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按照桑瑀所说的来吧。”司空云山道。
他就着手边的石头站起身来,见周围人没有动静,不解问道:“方法已经想好了,不行动吗?”
上官易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又不知道马钟的长相,如何能凭空变出一个马钟?”
司空云山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以为你们看过马钟的长相,没想到你们也不知道。”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容回舟道。
空气沉默一瞬,远处的小屋上空突然发出尖锐的暴鸣声,扶枝和容回舟铺下的结节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上面的裂隙越来越大,不出多时,方二娘就要出来了。
此处小木屋里的其他人纷纷被吵醒,想要出来,却被容回舟的一句话训了回去,
“要是想活命都别出来——”
桑瑀站起身道:“我知道马钟的长相。”
“别开玩笑。”上官易水道。
桑瑀嗤笑一声,“爱信不信。”
“我信。”司空云山依靠听觉,走到桑瑀身边,抓住他的手臂。
桑瑀被他这动作吓得一激灵,连忙甩了他的手,道:“有事说事,别跟我拉拉扯扯不成样子。”
司空云山的脸似乎更红了,他道:“抱歉,你知道马钟的长相,那便将我变作马钟的模样吧。总归是我中毒,若是再牵连其他人也是不好,而且我觉得我应当同马钟长得很像。”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桑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与马钟长得像?”
只见司空云山咧嘴一笑,道:“那方二娘曾多次把我认作马钟,我想我应当同马钟有些相似的。”
桑瑀思考一瞬,“你确定要变做马钟的模样?要是死了,我可不负责。”
司空云山重重地点头。
与此同时,远处小屋上的屏障瞬间爆炸开来,稀松的光点在空中散开,一瞬之间宛若烟花一般。方二娘冲出结节,被蛊虫包裹住的眼睛转了转,看见扶枝一行人后瞬间扑了过来。
桑瑀迅速抬手在司空云山的眉心一点,不待司空云山反应,他自己已然跑到扶枝身旁。
扶枝猝然抬眼,只见周围小屋里的弟子无人出来,这才松下一口气。一回眸之间方二娘如枯枝般的指节离她只有一寸距离,她猛地向后一撤。
手中的枝序还未脱鞘,方二娘整个人已经被拍飞了出去。
桑瑀来到扶枝身前,道:“师尊好歹先顾及一下自己。”
扶枝莞尔一笑,“有阿瑀在这里就好。”
“咳——”桑瑀猛地咳嗽,见鬼一般看向扶枝。今天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师尊往日从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他定下心神,手中长剑再次挡下方二娘的一击。
容回舟、上官易水一齐而上。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的额头皆渗出细密的汗珠。
方二娘如今体内皆是魇虫,若是她的皮肤受了伤,魇虫定然是要出来。一行人不好直接攻击,只得不停地防御。扶枝甩了甩手臂,手臂被方二娘震得发酸。
上官易水道:“这该如何?难不成要一直打下去?”
容回舟一脚踹开方二娘,手中的长剑扫过木柴,火焰瞬间熄灭。他道:“先将灯笼给灭了。”
他们看不见,方二娘自然也看不见。虽说没什么用,但好歹能缓一下。上官易水甩出一张符篆,沿着灯笼边一绕,一长串的灯笼尽数熄灭。
周围骤然变作黑暗,司空云山感受到颅中的蛊虫似是在疯长,在蠕动,顺着脖颈往下爬。他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手心上的触感是平滑的,并不是肿胀的,桑瑀对他施了幻术,看不出来的,他松下一口气。
方二娘看不清,手指胡乱地挥动,嘴里不停地叫着,“钟儿,钟儿你在哪?”
空气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司空云山走上前,呼出一口气,“······娘,我在这里。”
方二娘倏然僵住,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才吐出:“钟儿······是你吗?”
“嗯。”司空云山沉闷答道。
众人只听见方二娘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迈着僵硬的步伐,“娘老了看不见东西,你走过来给娘看看好不好?”
“······好。”司空云山调动感知,朝着方二娘走去,他犹豫许久,主动握上方二娘的手。他面上闪过奇异的神色,方二娘的手臂很奇怪,似是干瘪,又似是柔软。他道:“ 娘,我回来了。”
方二娘顺着他的手臂,摸上他的脸颊,仔细感受着他的五官。半晌,她带着哭腔道:“是钟儿——是钟儿回来了······”她一把抱着司空云山,埋在他胸前哭泣,血红的泪水浸湿他身前的衣裳,方二娘道:“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托个信回来?娘在这里等了好久。”
她拉着司空云山,道:“你扶着娘回家好不好?娘给你做饭吃,想吃什么?”
司空云山站在原地,只是道:“娘做得我都爱吃。”
方二娘的手一顿,她紧紧握住司空云山的手,道:“娘给你做炙猪肉好不好?······城东李娘家里今早杀了一只猪,我去买一些回来。”
司空云山道:“娘,嘶——”忽然颅中一阵刺痛,司空云山痛得弯下腰。
扶枝心中一紧,正要上前。手臂被向后一拉,只听桑瑀轻声道:“现在不宜打草惊蛇。”
周围一片黑暗,无人看见方二娘的手正在细细地颤抖,她抱住司空云山的头,手指轻轻地按摩,道:“陪娘说说话吧。”
司空云山死咬牙关,嘴边一阵血腥,他强忍着道出一句,“好。”
方二娘扶着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问道:“这些年自己在外面过得好吗?”
司空云山只觉得头痛似乎缓解了一些,心中也起了涟漪,道:“这些年孩子过得也不错,有关心我的师尊和朋友,我······我还遇见一个喜欢的女子,将来带给你看看。”
“好,娘等着。平日里头屋里要备点药,你这孩子每次生病都是娘照顾你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娘,我会的。”
司空云山觉得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可话却说不出口,半晌才缓缓道:“娘,我不是······”
下一瞬,方二娘突然打断,道:“再叫我一声娘。”
司空云山沉默片刻,道:“娘。”
“诶。”
方二娘展露笑颜,她道:“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不只司空云山僵住,扶枝等人也是一愣。只听方二娘声音温柔地道:“孩子莫怕,我清醒过来了,不会伤害你的。”
她的手摸上司空云山的脸,道:“虽不知你是如何变成钟儿模样的,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记不得了,你居然还能变出来,的确是很厉害的孩子。”
司空云山并没有阻拦她的动作,道:“阿嬷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方二娘笑出声,“在你说出那句我做的饭你都爱吃的时候,我家那个混小子从小到大都挑食得紧,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司空云山只觉颅中很是肿胀,他吐出一口气道:“嗯······阿嬷真细心。”
方二娘按了按他的头,道:“唉——真是对不住你,我这些年干的错事太多了。也是真够蠢笨的,居然还真信了别人的话,把自己孩子的血给喝了。”
“姑娘,可以帮我点亮一个灯笼吗?”她出声问道,朝着的方向是扶枝。
扶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消失。她拿起一只灯笼,用火折子点亮,漆黑的夜里亮起一抹细小的光亮。
方二娘冲她道谢,随即低下头,从腰间摸出一方被整齐叠好的粗布,许是被用了许多年,上面起了球还有许多小补丁。她一点一点地将它打开。
粗布里面包着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外面似乎还裹着一张米纸。
扶枝有些怀疑,心道:“是糖吗?”
方二娘眼睫颤动,忽而将它塞到司空云山的手里,轻声道:“这是一块饴糖,你把它吃了吧。”
司空云山虽然看不见,但是能闻出来,手里的东西没有一点糖味,甚至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将它握在手里,并没有吃。
方二娘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道:“这是钟儿带给我的,我当时没舍得吃,就一直将它收着。没想到这一收就是这么多年,到现在似乎味道都变了。”
桑瑀盯着那块黑乎乎的饴糖,忽觉荒谬。
这饴糖本是马钟去酒楼潇洒后,小二随手送给他的,他也随手将它送给自己的亲娘。没想到方二娘将这饴糖视作宝贝,藏了许多年。最后山启城的百姓都没了,这饴糖居然还在这里。
他转头望向方二娘,恰巧对上方二娘的视线。
方二娘道:“这位小郎君和山启城里的一位旧人很像。”
桑瑀默了片刻,道:“或许是巧合吧。”
“嗯,也对,我都老眼昏花了,难免会认错了。”她转头看向司空云山,那个与钟儿长相相同的孩子,道:“快些吃了吧。”
司空云山心中酸涩,强忍下泪水,将饴糖塞进嘴里。
果然这糖一点也不甜,苦涩得紧。他用力地嚼,想要寻出一丝甜意,但根本没有。
泪水从眼角滑落,眼前的视线却逐渐清晰起来,面前的老妇人似乎笑得很温柔慈祥,他一把抹去泪水,瞪大着眼睛看去,可面前什么也没有了。
他猝然转头问道:“娘······阿嬷呢?”
容回舟看了他一眼,道:“执念存在饴糖里,你吃了它,毒也酒解了。食魇蛊也就死了,方二娘体内都是魇虫,自然也活不下去,就散了。”
“方才给你讲食魇蛊的来历,你难不成真就当成故事了?听完就忘。”
司空云山怔在原地,脸颊处似乎还留有方二娘轻柔抚过的触觉。他扮作她的孩子,同她说了这么多的话,可最后却连她的样子也没看清。
莫名的钝痛从胸口传来,他弯下腰,泪水落入地面上的一方粗布里。
“对不起。”
周末就这么过去了,明天降温了,要多穿衣服,多喝热水。期末周快到了,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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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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