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一棵松树矗立在明媚的阳光里,在徐徐微风中摇曳着。

秋兰溪站在窗口,深情地凝视着这棵松树,恨不能以身代之。

松树在宁朝常被用于种植在陵墓当中,因此很多人都觉得晦气,哪怕文人常用其喻傲骨,也改变不了其‘晦气’的本质,但秋兰溪却非要将松树种在自己院中。

在下人眼里这样的举动倒不觉得古怪,毕竟以秋兰溪的身份,如果有的选的话,她大抵是不愿留在这里的,因此这才将松树种在院前,暗喻此乃她之坟墓。

实际上,秋兰溪种松树只是单纯喜欢,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松树又被叫做常青树,而她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能跟常青树一样,活得稍微久一点。

“姑娘,外头日头正好,不如奴婢陪您去院子里走走吧?”可儿知她整日愁眉是因为什么,心疼的压低声音道,“姑娘您进京都好些日子了,韶光公主想来是未曾察觉,姑娘您……”

可儿还未将秋兰溪宽慰得展眉,就见一个圆脸丫鬟焦急跑来:“杜安说韶光公主突然带兵朝这儿来了,姑娘,咱们快逃吧!再不走就晚了!”

“啪——”

乍闻噩耗,秋兰溪禁不住手一抖,手里名贵的白玉雕花杯子顿时砸落在了地上,就像每一个即将被捉奸的人一样,心跳得像是快要蹦出来:“快!拿上包袱!我们快走!”

自从知道将自己从战场带走的人是个有妇之夫、其妻还是宁朝赫赫有名的韶光公主后,秋兰溪就无不担忧这一刻,做了不止一次的逃跑路线模拟,如今陡然听见这个噩耗竟也勉强还算得上镇定。

将秋兰溪带走的王白英怕人多嘴杂,没敢把秋兰溪塞进相熟友人的家中,而是安置在了自己的私产中,房子很大,唯有一处不好,屋子临河路线少,不跳水就只能走正道。

可秋兰溪穿越前就不会游泳,如非万不得已,她绝不想跳河逃生

秋兰溪不知整条寻烟巷都已经被韶光公主给带兵围住了,以至于当她跟丫鬟刚跑到巷口时,便看到了军容整肃的官兵和坐在椅凳上守株待兔的韶光公主。

这能往哪逃?!

捉奸捉出这么大的场面来,看得秋兰溪腿当即就开始不争气的哆嗦起来,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血溅当场的画面了。

见人来了,韶光公主缓缓放下茶盏,红唇微扬:“你就是驸马金屋藏娇的外室,过来让本宫瞧瞧,到底是怎样的国色天姿,能把驸马迷得色魂与授!”

秋兰溪闻言顿时脸色发白,怕极了,毕竟在这样一个世界的就算对方将自己打死,怕是也无人为她申冤。

她瞧了瞧对方身边丫鬟手里刚才不知拿去做了什么还染着血的大刀,又看了看桌上明晃晃的火红金鞭,连韶光公主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觉得对方头上的剑簪着实晃眼睛,晃得她想立即晕过去逃避现实,不去面对之后的场面。

但秋兰溪怕自己一晕过去对方就直接把自己给砍了,所以还是咬着牙慢慢挪了过去,一边挪,一边绞尽脑汁思量起对策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得速度都快跟蜗牛差不多了,丫鬟看了看公主,见她没有催促,便也耐心地站在原地陪着主子一起等着。

被一群人这么盯着,跟凌迟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秋兰溪再拖延也还是走到了韶光公主面前,如今也唯有赌上一把了!

她看上去似是想跪下求饶,却不知是不是腿软得太厉害了,竟直接因为没站稳扑到了韶光公主身上。

“大胆——”

因为秋兰溪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众人顿时一惊,生怕她是什么刺客,韶光公主却是不动如山,对自己的安危似是极有信心。

韶光公主今日是从郊外赶来的,身上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秋兰溪摔过去时被咯得生疼,不知她衣袍底下穿了什么,约莫是内甲之类的,也来不及思量,她的眼泪当场落了下来,趴在公主膝上,抬脸,睫羽轻-颤,动作一气呵成:“殿下……”

那抬脸的一霎,雪白的面庞在一瞬间仿如驱散了一切阴影,所有光都聚焦在了上面,万物在顷刻间都似乎失了颜色。

燕清黎看着那如雾般的眼睛顿了一下。

怎会有人能生出这样一双好眼睛啊,犹如烟雨蒙蒙的江南湖畔,有人看了沉溺微醺,被她注视着,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为此心软上了几分。

然而还不等人细细端详,对方却猝然地垂下头去,光线都仿佛因此而黯淡了些许,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追寻。

燕清黎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轻轻-颤抖的身躯,这样小的胆子,不像是能做出大胆事的人来,不难让人猜测她的身不由己。

但她很清楚,越无害的人,才越会骗人。

她伸手捏住秋兰溪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少女惊惶地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温度微凉,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指尖的温度融化一般。

韶光公主眸色稍深,她伸手慢条斯理地拭去秋兰溪眼角的泪,轻挑着眉尾:“难怪驸马会忍不住金屋藏娇,本宫瞧着都忍不住生怜,以后,你就跟着本宫吧。”

秋兰溪愕然地睁大眼睛看她,一瞬间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施展的不是卖惨攻略而是□□了。

两人的视线交汇,秋兰溪看见她眉眼间晕染出了抹恰到好处的惊艳,状似慌乱地移开视线,不由想,果然是她想多了,那清明的眼神,可不像是被迷住了。

燕清黎见她惊愕,却并不在意。

她大张旗鼓而来,自是不想让这件事情被简单压下,本想着若是看对方顺眼,就行个方便,看不顺眼便扔给手下处理,可现下却是有了更好的主意。

她站起来,没理会因她这突然的行为而跌坐到地上的秋兰溪,转身上了马车,声音淡淡飘来:“把她也带进来。”

这个她,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还在愣神的侍女闻言立即把刀往一旁的人身上一塞,直接将人给拽了起来:“姑娘,请吧。”

秋兰溪维持着有点茫然、有点惶恐的表情上了马车,知道自己命保住了的同时,却又隐隐更加不安起来。

坐以待毙从不是她的风格,韶光公主既然没有立刻对她喊打喊杀,显然不是个急性子,在她走过去时,甚至都没看上一眼,这明显不是抓小三的态度。

但她却又闹得如此大张旗鼓,所以秋兰溪大胆猜测,对方是为了驸马王白英而来,在这个基础上,她的命就有了转寰的余地,为此秋兰溪才选择赌上一把。

只是她一开始的打算只是卖惨,就像是博得院子里那些下人的同情一样,把一切锅都甩给王白英,而自己只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受害者,谁知她惨都还没有卖出来呢,对方就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让秋兰溪这下是真的没法动脑子了,她完全摸不清韶光公主的路子,只好战战兢兢地上了车。

上了马车秋兰溪寻了个角落缩了起来,韶光公主并未理会她,拿起未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见对方确实不打算搭理自己,秋兰溪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才不动声色偷偷瞅她。

刚才光顾着苟命了,秋兰溪根本没心思观察对方长什么样,现在才发现韶光公主不愧是宁朝最受宠的公主,眉眼生得着实大气,灼烈又锋利,是很御的长相,不过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大抵算不得绝色,因为锋芒太盛,会让他们觉得压不住,夫纲不振。

韶光公主压着书页,感受到她的视线,凌凌地目光看去。

秋兰溪顿时受惊的收回视线,眼看眼眸便要盈满晶莹,燕清黎却已收回了视线,淡声道:“茶。”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才手忙脚乱的将茶盏递了上去,低垂着眉眼:“殿下,茶。”

燕清黎抬眸觑向她,对方姣好的眼眸还残留着未逝去的嫣红,看着委实有些可怜,她眸色晦暗,在对方指尖都有点抖时,才接过茶盏,像是宽慰,又像是随口一提:“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保你一世安稳。”

不是荣华,而是安稳,秋兰溪隐晦地看了她一下,这是想利用她来达成什么目的?可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以外,她能有什么值得别人上心的?

没有多想,她嗡嗡地说:“我明白了,谢谢殿下,我一定会很乖的。”

不知是不是不习惯宁朝的官话,她腔调跟京城人士略有差别,但并不怪异,在努力吐字清晰的同时,还带了抹难言的韵味,软乎得让人觉得心尖都化了。

燕清黎眉梢微微动了动,觑了她一眼,顺从自己心意道:“过来。”

秋兰溪立即小步挪到了她面前。

她是跪坐在马车上的,因此这会儿也足够燕清黎居高临下的打量她。

原身身份不算高,只是一个小官的庶女,因生得貌美,便被小官的上司瞧上准备拿去攀龙附凤,故而自小被教养得身娇体柔,吃穿用度比之高门嫡女也不逊色,倒也没吃过什么苦。

毕竟不下血本,贵人也看不上。

也因此,规矩自也极好,知道自己在什么身份时能做什么事,而此时此刻,在有‘主子’的场合,她是不能跟对方平起平坐的。

燕清黎垂眸看向她,乌发雪肤的少女纤细的脖颈无知无觉的展露在她面前,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娇弱可怜,她漫不经心的想,若是现在她将手放到她的后脖颈,对方会不会像刚才那样被吓哭?

韶光公主不迷美色,却独爱那一抹‘玉珠落玉盘’的诗意。

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只抚向了秋兰溪的发丝,她的头发极其柔顺,让人觉得自己手里摸着的不是头发,而是绸缎。

秋兰溪微微低头让她摸得更方便,并不知道对方心里头曾生起过怎样变态的念头,反而因为对方平缓的动作而生出了些许困倦之意来。

毕竟对方目前已经释放了足够多的善意了,所以秋兰溪也很心大,‘放心’的彰显出自己对其的信任,果真顺从内心睡了过去。

连抚摸着她时都没有放下手中书的燕清黎这才明目张胆的垂眸看她。

少女连满头的发丝和圆润的后脑勺都好看得过分,让人难以想象老天该是怎样的偏爱于她,才能让她无一处不美。

马车平缓的停在了公主府,燕清黎看着她思索了一下,须臾,她弯腰抱起熟睡中的秋兰溪,不顾下人活见鬼的眼神将她抱进了自己的卧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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