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宜在江府住了三天这才被太傅放回府。
整个江家都待她毕恭毕敬,便连据说是常年臭脸的柴叔也对她格外和颜悦色。
江家一日三餐都仔细安排着,让她受宠若惊。
最让她高兴的是,江府养了一大批顶尖的大夫,皆是有本事的人。
她这三天整日泡在药房里过得格外开心,几乎是乐不思蜀。
等她恋恋不舍上了马车,这才有了心思看着带着锥笠的叶娘子。
“都与你说不必怕了,你既然未登记说明就还未在江府开脸,无人会认得你的,瞧你热的。”
她见叶离情满头大汗,鬓角都打湿了,深邃的眉眼越发显眼,递上怀中的一方手帕。
叶娘子大夏天带着不透风的帽子,自然热得浑身汗津津的。
她拿下斗笠,热得拿在手里直扇,接过手帕,闷着嗓子说道:“无事,以防万一。”
“叶娘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吗?”马车向着玄明堂悠悠而去。
马车内,舒云宜神情轻松,微微笑着。
眉眼低垂,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叶娘子擦了汗,随意问道:“还未,想跟着三娘子学个手艺,对了,娘子之前可曾认识江太傅?”
舒云宜摇了摇头:“我之前甚少出府,京都贵女都不曾见过几个,如何见过江太傅,怎么了?”
“我观江太傅看你神情格外温柔。”
叶娘子笑,眼眸不经意扫过舒云宜脸颊,不动声色。
“太傅是个温和的人,见谁不是好脸色。”
舒云宜显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着。
“他有次见你不是也和煦得很吗?倒是你吓得躲在角落里不吭声。”
叶娘子笑容一僵,生硬地转开话题:“太傅看我和看娘子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舒云宜疑惑。
“就是不一样。”叶娘子强调。
“狡辩。”
“没有。”
两人喋喋不休争论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疑惑的声音响起:“奇怪,今日紫薇街怎么都是人。”
舒云宜掀开帘子看去,就见紫薇街入口挤满了马车。
原本就不宽的路口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容一人通过。
紫薇街不是京都主干道,甚至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采药制药的门户。街道小巷中开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小医馆,不计其数。
不少人为避免晦气,寻常无事时不会随意踏入紫薇街。
“娘子,这路,只怕马车进不去了。”马夫捏着鞭子直皱眉。
舒云宜下了马车点点头。
“无事,玄明堂就在前面,我自己进去就好,今日有劳贵叔了,这锭银子就当是今日的茶水费。”
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马夫手中,态度不容拒绝。
贵叔哎了几声,连忙说道:“三娘子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舒云宜带着叶娘子穿过一辆辆停靠在两侧的马车,越看越觉得奇怪。
“全是装草药的马车吗?”她好奇。
“紫薇街都是小门小户的药铺医馆,玄明堂算是大户了,每月进药也没这么大的阵仗。”
叶娘子蹲/下来看了一下车轮,皱眉:“里面不是药材。”
“车辙很深,不是金银玉石就是铁器石头。”她伸手摸了下车辕,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没有铁锈和石灰的味道,应该是金银玉石。”
“钱!”舒云宜吃惊,“是不是寻医来错地方了吧?”
隔壁有条半夏街,医馆药店遍地开花 。
其中就有一家闻名大尧的医馆,名叫回春堂,无数名医坐镇,每年求医之人络绎不绝,更有甚至远赴千里,重金求医。
叶娘子摇摇头。
“算了,反正和玄明堂没关系。”舒云宜忍不住叹气,“玄明堂实在太穷了。”
叶娘子噗呲一声笑出来。
“店面是小了些。”
玄明堂因为店面小,晒草药的架子都比隔壁要高,招店员的唯一要求就是灵活。
“岂止,没人没药没地没钱。”舒云宜愁眉苦脸,“要是能天降横财就好了。”
叶娘子格外冷酷:“做梦。”
舒云宜和叶娘子在狭小的车缝中艰难地挤回玄明堂。
眼见已经看到玄明堂的金字招牌了,只见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人,一见到两人就大喊着:“三娘子!”
“三娘子回来了,快快,三娘子回来了。”
那人大喊大叫,把舒云宜吓了一跳,一脸懵地看着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人。
一时间,就见跑出不少人,到处乱窜。
“三娘子应该没见过小人,小人是一直在侯爷前院伺候的随侍青云。”
一开始尖叫的人冷静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
舒云宜皱眉,冷着一张脸:“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请三娘子回府,此次三娘子为太傅治病殚精竭虑,侯爷深感欣慰,特来请您回去。”
他说得大义凌然,神情动容。
“这些东西是你带来的?”
舒云宜露出一抹冷笑。
没了笑意的冷艳眉眼紧绷冷漠,不动声色,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青云连连点头,殷勤又不失恭敬地说道:“正是,全都是官家赏赐给舒家的东西呢。”
“云宜,云宜,你果真在这里啊,为父和章力士已经等你三天了呢。”
侯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脸兴奋,而他身后跟着一个蓝衣高靴的矮个力士。
那力士一见她就露出热切的笑来,挤开侯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激动说道:“你就是舒三娘子舒云宜。”
“正是民女。”舒云宜行礼。
“呦呦,使不得使不得。”章力士连忙侧开身子,用浮尘扶住她行礼的动作,“娘子可是救了太傅的人,往远了说也是救了杂家一命呢。”
舒云宜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和蔼,甚至称得上温柔。
“接旨吧。”章力士咳嗽一声,严肃说道。
小巷中跪了一地的人。
“门下:舒家三女勤勉柔顺,品行温良,克娴内则……太傅无忧,国之安康,特赐三娘子金珊瑚两株,东海珍珠十斗,金丝百花雕花屏一对……黄金百两。”
章力士站在太阳底下,念得口干舌燥才结束。
直到最后他收了明黄色的绢布,笑眯眯地对着舒云宜说道。
“接旨吧,三娘子治好太傅,官家大喜,连夜下了圣旨,奈何三娘子在江府闲住,奴才不敢打扰,这才来这里候着的。”
舒云宜一开始还数着到底有多少东西,到了后面已经麻木了,直到最后传旨力士解释着,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起身接过圣旨,顺便往他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叨扰力士了,小小敬意还请力士笑纳。”
这点银子原本算是寒碜的。
可偏偏章力士如今看这个三娘子越看越顺眼,便是倒贴也觉得喜欢,自然是利索地收了银子,略带深意地说道。
“三娘子这等本事都是山来就您,哪有您去就山的道理,奴才等您可是奴才的荣幸。”
这等夸人的功力把从未见识过的舒云宜吓了一跳,一下子没了主见,不由看向一旁的叶娘子,想寻求个帮助。
不曾想,叶娘子不知何时又戴上了斗笠,整个人被笼在纱帷中,密不透风。
舒云宜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推辞着:“不敢当,不敢当。”
章力士最会看人脸色。
他一眼就看透三娘子的心思,也不给人尴尬,立马借着梯子往下走:“想必三娘子也是累了,官家也在等奴才去复命,奴才就不耽误三娘子休息了。”
“力士慢走。”她松开了一口气。
章力士带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出了拥挤的小巷。
舒云宜目送他们离开,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舒长卿笑得热切的脸,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
“侯爷来这里做什么?”她冷硬地问着。
舒长卿快步靠近她,神情激动。
“什么侯不侯爷,你可是我舒家的女儿,快随爹爹回去,府中已经备下酒席,宴请了温夫人,只等你回去了。”
舒云宜眉心一跳,厌恶地移开视线。
当她跳开舒家女的身份再看侯爷,只觉得此人趋名逐利,沽名钓誉。
前世高大威严的形象轰然倒塌。
“侯爷贵人多忘事,你我早已断绝关系。”
舒云宜抬头,漆黑的眼珠倒映着夕阳的碎光,平静地看着他:“番将军亲眼作证,恩情断绝,无牵无挂。”
舒长卿脸色挂不住,避开她的视线,强硬说道:“胡说什么,当日我可没同意,是你太冲动了,族谱上还有你的名字呢,你叫舒云宜的名字,可是改不了的事情。”
这番胡搅蛮缠,打死不认的腔调,便是又一次神不知鬼不晓摘下围帽的叶离情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露出嘲弄之色。
舒云宜冷笑,心中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侯爷当真是说笑了,当日可是侯爷自己提出要把我赶出家门,怕我拖累舒家,如今我救了太傅,得了赏赐,侯爷倒是幡然醒悟,觉得族谱上还有我的名字。”
这番话说的毫不留情面,直把人的脸皮往地上扔。
侯爷一张脸顿时挂不住了,强势地瞪着她:“胡说八道,叫你回去便回去,闺门娘子整日和泥腿子混在一起,丢不丢人,给我带回去。”
“我不回去。”
舒云宜眉梢燃着怒气,精致的五官在鲜艳的夕阳中染出艳丽的色彩,美艳惊人:“今日恩断,来日路人,绝不后悔。”
舒长卿脸色阴狠,一双眼几乎要粹出毒来,怒视着面前倔强的人,高高举起手来。
舒云宜吓得闭上眼。
“侯爷。”一个含笑的声音出现在她面前。
舒云宜睁开眼,只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叶离情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就握住舒长卿高举的手。
姿态轻轻松松,模样不费吹灰之力,却让舒长卿动弹不得。
“对女子动粗可不行哦。”她笑。
眉眼弯弯,浅色的眸子染上夕阳的余韵,脸色温柔又无害。
舒长卿被迫仰视着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前四章大修了一便!!!看过的小姐妹麻烦再看一遍,对不住诸位了TAT,这章留言发红包!!!爱你们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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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巷翻脸持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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