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东图书馆 回忆 杨夕何 三

回忆到这里,杨夕何发现自己已经怔怔上了11路巴士。

因为巴士要在下坡道上行进,她得把注意力拉回来,免得司机一脚油门就能让她出糗。一个扶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到司机旁边的过道上。

如果以那种姿态面对着全车的人,杨夕何突然这么一想,又赶紧收回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要不是撞见过有人不相信澳门巴士司机大多都开的很猛,就像,那些司机们实在在这个城市里找不到刺激项目一样在把巴士当赛车开。那人直到坐在地上还不愿意相信巴士司机真的能开得如此生猛。

等到扶稳,她慢慢走向一个一会儿可以看到大海的座位,脑袋紧贴着玻璃又继续放空自己:那么一会儿去吃点什么好呢?仿佛是回忆提醒了她,这个时间,又到饭点了。

榕树位于山坡顶的一座小广场的正中央。正好是早晨的阳光逐渐可以越过松山顶端,能照射到的高度。

气温也逐渐上来了,广场上铺满了黄色瓷砖,被光打得亮晃晃的。杨夕何在半坡道就被晃得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忍不住拿起手机对着这一明亮的瞬间摆弄起来。从灰色的建筑群逐渐向光亮过渡的场景,是那么吸引人。

她像一个游客,不如说她对于这片初来乍到的山坡来说,她就是一个游客。

杨夕何站在榕树下沉浸地,直勾勾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以榕树为圆心,坡道上方的三面都是老式的、带着葡萄牙韵味的西式建筑。米黄色与青草绿色调为主的教堂在广场南向,名叫圣奥斯定堂。

爬坡和久站后,身子重重的,她对着教堂的方向,在榕树下的椅子上一屁股坐定。

向另外两个建筑的方向探头,但她的身子沉沉地坐在榕树下不愿意起身,于是拧巴地扭动着看向广场西北两个方向的建筑,眯着眼镜看门墙上的古迹建筑物介绍:是图书馆和西式剧院。图书馆便是何东图书馆,剧院名叫伯多禄五世剧院。都是上上个世纪葡萄牙人带来的建筑,一直到现在都诉说着澳门的历史、文化等等,这些一切的一切都逐渐交融在时间里的一切。

杨夕何不去想那些建筑了,她开始仰着头,让自己放空,望着一摇一摇的榕树枝条,星星点点的清辉像是相机透过欧根纱营造出来的的布景,迷迷糊糊的、柔柔的。

周围也空无一人,像是穿越到了一座梦境中的山顶。她的视线仿佛也不对焦了,就迷迷糊糊地乱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以前的人是怎么把自然营造的山夷平盖房子的呢?又没有什么工具。

哈哈!

她对自己当时随便冒出的好奇感到有些幼稚得有趣,杨夕何把脑袋仰倒在11路巴士的座位上,她想到这里又自己想象了一下百年前的澳门,那时澳门是什么样子?

杨夕何头仰靠着椅背,懒散的扭向窗外,巴士正在穿过嘉乐庇总督跨海大桥。

和那个四月遇见康道生的那一天一样,今天阳光也非常好,海水反射的是恬静的蓝色。跟大多数时间不一样,没有那种填海所用的泥沙堆积在这个入海口那么厚重的土黄色的沙石感,水光也星星点点如欧根纱营造的扑朔梦境一样,乱乱地侵蚀杨夕何的脑海。她继续回忆着。

榕树下逐渐坐不住了,时间向中午推移,温度一上来,枝繁叶茂水汽重的地方就容易生蚊虫。杨夕何挠了挠腿,发出“渍。”的声音,猛地站起身,拎起包,她刚刚就做好了去图书馆坐一坐的打算。

杨夕何喜欢澳门的图书馆,在来到何东图书馆之前,她有去过另外两个图书馆。尤其是塔石图书馆,她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抽出一个上午从早晨坐到中午。

澳门这座城市很精致,人文建设的密度就很大。

相对于北京,去图书馆简直是一件极其幸福且唾手可得的事情。图书馆不同于有营销性质的书店,就是原原本本去追求阅读文字的感觉。

北京虽然随处可见富有设计的书店,杨夕何固然喜欢去,但都不会逗留非常久的时间。一是因为,书店不会设置太多的座位供到来的人去长时间待在书店里,人头不流动,销售就不会增长。二是因为,书店的设计已经没有享受读书时间的那种漫长的、有乐趣的感觉,到来的很多装样子的人们。虽然杨夕何有时候也会被有些漂亮的书店吸引成为这群人里的一部分。但北京大多数的书店再也没有了享受文字和知识的氛围。这种快时代的文化也有它不断更迭的方式。

而北京又实在太大了,对于杨夕何来说,去图书馆简直是另一种更加作秀的行为。

但澳门不一样,早上醒来吃个饭,慢悠悠地在街上晃着晃着就可以到达这讨喜的塔石图书馆。

图书馆白天一般都是老人家在读报纸,阳光会透过采光很好的窗户玻璃暖暖地照在塔石图书馆二楼那布满简单桌椅的大厅。老人家们、书本、报纸和阳光的味道混在一起,就好像回到小时候那种长长久久和姥姥姥爷相处、玩闹、任性的时间里。那种无法用言语言说的世间最顶级的安心和温柔的感觉,是只有老一辈人能带来的。

没有喧闹的言语,在小小的图书馆里只有心里热腾腾。无论塔石还是另一个她去过的白鸽巢里的图书馆都不例外。这是只有澳门图书馆能带给杨夕何在这座城市里的熟悉和温暖感。

她一边期待着何东图书馆的全貌,一边迈入图书馆前的那座陈旧的小庭院。因为没有提前做过攻略所以这让她格外兴奋,兴奋地观察着这里将要随便到来的一切。

院门后一条石板路一直铺到老建筑的门廊,石板路两侧种了已经生长很久的鸡蛋花,这些鸡蛋花树木比街道上种的普通景观植物大出好几倍,四月正是他们马上要绽放的季节,花朵是嫩嫩的肉粉色正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夏天。

紧贴着灰色水泥院墙的是洋蒲桃树,也就是我们说的莲雾。

杨夕何对这个莲雾树印象很深,因为是康道生告诉她的。

五到六月结果的时候一串一串,很像个头不大的苹果紧凑推挤在一个枝桠上,挂在高高树冠顶,一小堆一小堆淡红色的果实很吸引视线。

那些鲜红的果实,由绿色的叶子和据说已经生长两个百年的罗汉松衬着在高高地唾手不可得的地方更加的诱人了。

杨夕何开始并不认识那些果实,注意到它们的时候,她好奇地拿起手机去识别。

她有一款名叫“形色”,可以识别花果树木的手机应用。她真的觉得发明这个应用的人就是一个超级有生活乐趣的天才。但果实太高了,她实在是怎么拍也不清楚。

“那是莲雾。”康道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出现,吓得她快速回头,马尾的辫子刷地一下子,重重地扫在康道生脸上。

这一转头,杨夕何一抬眼睛,她都来不及说一句抱歉,只能清楚地看见他一手托扶着自己的半边被扇到的脸颊上方,那对忽闪忽闪的睫毛,和那正低头看着杨夕何的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瞳。杨夕何慌张到已经听不见他说自己很痛什么的话。他也贴的太近了!

于是她记住了这个自己终究无法够到果实的树。

杨夕何跨越门廊来到老建筑的门厅。

在正式进入图书馆之前,都会有一些保安大叔协理着图书馆这一方小小的平静。保安大多数是葡萄牙混血或者菲律宾裔之类长相很浓厚的、年纪稍微偏大一点的大叔。

很明显,跟其他图书馆门厅坐着的保安大叔一样,他们都对这个时间会出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而感到新奇,上下打量着杨夕何。

刚开始的杨夕何总是因为受到这些看起来面向有些骇人的大叔的关注而很紧张,总觉得她但凡有点不合时宜的举动都会挨骂。但他们每一次都仿佛在努力向她表现一个尽量和善的表情,因为又带着口罩,所以看起来特别的诙谐,杨夕何就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她向何东图书馆这位也同样在上下审视她的、门厅里的保安大叔点头微笑。虽然带着口罩,笑容估计很难展露,但杨夕何的眼睛是带着笑意眯了一下的。第一,代表自己的问好,其次是为了向他表明:我是图书馆老客户了,别惊讶。另一方面就是装作自己就是本地人的感觉,给自己一些来到新场所的自信。保安大叔是坐着的,怔怔地又抬了一点头。他用非常快速的一瞬呆呆观察了下杨夕何。

大叔应该是在深棕色的脸上勾起一个,相当热情、也用来回应杨夕何的笑容,因为他脸上的口罩向上有幅度的抬动了一下。

杨夕何分不清他的血统,但是这一个微笑带动起他很多曾经在海边长期居住的痕迹,那种只有阳光和海风才能促成的皱纹,从脸颊交叉错乱地生长着,夸张地突破了口罩一直布满到眼角。但也带来了那种只有自然气息才能形成的和善的内核与气场。这让杨夕何也感觉到心安。

保安大叔抬起手臂将手掌向后摆动,示意杨夕何继续向后走才是她真的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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