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秋兰溪前世跟父母斗智斗勇时装睡得很成功,愣是从马车上‘睡’到了车下,心里默默数着数,估摸着躺了快好几个时辰后,这才若无其事的醒来。

在装睡的过程中,她细细复盘了今日的一切,思考着对策,力求苟住性命,此时睁眼看到燕清黎坐在床边也并不意外,她知道对方把她放下后一直没走。

对方似乎是个极爱书之人,此时竟然都还在看书,秋兰溪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自己醒了观察了一下四周,这似乎是对方的卧房,家具摆设并不像是不常住人的样子。

似是察觉到秋兰溪的视线,韶光公主放下手里的书看她,只觉对方的一双眼眸生得着实凄美,无论何时看去眼波都像是要追逐着川流而去,带着一股难言的戚戚愁意。

燕清黎眉梢微动,心头生出些许痒意来,她移开视线,淡淡道:“既然醒了,就一起过来用膳吧。”

秋兰溪乖巧的应了声,这才从床-上坐起来,穿上地上的绣鞋,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马车上跪坐得不舒服,这会儿刚站起来,腿便不由一软。

燕清黎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待人站稳便收回手,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半步。

秋兰溪轻轻眨了眨眼,朝燕清黎屈膝:“多谢殿下。”

燕清黎目光在她面上打了个转,才低笑着将手伸了去:“卿卿娇弱,不若牵着本宫?若是再摔了可就不美了。”

秋兰溪立马轻柔地将手放了上去,她知道韶光公主是瞧出她是故意的了,更猜到对方也许连她装睡都发现了,毕竟单从对方能抱起她的情况来看,就不是没练过武的。

但这都没有关系,韶光公主想让自己‘色令智昏’,而她需要这份韶光公主的‘痴迷’了,所以互相飙演技就完事了。

燕清黎垂眸看着她放上来的手,纤细而瘦弱,连指节都像是在展露着她如无根浮萍一般的忧郁。

身为大宁最受宠的公主,燕清黎身边从不缺美人,却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竟无一处不美之人,让她都不由有点理解驸马王白英为什么愿意冒那么大风险也要得到她了。

心中蓦的生出这个念头,燕清黎顿了下,不由想能生出这种念头来,她约莫已是合格了,不枉她看了那么多本落魄书生写的酸书。

她牵着秋兰溪走出去时,春粟正立在门口,见燕清黎竟牵着对方走了出来,不由怔住,直至燕清黎开口叫她,才有些浑噩应声,转身去吩咐厨房的人将膳食端过去。

但她仍觉得有些荒谬。

公主不喜驸马春粟自是知道的,所以她并不意外公主没有对秋兰溪下手,毕竟公主是个讲道理的人。可、可把人带回来便已是破例,怎的、怎的看着倒比驸马还更像夫妻一般?

明明是两个女人……

没有人知道韶光公主的打算,秋兰溪也不知道,但她知道韶光公主还用得上自己,所以她暂时性命无忧。

而在这个基础上,秋兰溪不介意让自己活得舒坦点。

韶光公主的步子并不含蓄,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她迈步并不收着,人又高,于是一步便抵得上秋兰溪两步,渐渐的,秋兰溪便跟不上她的步伐,她并不委屈自己强跟上,而是道:

“殿下,你慢些,我缠了足,走不快的。”

被宁朝灭国的滕国是有缠足的习惯的,不过不是那种畸形的缠足,而是只缠两边,让双足看起来更窄秀,这样走起路来更娇柔,通常都是一些养来做姬妾、伶人的人家才会如此做。

燕清黎闻言立时忍不住微蹙眉,步履不由放慢了一些,迁就着她的步伐。

秋兰溪为此粲然一笑:“谢谢殿下。”

燕清黎侧头看她,昏暗的月光浇在她脸上,眉眼并不如她哭泣时那般带着令人心悸的易碎感,却更添了几分让人不明所以的悸动。

她没有应声,平静地收回目光。

因为秋兰溪的缘故,到底还是用了些时辰才走到地方,饶是如此秋兰溪仍有些微微气喘,可见这身子不是病美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由于燕清黎一直没有松手,秋兰溪便只好坐在了她旁边,韶光公主用餐很是奢侈,桌上几乎摆满,每一样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然而不知是克制还是吃惯了,这一切都并未让燕清黎胃口大开,几乎每盘都不见她动多少,秋兰溪却是不客气,她早就饿了,又无肉不欢,专逮着肉食吃。

对向来克制的世家大族而言,这样的吃相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燕清黎目光转了转,又忍不住落在了秋兰溪身上。

她的坐相其实不算差,坐姿挺拔,看着倒是不差,燕清黎想到暗卫呈上的资料,不由想,人倒也没有上头说得那样不堪。

比起白日里凄楚可怜的模样,此时的她看着更有活力了几分,像是吃食安抚了她焦躁的情绪一般。

倒也算好伺候。

不过……燕清黎想着对方的试探,漫不经心的想,就是心思太多,得磨一磨才有用。

这么想着,她不动声色的搁下筷子。

秋兰溪并没有忽视燕清黎,毕竟韶光公主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见她不吃了,自己也立马放下了筷子。

燕清黎面色不变:“饱了?”

秋兰溪睫毛颤了两下,像是不知该说饱了还是没饱,不等她纠结完,便听燕清黎道:“卿卿太瘦了,不若还是多吃点罢。”

不是疑问,而是命令。

秋兰溪只好重新拿起筷子,哪怕一直被燕清黎盯着,她也没有半点食不下咽的感觉,心理素质好得出奇,然而目光投去的目光却像机警的兔子,相撞的一霎便飞快移开,像只小心翼翼揣摩着主人用意的猫,看着乖巧,却不定琢磨着什么捋虎须的事。

燕清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重新拿起了碗筷,只目光仍没有移开,一边看着一边吃,像是她适合拿来下饭一般。

秋兰溪为此不禁觉得有点怪异,韶光公主难不成是有什么怪癖?看她下饭?

等秋兰溪吃得小腹都微微鼓起时,韶光公主才放下筷子,伸手牵着秋兰溪离开。

按理来说,这么晚了,秋兰溪该被安排进客房或是什么别的地方才对,可燕清黎却丝毫没有吩咐下人的打算,径自将她带回了睡醒时所呆的卧房。

侍女垂眸屏息的进进出出,规矩极好,竟无人阻止,秋兰溪看着燕清黎被人伺候好洗漱,自己也晕乎乎被打理好一切,等韶光公主在床-上朝她招手时,秋兰溪紧急从自己脑海中拉出了许多年前因为好奇看过的拉片,力求自己叫声婉转动人,低泣引人凌-虐。

面上她却装作毫无经验的模样,有些僵硬地爬上了床,像是为即将发生的事而紧张,燕清黎眸色幽暗,伸手拖住了秋兰溪的腰,就这样轻轻一用力,便让她趴在了自己怀里。

但除此之外,燕清黎却是没有再做别的出格之事,因为趴得离心口近,秋兰溪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平缓而规律,并不激动,不像是期待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的样子。

秋兰溪微妙的产生了点遗憾,因为她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因此没有派上用场,同时也让她明白,对方果真不是图谋她的美色,带她走是令有她用。

拿来指证王白英?人形宠物?工具人?

不等她琢磨透彻,燕清黎便已经拿着书看了起来。

掌灯的侍女见此,默默将镶着夜明珠的青铜雁鱼灯往前凑了凑,这才垂首退下。

雁鱼灯充满了匠人的巧思,竟还能调节明暗,不至于让人在夜间看书时伤眼,秋兰溪安静地趴着,将头往书本的方向转了转,见燕清黎没有反对,便安心看了起来。

原身虽然识字不多,但还是认识几个字的,秋兰溪连蒙带猜,勉强看清了书里的内容,是个话本,讲的大概是一个书生为科举入深山学习,结果在路边救了一个姑娘,在山里红袖添香,被迷了魂,竟连科举都不愿去,任妻儿老小哀求,也只想跟那貌美的姑娘长相厮守。

秋兰溪难以理解韶光公主是怎么对这种故事感兴趣的,她看得实在费力,又见对方确实不打算做什么,于是便干脆睡了过去。

燕清黎垂首看她,黑夜中,她的肤色看着比白天要更白一些,柔弱的身躯攀附着她,好似这世间便只有她一人能依靠一般。

这样娇柔的人,无疑是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像菟丝花一样。

然而燕清黎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过,菟丝花并非常人所想的那般柔弱,它们攀附于大树上,树被迷了眼,等待树的,便是自己的日渐枯萎和越发娇嫩的菟丝花。

菟丝花是致命的,而放纵菟丝花攀附在自己身上的燕清黎却是不惧,再有心机,依托的也得是权势地位,而恰好这些对方却是都没有。

没有这些的菟丝花,就算真有吸血之能,也只能任由碾磨蹂-躏,就如此时此刻。

她的指尖划过对方细嫩的脖颈,发出一声似遗憾似满足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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