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昼雪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现实世界。他躺在一张大床上，身边围了好些人，其中邵七和芮清竹是离他最近的。

见他醒来，邵七不由得松了口气：“我的老天爷啊，你可算是醒了，咱们这一大帮人想了几十种办法都没能救醒你，玄学界差点就成惊天大笑话了。”

俞昼雪花了几秒钟清醒后，当即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身体部位，万幸都没有缺斤少两。在他回来之前，鬼面已经把他的左胳膊和双脚扯断了，痛得他差点就要晕厥过去。

现在人虽然醒来了，但他可怜的灵体现在估计已经全进了鬼面的肚子里。

古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狗屁反派**oss，他这个炮灰还真就杀定了。等他变得足够强时，如果能再见到鬼面，他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跟你们没关系，”俞昼雪解释道，“是因为我的灵体离体了，所以才会跟死了似的醒不过来。”

芮清竹觉得不可思议：“离体？去哪儿了？”

“当然是去了鬼界。”有道陌生的声音回答。

众人退让出一条路，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走了进来。他身量不高，长相却老成，如果再多绺胡子，就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了。

“封徉！？”邵七撞了撞他的肩膀，惊喜道，“你小子怎么来了？不是说道观不让你下山吗？”

“郗大少爷给我发了个三千块的红包，让我火速来一趟，我就来了啊，”封徉笑眯眯地回答，“要不是我在外面开了阵，这位帅哥的灵体哪能那么容易回来。”

俞昼雪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想起了封徉的人物设定。这位在书中的出场时间比较晚，但是个百年一见的天才道士，年纪轻轻就精通各种阵法，是主角团后期的巨大助力。

据说他几年前曾离开道观，打算自己创业，结果在大都市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就沉迷网络游戏无法自拔，把创业这事儿抛之脑后。道观长老们怕酿成伤仲永那样的大祸，就把他召回山上潜心修炼，除非出了大事否则不让出门。

“封大师，多谢了，”俞昼雪煞有介事地朝他抱拳，“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欸别，大师这个称号我担不起，叫名字就行，”封徉回敬道，“报答就免了，我也是看在郗家的面子上才来的。”

见人总算平安无恙地醒来，众人都长舒了口气，接二连三地离开，房间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现在老宅已经被封锁，不让任何人进出，他们出去也只能漫无目的乱逛，还不如就坐在这里休息。

封徉好奇问：“你有见到把你拉去鬼界的人吗？我从没见过这么棘手的阵法，若不是当时灵机一动，能不能解开还真不好说。”

俞昼雪想了想，说：“见到了他的下半张脸算吗？”

“还蒙着面？这么神秘啊，”封徉又接着问，“那你的灵体呢，有事么？”

他皮笑肉不笑道：“差点被五马分尸。”还差个脑袋和左胳膊就集齐了呢。

封徉：“……？”

这时郗河才风尘仆仆地走进房间，看向俞昼雪，“你怎么样？”

“还行。”

对方又问：“现在能下地走路吗？”

俞昼雪试着翻下床，但总感觉自己腿上少了点什么，动起来相当艰难。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腿还长在身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算了，”郗河让他坐下，“你别动，我去把人请来。”

能用“请”这个字，想来是个大人物要见他。俞昼雪等待的过程中，房间内的所有人都被遣散了，最后竟是郗老太太走了进来，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孩子，让你在我们家的地盘上出了事，我感到很抱歉，”郗老太太朝他颔首道，“为了表示诚意，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够办到，我就会尽全力帮你实现。”

他的愿望？说白了就是活下去，然后想办法离开书中世界，可郗家肯定是办不到的。

哦，过完今天愿望还多了一个，那就是手撕鬼面，这个也得他自己来办。

“我现在没什么想要的，”俞昼雪笑了笑，“您看这个愿望先欠着可以吗？”

“当然可以，”对方说，“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今天发生的事不能向外人透露。我已经和沈院长通过电话，在学院能够给你最大限度的行动自由。我听说你是刚入这行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联系我的秘书，他能够给你提供帮助。”

对方出手太阔绰，俞昼雪颇感受宠若惊。但其实也可以理解，郗老太太这一系列补偿的行为，都是从郗家的利益出发的，今晚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他们家的生意肯定有影响。

郗老太太给了他秘书的电话，然后十分优雅地离开了。送别了老太太后，他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往外走，发现郗河就倚在门外刷手机。

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看到俞昼雪出来后，将信将疑地问：“你没有愿望？”

他还以为对方至少会先要一个小目标的精神损失费之类的，不过郗家也给得起就是了。

俞昼雪看了眼自己，又看向对方，问：“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很贪心的人么？”

郗河点头。

“好吧，那现在我变了，”他张口就来，“比起物质上的富足，我还是更希望能得到精神上的滋养。”

“比如？”

“比如……跟封大师学一下怎么用阵法。”这个他是真的很馋。

郗河给他泼了盆冷水：“他用的阵法都出自他们道观的秘籍，外人不能学。”

“这也要搞垄断？”俞昼雪不太理解。这可是个有牛鬼蛇神存在的世界，阵法这种能驱邪的道术不应该推广吗？

“因为曾经有人用他们所创的阵法干坏事，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再发生，才有了这个规矩，”郗河垂下眼睑看他，“我以前在道观里住过一段时间，学了点皮毛，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教你。”

对方短短的六十五个字，让俞昼雪产生了无数的疑问。是谁干的什么样的坏事？他为什么在道观住过一段时间？郗河竟然真的愿意教他？

但这些疑问最后都化成一句：“一言为定。”

想想还是算了，他跟郗河还没熟到可以询问**的程度。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再问。

-

大厅门口，邵七一干人等正在畅聊。

“你这次下山多久？”邵七问，“不会今天来今天就回吧？”

封徉：“反正这段时间不回去，我师父说有大事要发生了，让我在山下好好待命。”

“什么样的大事，毁灭世界那种？”

“不知道，”封徉笑了，“要是世界真毁灭了也用不上我了啊。”

芮清竹问：“那你打算住哪？”

“去你们学校呗，”封徉将手背在脑后，“我不是青大的学生，应该不用交住宿费吧？实在不行就委屈自己跟郗河住一屋。”

邵七挠了挠头，“额，他屋里头已经有人了。”

封徉沉默片刻，然后大惊失色道：“他谈恋爱了！？”

“我去，你这什么顶级理解啊，我的意思是他已经有室友了。”

“靠，你自己不会说话还怨我，‘屋里有人’这种表达就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芮清竹又无语又觉得好笑，见到俞昼雪他们走出来时，笑骂道：“你们两个弱智闭嘴吧。”

等待了莫约半个小时，门口的封锁终于解除，来客们纷纷离开，大厅霎时间变得有些冷清。芮清竹去了朋友家过夜，而邵七被他妈妈叫走了，于是要回学校的就剩下三个人。

封徉问：“那咱直接去青大？”

郗河点头，从泊车员那边取来了钥匙，“我去开车。”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封徉突然凑了过来，好奇道：“哥们，你就是郗河的室友？”

“昂，”俞昼雪想了想，又特意解释道，“沈院长给我安排的。”

封徉带着试探的神色问：“你就没想过…换个寝室住？”

“没有，”俞昼雪不明所以，“干嘛这么问？”

“你不知道吧，郗河的臭毛病可多了，以前他来道观住过，我跟他待了两个月，差点被烦死。吃饭挑食就不说了，洁癖还特严重，东西掉地上了要洗，没法洗的就直接扔了，公共洗衣机从没用过，不小心碰我一下都要洗三遍手，我觉得我在他眼里跟污染源没有任何区别！你居然能受得了他，我敬你是条汉子。”封徉朝他拱了拱手。

俞昼雪忍俊不禁，评价道：“听着像个小孩。”

对方点头，“可不是小孩么，那个时候他才…十一二岁？反正还在小升初的年纪，我还比他小两岁呢都没这么娇气，他倒是挺有少爷架子的。”

俞昼雪颇感惊讶，封徉描述的郗河跟现在判若两人。他猜到郗河多少会有点少爷脾气，但这点脾气好像随着时间被磨平了，这也是因为郗家那场变故吗？

他慢吞吞道：“我认识的跟你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封徉摸摸下巴，想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倒也正常，都过这么多年了，习惯肯定会变。我其实也好几年没跟他见面了，平时有事都微信联系。哦对了，我还没加你微信呢，给个二维码呗。”

俞昼雪已经习惯了封徉跳脱的思维，跟对方成功加上了微信，并且填好了备注。

这人的姓氏和名字都不多见，要不是看过原书，他的第一反应会是“怎么有人叫疯羊”。

但另一个人就没这么干脆了。封徉挠了挠头，很真诚地问：“兄弟，你名字的第一、第二和第三个字，分别怎么写？”

他把自己的名字发给对方，封徉看完不由得感慨：“‘昼夜蔽日月，冬夏共霜雪’*，你这名字起得是好听，但也太犯冲了。雪这个字挺阴的，在五行中与水相关，也就是与火相克，可昼又属火。你生辰八字是啥，我给你算一卦？”

俞昼雪听罢，也难得正经了起来，将原主的生辰八字告知对方。

以前他觉得名字只是个名字，无非就是好听与不那么好听的区别，但在书里这个离奇的世界，什么东西都有讲究，让对方算算也好。

只见封徉摸出三枚铜钱，握在掌心里不断摇晃，还煞有介事地闭上了双眼。可等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脸色却突然变了，像算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怎么了？”俞昼雪小心翼翼地问。

“……不应该啊，”封徉将自己的铜钱翻来覆去地看，“这铜钱可是从我祖师爷那辈传下来的，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出问题。你是不是把自己生辰八字记错了？我居然算不出来。”

俞昼雪瞬间明白过来：算卦算的是命理走势，老鼓说过他本来就应该死了，也就不会有什么走势了，所以封徉才会算不出来。

而且他们这行最忌讳算死人的命格，因为会对算卦人的生气产生影响。俞昼雪正要解释，一辆suv就停在了他们面前，郗河按了下喇叭，示意他们上车。

封徉把铜钱收回口袋里，说：“我先研究一会儿啊，研究出来了再告诉你。”然后就自己水灵灵地钻进了后座。

俞昼雪：“……”他补药坐副驾哇。

但他不想也没用，这样显得很没礼貌。后面已经有几辆车在催促他们开走了，俞昼雪只能赶紧拉开车门，老老实实地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发动，开往市内的方向。虽然时间已经很晚，可路上还是很热闹，他们驶入熙熙攘攘的车流中，高楼大厦之间闪烁着霓虹灯光，映照出一片繁华。

而车子内却有些昏暗，俞昼雪正支着脑袋刷手机。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用余光去看旁边的郗河，看着看着突然觉得……

嗯……怎么感觉有点像鬼面呢？

*昼夜蔽日月，冬夏共霜雪——《登庐山绝顶望诸峤》谢灵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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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誓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