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处分

这两道先后相差无几的声音发出后，整个休息室仿佛突然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

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都消失了。

但林芷却能够清晰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或恶意，或好奇，甚至是垂涎地向这边看了过来。

奶油蛋糕的香气铺面而来，几乎是瞬间，林芷的鼻子里除了这股味道，再闻不到别的香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想象中的质问来得很快。

林芷看向邬溟，老老实实道歉道：“我是来还书的。”她从身后的书包里，掏出一本陈旧的教材，正是之前王嘉佳替她借到的那本。

她来之前就打好了主意。

遇到不认识的人，就打死不认自己新生的身份。要是不幸遇到熟人，那就说自己是来还书的，绝口不提，她进图书馆来看书一事。

但邬溟只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地是不相信。

身后，另外一道声音的主人像是很不满自己被无视，怒气冲冲道：“邬肖肖，你想死吗，我让你松手！”

邬溟也向林芷此时还被邬肖肖紧紧攥着的右手看去。

两道冰冷的目光扫视下，邬肖肖一个激灵，好像这才清醒过来，慌乱又不舍，痛苦地收回了自己爪子。

林芷被这声音吼得一愣，在脑海里面搜寻一番，确信自己从前不认识声音的主人。

她不做声地后退半步，这才看清说话人的模样，这一看，她先小小倒吸了一口凉气。以她浅薄的审美来看，面前这人简直好看到雌雄莫辨，足以排上她见过的美人里的第一名。

但她只愣了这一瞬，目光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脸上还有些尴尬。

这么好看一人，怎么浑身牛油火锅的味道啊。

不是吃了火锅沾上的味道，而是浑身上下，由内而外，自发散发的火锅香气。

她早知道自己不正常了，对同学产生奇怪的食欲，还能说她从小没见过市面，饿狠了情有可原，但这么一美人，在她眼里变成了牛油火锅，就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了。

插一句，所有火锅里面，她最喜欢牛油火锅。

山楂，火锅，奶油蛋糕。

开胃甜品，主食，饭后甜点，这直接可以宣布开席了。

林芷走神想到。

“邬晴雪，你来这里做什么？”好像现在才看到这个人，邬溟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邬晴雪的起床气到现在还没消干净，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来学习呗，怎么现在图书馆也成了什么禁地？”

针尖对麦芒。

邬溟并不怕他，但现在的情况显然由不得再这么发酵下去，不把上面这群小崽子的兴奋按下去，今天极有可能出一场严重的事故。

他头疼地看向罪魁祸首：“不是还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如蒙大赦，林芷迅速脚底抹油往外走。

“等等！”

“我陪你一起去还书！”

出声的却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安静的邬肖肖，面对着两位惹不起的大佛，他居然还敢开口，一时间，众人头顶又开始响起稀稀疏疏的嘈杂声。

“邬肖肖疯了，这也敢莽上去？”

“这是真不怕被少主撕碎啊。”

最先开口喊出那句“等等”的邬晴雪面无表情挡在了林芷面前，若是往常，邬肖肖已经屁都不敢放一个，识时务地滚下去了，但此刻，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胆子支撑着他，他居然当着邬晴雪和邬溟的面道：“王嘉佳同学很少来图书馆，我担心她不认识路。”

“王嘉佳？”邬溟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林芷只觉得如芒在背，嘴里道：“我认识路！”

邬晴雪看了眼邬肖肖，那双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道：“我陪她去就好”。

邬肖肖突如其来的勇气就被瞬间抽干，他讷讷哦了一声，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邬溟面色不善地警告邬晴雪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被他警告的人，下一秒就不见了身影，扭头追着林芷去了。

邬溟压着火气回头，身上的气势凌厉，原本还零星出现的几句杂音，顿时空空荡荡。

*

“还书走这边。”邬晴雪敲了敲墙壁，大理石墙面发出清脆的一声。

林芷面不改色地调整步子，好像没有发生走错路的事情。

她当然不是不知道路，只是试试能不能就这么离开而已，没想到想法刚开了一个头，就被打断了。

“发了这么长一串消息给我，你就不好奇结果怎么样了？”见林芷不开口，邬晴雪不依不挠，手机屏幕大剌剌地横在她面前，除了林芷最开始发过来的那条消息，下面全是邬晴雪的头像。

看着一连串的问号和感叹号，林芷面不改色地冷静道：“我以为学长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所以才不担心结果。”

死马当活马医罢了，看他这模样，想必是起到作用了？

林芷谨慎地开口，甚至没有提到具体的事情。

直到刚才还一肚子暗火，听完林芷这句话，邬晴雪的火气居然一下子降下去了，他勾了勾嘴角，笑道：“那是肯定的，不过一具活尸而已，只有邬蓓那个蠢货，才应付不过来。”

收到林芷的消息，邬晴雪就立刻往这边赶了。

一具活尸，还是炮制未完成凶性最大的时候，一旦发狂，绝对不是林芷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类能应付得过来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新乐子，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可惜。

结果顺着消息赶到地方，只看见犯蠢的邬蓓，和明显不对劲的活尸。

两下把人分开，他甚至懒得分辨邬蓓的解释，径直朝着空气中还没有彻底消失的甜香气息赶了过去。

虽然是一个普通人类，但就邬溟值得玩味的态度，再加上这份美味，就足够他上心了。

几句话下来，邬晴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越看这个人类越顺眼，甚至心里时不时冒出，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想法。

应该也很好吃。

苍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肉眼可见，邬晴雪难耐地磨了磨牙。

刚好就在这时，林芷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在邬晴雪出声之前，她掩饰道：“担心图书馆人太多，还书时间太赶，我早上来得比较早，就没吃饭。”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坚持自己是来图书馆还书的逻辑。

但是没吃早饭是真的。

尤其旁边还杵着一个牛油火锅喋喋不休，她实在很难控制。

“正好我也饿了。”邬晴雪意味不明地道：“不如，待会我请你吃饭好了，学妹。”

林芷完全没有要跟牛油火锅吃饭的打算，这只会让她觉得嘴里的饭更加难以下咽。

果然从奢入俭难，明明根本没有真的吃到，但即使是闻过，也会觉得自己平时吃的都是什么垃圾。

这样真的很不好。

林芷故作欣喜道：“真的吗？那正好，除了上次的问题，我还有一些其他的疑问想向学长您请教！”

闻言，邬晴雪的笑容僵硬了下，当着网络还能敷衍过去，但线下丢脸就是真的丢脸了。

他挣扎道：“吃饭还讨论学习不太好吧，学妹是不是还在长身体，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心无旁骛，才能更好吸收。”

林芷扯扯嘴角，顺着他道：“也对，那等吃完，我再向学长讨教。”

邬晴雪深吸了一口气，突兀道：“啧，麻烦了，我突然想起来邬蓓还跟那个活尸关在一起，我得先去把他弄出来。抱歉，不然我们下次再约？”

吃个饭而已，不用说得这么暧昧。

林芷用力点点头：“那学长先去，我去还书。”

四周的烛光把大理石壁照得透亮，林芷若有若无地松了一口气。

她本来没想还书，但既然话说出来了，也没办法再改口，于是真的往还书室走去。

手里抱着一摞书，背后还背着书包，林芷脚步匆匆，抱着收拾完就马上回去的想法。还书室和阅读室很近，即使因为之前和邬晴雪的对话耽误了些时间，在她加快脚步后，还是很快就到了地方。

门没关，但里面黑漆漆的，一股潮湿霉味隐隐传了出来。

这种地方，看起来属实有点阴间。

林芷迈步进门，下意识去找门口的灯按键，一声轻咳突然从房间里响起：“书放桌子上，你可以走了。”

这声音很低，仔细听才能听清。

林芷还以为屋里没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摸黑往前，果然碰到了一条长桌。

把手里的书放上去，林芷这才出声道：“我放好了。”

一只手从对面伸了过来，安静的房间里迅速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

林芷心下一沉，预感不妙，果然那人下一句就是：“借书的是王嘉佳，怎么是你来还。”

听声音，这人年纪也不大，要么是老师，但更有可能是周末兼职的学生，林芷这么想着，心下略定，道：“她是替我借的书，书一直放在我这里，刚好我今天有时间，就过来还掉。”

林芷避而不谈自己是谁，只围着书讲。

对面却没有被她糊弄过去：“替你借的书，你是新生？新生不能进图书馆，你不知道吗。”

林芷还想狡辩，对面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文学系的大一新生，林芷是吧。明天记得去教务处领处分。”

“等等，凭什么？我只是来还书的。”

她伸手去拦他，却只碰到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