猛打方向盘一路擦着三辆车,险些撞到沈曜雪的车辆。
保镖纷纷下车,掏出身后的手枪立刻警惕着对准面包车。
在保镖的命令下,面包车里的人打开左右车门下车。
从主驾驶下来的是一个长相年轻、身材高大的男生,看起来不过20岁的模样,焦急地走到另一边,搂住另一个比较瘦弱的男生,安抚地捏几下他的肩头,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
主驾的男生一脸真诚地说:“长官,我不是故意的,这车老了刹车失灵才撞上来的,我没有威胁。”
两个男生下来的第一秒,保镖手里的检测仪就扫描了他们的面孔,屏幕上立刻显示他们的信息。
保镖队长朝同事使了个眼神,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上前搜身,然后又去车里搜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武器后朝队长点头。
队长低头看向屏幕上的资料,再抬头看着主驾的男生——秦遇,确认长相一致后,转身去和周洛汇报。
周洛听完后,走到沈曜雪那侧,敲了敲车窗。
经过特殊处理的车窗缓缓降下几厘米,周洛弯腰低头说明当前情况。
秦遇站在原地,一边安抚怀里的言淮,一边紧紧盯着那辆漆黑的车,车头插着联邦国旗,车标不是车企的logo而是联邦徽章。
保镖正在和武警通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将他们带走审讯。言淮显然有些着急和害怕,抓着秦遇的衣服,小声地问怎么办。
秦遇心一横,拍拍言淮说:“别担心,我去沟通一下。”
说完,他松开言淮,大步冲向沈曜雪的车。视线钻进几厘米的车窗缝隙里,一眼看到清晰的下颌线、绷成一条线的唇。
薄薄一层紧实而白皙的皮肤覆在下颌骨上,肌肤纹理都看起来非常细腻柔软。
想要说的话一时间竟卡在喉间,忘了自己要什么。秦遇盯着那小半张脸,黝黑的眼眸眨了眨,脑袋有些空白。
那样流畅利落,接近完美骨相甚至有些凌厉的下颌线上面,究竟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
“先生。”周洛推开秦遇。
秦遇的思绪这才回笼,试图辩白:“不好意思长官,我们没有任何危险。我和我男朋友的资料你们肯定也查到了,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恶意,今天我本来是想带着我男朋友私奔的,就偷了家里一辆面包车,可能车有点老了,刹车不太好用,拐弯没刹住才撞上来,我可以赔钱,别让警察把我们带走可以吗,我们不想家里人知道。”
车外秦遇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在耳边响起,沈曜雪无暇细听,头疼发作得厉害,鬓发已经半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纤细的指尖紧紧掐握,极力忍耐钻心的疼痛。
但突然之间——
疼痛如过眼云烟消散,仿佛刚才的痛感是错觉,只有鼻尖的细汗还真实地残留着。
奇怪。
沈曜雪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没有任何药物和按摩辅助,头疼竟然没有任何征兆地缓解了。疼痛消退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血液沸腾,从下腹蔓延全身。
鼻尖嗅到一股非常好闻的清香,不同于人工合成的沐浴露等产品的香精气味,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有着体温淡淡的温热,从鼻腔钻进骨髓和细胞里。
沈曜雪掀起眼皮,眼眸扫向车窗外——一张年轻俊朗的脸撞进眼里,周身都散发着独属于大学生的青春活力气息,紧绷的下颌线透着倔强,黝黑的眼眸里装着强作镇定的慌乱。
好傻。
沈曜雪眼神淡淡,神色却不自觉放松下来,那股清香隐隐绰绰地抚平了疼痛带来的不适。眼眸流转,从眼尾扫向周洛。
周洛心领神会,拦住秦遇的肩膀,传达沈曜雪的意思,表示不会追责和审问,可以离开了。
听到答案的秦遇如获大赦,鞠躬道谢。拉着言淮转身时,余光瞥见黑色轿车的车窗又降下几厘米——从缝隙里能看到那道清晰的下颌角绷紧,白瓷般的皮肤冷得刺眼,似乎在忍耐什么。
言淮拽了拽秦遇的胳膊:“想什么呢?快走,别再惹麻烦了。”
秦遇回神,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你有没有看到……就是那个人好像不太舒服。”
话出口他又觉得荒谬——一个随手就能调动武警的权贵,哪需要他这种“普通人”操心,当即甩甩头,拉着言淮往公交站跑。
车内,沈曜雪靠在椅背上,活跃的血液渐渐平缓,但仍残留着刚才缓解头疼的轻快感。
周洛从副驾递来温水:“统帅,要不要联系医生?”
沈曜雪没有接,盯着窗外秦遇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不用,开车吧。”
车窗缓缓关闭,一行车谨慎地开向议会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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