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东图书馆 回忆 杨夕何 六

在何东图书馆的室外休憩区对着大门、挨着过堂廊道的地方坐下。

这是一偏阴凉处,并且对着大门就会有过堂风时不时吹进来。在阴凉处,有风吹着也不会觉得午后的室外会有多热。

杨夕何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她的午餐,黑椒牛柳炒乌冬混着有些糊糊的洋葱的焦熟的香味在夏日的微风里更加诱人了。也有可能是这么一折腾,杨夕何真的饿了。

室外休憩区只有一个金发的姐姐带着降噪耳机认真的背对着她看着视频,于是她大口大口的开始吃起来。

她嚼着一大口乌冬,往椅背上仰头一靠,两腿叉开,摇晃着双脚,放松地瘫在椅子上,很是肆无忌惮地忘却了自己是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的形象。

她鼓着嘴巴,一点点咀嚼着这一大口乌冬,望着看着落在绿色老式那种文艺复兴时期流行的那种木制百叶窗户的阳光和鹅黄色的墙面,那种暖色调温暖的感觉,让杨夕何想要拍一张照片记录下来。

但她又懒散又有点撑的状态让她不想起身去拿手机,仰着头、只把眼皮一低,在桌子上一顿乱摸,刚准备举起手机对着阳光拍照,就看见从前厅的门中有人走进来的身影,但杨夕何已经来不及起身了。

杨夕何只好先以这个懒散的姿势拍完照片,再若无其事的起身。手机缓缓收下来,她坐正的同时,错愕地看着穿着白衬衫的身影从她视线里走向了电梯。

这不是刚刚那个男孩吗?

她终于把那口乌冬咽了下去,“他肯定看到了我那个奇怪的姿势了。”杨夕何看着他的后背,愣愣地一想,“好烦哦,别再让我碰见他了,这也太尴尬了。”她厌烦地又咽了一口口水。“

可是他来图书馆干什么呢,他不会在这里上班吧。可是图书馆上班哪儿用穿这么正式呢?”

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杨夕何觉得男孩跟她其实差不多大地样子,感觉他不像是上班族的样子。

杨夕何一直用余光看着他,男孩的出现让她没法专心地吃她的午餐,直到他上了电梯才赶紧把自己的午饭吃完。

“果然还是不要再碰见他了。虽然很喜欢这里,但如果他在这里上班就还是少来几次吧。”

杨夕何这么想着。收掉了垃圾之后准备上楼继续完成她的作业。

坐得有些久了,脚步就会变得很沉重,她踮起脚尖抻了抻她的双腿,然后叹了一口气:不想走楼梯啊。

除了楼梯可以看见落地窗里一部分的办公区域,她担心那个男孩就是职员,会再遇上他以外,杨夕何一想到要做作业就变得很懒惰。“坐电梯吧,”她走到了电梯口按下了按钮。“这碰上的概率或许?会小一点?”

杨夕何正低头想着,就听见“叮。”的一声。

她下意识地就往外走,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这人怎么不看路,电梯里的人还没出,他怎么就先进来?”杨夕何有些生气地抬头。这个中年男人肩膀后,怎么看都不是阅读区。

她的视线右侧正好是图书馆办公区的前台。捯了两步赶紧往后退进电梯,看了下电梯楼层数,发现是自己走神下错了。

男人用粤语温柔地说了点什么,杨夕何没太理解,但大概应该是:这里是办公区域,不能进的意思。她只好抱歉又难堪地站在电梯按钮墙边上点了点头。

杨夕何看到男人穿着便装,这让她又想着,那个男孩应该不是图书馆的员工,会不会,不一会儿在楼上碰见。

但除了男人之外,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也跟在男人后面从杨夕何身边经过也进了电梯和她并排站着。男人胖胖高高的让杨夕何完全没注意到他身后还有第二个人。

她稍微侧一下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心乱跳了一刻后又把头摆正,面向着电梯按钮墙,抿了下嘴,看向电梯按钮,用手机一角有些控制不住力气地按了两下关门按钮。

杨夕何不敢明目张胆地转头确认他是不是那个唐突的白衬衫男孩,但又肯定地觉得他就是。

电梯很小,体型有些宽厚的男人,白衬衫男孩和杨夕何,三个人几乎就填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这让杨夕何觉得那个男孩离她很近,使她觉得更加地局促了。

“帮忙再摁一下三层。”背后传来那个男人开口的声音,杨夕何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句她应该能听懂的简单粤语。

“帮他摁一下三楼。”白衬衫男生开口了。这下杨夕何确定了,这熟悉的声音就是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炫耀自己会讲粤语的男生。

她向上翻了下自己的眼睛,没有把白眼表示的很明显。在口罩里呼了口气,这次她是故意使劲摁了三层的电梯按钮。

白衬衫男孩和男人似乎认识,交谈了几句什么,有着几句话里掺着几下恭维的笑声。二楼的电梯门在他们刻意的笑声中开了门,笑声在门半开时戛然而止。

杨夕何蹭着还没有完全打开的电梯门,像是有人追赶似的,快步走出了电梯走向上午的座位。

现在是午后的快两点,这个点是图书馆人最少的时间,整个何东图书馆的二楼只有空调冷气吹出空调口的声响,馆里静悄悄地。

杨夕何站定在桌子前,双手撑住桌子,鼻息轻喘了两下,又把双手放在椅背上,准备轻轻地拉开收回在桌面下的椅子。

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一些脚底板微微震颤的感觉,杨夕何感受着那种动静,尽量把声响降低,为了不破化图书馆里的宁静。

但除了拉动椅子那种地板在摩擦的感觉之外,杨夕何感受到皮鞋后跟落在板楼上行走的声音从她身后一阵又一阵的传来。

她奄奄地坐下,看见穿着白衬衫的身影从她身旁经过,在过道对面,斜对着她的座位停止了移动,泰然地落座。

“不是?”杨夕何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撑在鼻翼下感受着透过口罩重重地呼吸,现在她真的有一点担心了,想着。

“ 他这是在跟着我吗?”

杨夕何一面心不在焉地打开着电脑,一面看到保安大叔向着男孩走去。杨夕何好奇地又忧心地向上抬眼向着男孩的方向看着,保安大叔在这周围坐着稍微能让杨夕何心安。

男孩脱掉了口罩估计是想要透一下气。尽管还有一点距离,但不用透着玻璃朦朦胧胧地偷看,男孩的样貌清清楚楚展现在杨夕何眼前。他的确有着明显的眉骨,眉毛倒是没有像头发那样子被认真的打理过,浓密野蛮的生长着,厚厚地横铺在眉骨上。高挺的鼻梁连接着眉骨让整个脸都显得很立体,优异的骨相配着一双炯炯明亮的眼睛。

尽管杨夕何还没有痴痴到仔细观察眼皮、睫毛的程度,但她感觉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睛明亮的人,一般会有一个漂亮的相貌。

杨夕何猛地转向自己的电脑,又她打消了自己遐想:这是个穿着正装、刚刚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的、样貌堂堂的男生。没有什么理由莫名其妙的跟着自己。

虽然以貌取人是愚蠢的,但肯花时间收拾自己的,绝大部分都是有正经安排的人。

杨夕何用余光看到保安大叔转身回到自己座位时候,男孩把自己的口罩带上了。

看来他不是在这一阵子经常来图书馆的人,不太知道图书馆不能长时间摘口罩的规定。她摇摇头,继续开始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尽管放下了一些遐想,但杨夕何并没有放下一些紧张。

好像每次,她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感觉那个人也在看她。这种感觉可能只是自己有点太沉迷于自己自恋的世界了,但那种被人看的感觉又好像真的存在。

杨夕何写题的速度在这种刻意中下降了不少。

在打磨刻意动作和写题中挣扎着,她丝毫没留意天空已经褪去明亮的颜色,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把杨夕何从自己的世界拉了出来,是室友、她的同班同学许向粼打来的微信电话。

但她的手机竟然没关震动,这也让她一震,赶紧起身快步向二楼平台的休息区走去去接电话。

起身向周围看去,这才发现,周围竟然满满当当的快坐满了人,而男孩坐的位置上已经没人坐着了,留下了一个文件夹和散落了一些看似票据的纸张。

“可能是去干嘛了吧。竟然也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她打开通向室外的门,“想这个干嘛。” 一面质疑着自己的无聊,一面接上了电话。

“嗨,怎么啦?”脱离有些紧张的氛围,杨夕何感到有些轻松。

“一天都没见到你了,去哪儿啦?” 但又马上觉得拘束了。杨夕何最不喜欢别人问她在干嘛,她总觉得这种看似的好意的关心实则是在打探你的感觉。也或许只是她太敏感了,可能还是受着之前在北京的氛围影响。

“我去图书馆了。新的图书馆。”但杨夕何还是选择如实回答,尽管很多时候,她之前认识的很多人都会去打一个幌子。

“又去图书馆?”许向粼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我中午醒来你就不见了,宿舍里没有人知道你去哪儿了。我本来想等你回来问问你那个作业的。”

杨夕何有些担心,她担心这些女孩儿会在背后说她闲话。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布置了这么多,今晚十二点截至了欸。”许向粼继续着急地抱怨着。

“今晚吗?”杨夕何惊地提高了一个声调,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吗?”她反应过来之后又降低了声音,但杨夕何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把左手紧握成一个拳头,左肩膀也不自然的耸起。

“啥呀,今晚十二点啦。”许向粼很肯定地回复着杨夕何,“我刚刚才看过,她们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看你还不回来,我好着急,我感觉你会的比我多,等着你回来救我呢。”

杨夕何有点耳鸣,粗略、飞速的转动着脑子计算着自己估计还有六十道左右的题目,现在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自己不太能琢磨明白的绘图了,还有一些可以用计算器运算出来的计算。

“那完了,我还剩很多,我本来以为没多少的,早上还去玩了一会儿。”杨夕何还真不是刻意谦虚,“这怎么办呢?我有很多图都用R做不出来,它有些需要下载现成的资源包,那个大爷也没教呢。”

她这下真的着急了,把手机从耳朵旁拿下来,又看了眼时间。她着急地有些恼火,本来想直接称那个老师为老头的。

“那个老头就是没有教!”许向粼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这让她瞬间站在了杨夕何的立场上。这么焦灼的时候,这么一句毫不客气地称呼,就杨夕何对她多了一些好感。

“你先把会的做了吧。我在这里再看看,然后马上回去,看看能不能救你。”杨夕何仿佛天生就愿意背负一些责任感,说完一会见后就片刻都不矫情地挂断了电话。

她双手摁在大腿上,挺直了腰板艰难地起身,低着头思考着,显得特别苍老。刚刚看过时间是还不到七点半,那么留出时间在查寝的时候赶回宿舍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要抓紧了。

“哈喽。”杨夕何正精心打算着,沉浸地忘我。

楼梯上突然出现的身影和声音都吓得她一激灵。一抬头,楼梯后褪去亮色的天空只留下一点点惨淡的像是干瘪枸杞干那样,泛着灰的橘黄色的边映在天际线的边上。最后一点余光衬着剩下只能稍微分辨轮廓的山丘树影。几乎深蓝到发黑的环境前突然站着穿着白色衬衫的人靠着栏杆,有些轻浮的打招呼更是吓了杨夕何一跳。

是那个男生。

山坡上突然吹起一阵夜晚的风,室外的楼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让杨夕何觉得有些发毛,心里慌慌的。她想装作没听见,转向一边,去拉开走进室内的门,但她抬头了,和男孩四目相对。

“你好。”她缓慢地从口中挤出两个字,只好先应付过去。杨夕何本来想说一句白天谢谢了,但她总觉得那样子太过于奇怪还会增加额外的话题,而她正赶时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导数据包。”男孩带着口罩,但杨夕何能感受到他是在笑着跟她对话的,他的眼睛在夜色中也一亮一亮的,带着笑意,很是勾人。杨夕何像是飞蛾,被那光亮吸引了。

“抱歉,无意听到的,正好在等人。”他像是怕杨夕何误解,又加了一句相当简单的解释后就安静地等着她的回复。

杨夕何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更像是还没从惊吓中抽身。她想着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正好从这里经过听到,而他又正好会?他肯定有什么别的意思吧,可她的确一个人估计琢磨不明白了。

但这种巧合让正在发愁的杨夕何很是心动,因此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只好断断续续地迟疑着回答:“真的吗?但是…”杨夕何这么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了,她并不认识这个男生啊,而且对方还是位异性,再怎么着急,现在也有点太“瞎猫碰死耗子”了。

“在里面讲话不太合适,我在楼下花园旁的休憩区等你吧。”男生在杨夕何犹豫的片刻就占据了话语的主导权。他们之间的对话,杨夕何完全被拎着耳朵走,还没有找到一点没有拒绝的余地,男孩就转头下楼了。

她面面地呆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又一阵山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哆嗦,突然没了主意。“澳门的男生,”她心里嘀咕着重复了两遍,“澳门的男生都这么外向的吗?”

还没从刚刚突如其来的陌生对话中反应过来,她一只手软软地想要推开通向室内的门。

正感觉无力,刚刚可以轻松打开的门都变得很是沉重。这时另一只手攥着的手机发出震动声,是许向粼发来的一条消息,杨夕何便松开了门把手先看起了消息。

“这个我也不会。”消息里附上了好几张图片。

杨夕何滑动着屏幕大致一看,许向粼不会的题目自己很多也不会,回了宿舍估计也很难让她帮上忙,自己也很难帮她。

她想到自己奇幻的经历和热情的男孩,决定问问许向粼:“刚刚碰上一个人听到我们讲话,说可以帮我用R写作业…”杨夕何就先这么把语音发送出去了,她还没太想好怎么跟许向粼表达这种情况。

顷刻就收到了许向粼用着兴奋地语调发来的回复:“那肯定答应啊!咱俩谁也不会!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可是…”

杨夕何虽然有点抗拒,但也很大程度上想要有个人帮忙。她不过是在寻求一种双重肯定的安慰,许向粼的支持无非是给了杨夕何一个底:并不是我真的非常想要让他教我,而是情况使然。

她回到图书馆内,这才发现男孩坐的位置上已经换了别人,桌面也收拾干净了。“他怎么神出鬼没的?真的是人类吗?”杨夕何来到澳门之后经常会听到一些山顶鬼魂的传说。

杨夕何有点涣散地收拾着书包准备下楼,心里还在想着:“但这样真的好吗?”

她想着要不绕开他直接从图书馆出去,反正以后见到的概率也不大。但何东图书馆好像只有那一个出口,正对着庭院旁的休憩区,逮不逮个正好且不说。她这种想法显得自己很是胆小。

杨夕何只好加快了自己的收拾的进度。她为了提一点速度,脚步滑蹭着楼梯台阶的边缘,有些焦急地向下移动着,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还没整理好思绪的原因,一不小心差点踩空了最后一阶台阶,身躯一颤抖,才算是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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