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凡是过往,皆为终章。

第一章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林渊酡红的脸颊,细小的雪粒钻进他破旧的衣领,在皮肤上化成刺骨的冰水。八岁的男孩喘着粗气,鼻子冒着灼热的气浪,每一步都在及膝的积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背上背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更小的一个孩子,戴着一个破旧的毛线帽子,边缘鲜红的血迹是这个灰线帽子唯一的亮点,小孩脑袋破了。耷拉着眼皮,小脸惨白。

"小孩儿,别睡觉,你叫什么?"林渊咬着牙说,声音被呼啸的风吞没大半。刚刚太混乱了,小孩扑向他叫了一声哥哥,替他挡了那杆长枪托的击打,小孩脑袋破了。

操,林渊心里暴躁的骂了一句,小破孩不为他挡这一下,他肋骨没准断了。可小孩脑袋破了,还不如他骨头断了,看着就疼。

四岁的白榆半昏半醒,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有一道已经冻住的伤口,暗红的血痂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他的睫毛上挂着冰晶,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对两个小孩来说,雪下的太大了,说是一步一步走,不如说在爬,林渊时不时扭头看背上的小破孩,很快发现小破孩脸由白转红。

靠!发烧了!

林渊越来越急躁,小破孩睫毛上都挂上冰了,林渊却在流汗,感觉自己脑袋要冒烟了。

一双小手慢慢摸着林渊流汗的脸颊,热热的,然后小脸就埋到林渊后颈里了。

咦?林渊发现小孩没说话,但这个小动作也说明小孩还没昏迷,林渊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天这么冷,我怎么不觉得,还觉得挺热的?

森林越来越密,松树的枝丫在风中摇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天色渐暗,林渊知道他们必须找个地方过夜,否则不等该死的盗猎者和人贩子找到他们,严寒就会先要了他俩的命。

林渊看到一棵特别大的树,树下雪很少,咬着牙,艰难地爬过去。

"哥...哥..."白榆突然发出微弱的呢喃,滚烫的小手无意识地在林渊胸前抓着。

这小破孩什么时候把手伸他衣服里了?

林渊刚扶着树,喘口气 。听到声音他歪头看去,白榆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漆黑的瞳仁里映着雪光,清澈得不可思议。

很好,睫毛的雪化了。

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枪响,林渊浑身一僵。那些盗猎者还没放弃追捕逃跑的"货物"。他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树和雪,最醒目的就是他俩了。

藏哪?哪里能藏?

林渊快速的转头观察,没有,没有,地上就他俩。

嗯?地上?

林渊赶紧仰头看向这棵大树,树干高大,树冠比周围的都浓密,眯起眼睛想看的更清,和家里的树叶完全不一样,是尖尖的针形,被扎着肯定疼。

林渊把胸前的小脑袋往旁边巴拉了一下,往树下看爬的高度怎么样。

嗯,头晕,挺高了。就是足迹没法清除了,雪太厚了。

林渊正想看看刚被衣服绑在胸前的小破孩,远处又传来几声枪响,这次更近了。还有男人的吼叫声和什么东西重重倒地的闷响。

"人贩子和盗猎的干起来了,"林渊自言自语,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笑,"狗咬狗。"

白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林渊赶紧把绑着的衣服往外扯一扯松一松,眼睛时不时往远处看,生怕声音引来那些亡命之徒。咳嗽止住后,白榆的呼吸变得更加微弱,身体却烫得吓人。

林渊知道,如果不尽快找到暖和的地方和药物,小破孩撑不过今晚。但眼下他们自身难保,更别提求医问药了。

外面的枪声和打斗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渐近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林渊屏住呼吸,透过树枝的缝隙往外看。三个男人踏着积雪往这边走来,其中两人穿着脏兮兮的皮袄,背着猎枪——是盗猎者。把他拐过来的那些狗东西。第三个男人穿着不合时令的薄外套,满脸是血,被绳子绑着双手。

"妈的,为了这个小崽子折了两个人,"一个盗猎者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这买卖亏大了。"

"少废话,"另一个盗猎者踹了被绑的男人一脚,"说,孩子藏哪儿了?"

偷渡者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俩孩子能跑多远?寻着足迹找,还TM要我说。”说着嘿嘿笑着,“你们抓不到的,这林子大着呢。"

盗猎者恼羞成怒,举起枪托就要砸下去。就在这时,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整个狼群在呼应。

男人们顿时变了脸色。"快走,"一个盗猎者紧张地说,"血腥味把狼群引来了。"

“俩崽子在前面。”看着被林渊半走半爬蹚出的路,盗猎者咬着牙,阴恻恻的说着。

“活不了。钱哥,快走。你忘了这一片的狼?”个子矮一点的盗猎者焦急的张望着四周。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林渊才长出一口气。但他的轻松没持续多久——白榆的情况恶化了,小破孩开始无意识地抽搐,嘴唇泛起不祥的青紫色。

"不行,得找人帮忙。"林渊咬了咬牙,决定冒险。他重新背起白榆,小孩就在他胸前胸后的倒腾了两回,还没在树上呆多久,又要爬下去。

林渊不顾小手的擦伤,憋着气,小心的腾挪下树。我越来越厉害了,爬了这么高的树。

狼嚎声越来越近,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雪又开始下了,林渊深一脚浅一脚地半走半爬着,全靠意志力支撑。白榆的体重像座山一样压在他背上。

林渊感觉自己在朝着远离狼嚎的方向走,但雪太厚了,走的太慢了,雪白的有些刺眼,时不时抬头看树,缓解一下。

不知道走了多远,爬了多久,或许很短或许很长,林渊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不是狼嚎,而是某种金属的撞击声,很小,但他听到了。他赤红的眼睛看着声音的方向,有一点晃动的光亮。

是手电筒!天黑了!

盗猎的说折了两人,跑了两个,四个人不缺,带着小破孩的那些人,刚刚就一个,其他两个呢?死了还是在前面?

林渊感觉脑袋在冒烟,全身热的不行,有点晕,但使劲晃着,强迫自己清醒,该死,我不是发烧了吧?

林渊快速观察着周围,小心的背着小破孩挪到一颗比较粗的树后,手里抓着一节树枝,尖头朝外。

小心的观察着越来越近的灯光处。

在离林渊他们十来米处,灯光停住了,接着转向他们的方向。

"谁在那儿?"一个沙哑的男声喝道。

林渊小脸紧绷着,躲在树后,五感无意间被他调到最高。

声音没听过,有汗味,有枪味(硝烟味),白菜味,还有白酒味,哎?我是不是烧傻了?太饿了?

林渊使劲眨了下眼睛,不敢太大动作。

僵持了没有半分钟,林渊背后的小孩又开始抽搐,林渊急了,赶紧把小孩挪到胸前,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把衣服拉开,把小孩贴着他胸膛,是不是暖和了,小孩能好点?

“竟然是孩子?”沙哑的男声冷不丁在头顶响起,林渊赶紧把小孩搂紧怀里,拿着尖锐的树枝对着忽然出现的男人。

男人已经把耀眼的灯光调暗,林渊看清了男人的样子,穿着军装,胸前有个牌子,守林员。

但林渊并没有放下树枝,全身仍然紧绷着,他只知道这是北方,这么厚的雪只能是在北方,听弄堂的李老头说过,他家乡下的雪厚的都推不开门。

这树林里能有什么好人?

男人看着两个孩子,皱了眉头,“好小子。”

这是林渊最后听到的。

当林渊再次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真正的、渗透到骨子里的温暖。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皮被子。屋子里弥漫着松木燃烧的香气和某种苦涩的草药味。

" 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林渊猛地坐起来,随即因为头晕又倒了回去。一个高大的老人站在床边,花白的胡子,犀利的眼睛,右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老人手里拿着一把猎刀,正慢条斯理地削着一根木棍。

"那个小孩呢?"林渊嘶哑地问,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墙上挂着各种兽皮和工具,角落里有个铁炉子,上面炖着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那边。"老人用刀尖指了指。

林渊转头,看到白榆躺在另一张小床上,额头上敷着湿布,胸口规律地起伏着。孩子的手里仍然紧紧攥着一件破衣服,有点眼熟。

"你们运气好,"老人继续说,"再晚半小时,不是冻死就是被狼吃了。"他放下刀和木棍,从炉子上舀了一碗汤递给林渊,"喝吧。"

林渊没接,眼睛仍然盯着老人手中的刀。"你是谁?"

"齐振岳,这片林子的守林人。"老人似乎被男孩的警惕逗乐了,"放心,要杀你们就不用浪费我的药了。"

林渊这才接过碗,热汤的香气让他胃部绞痛。但他没急着喝,而是先问:"能给他喝点吗?"指了指白榆。

"小鬼喝过了,"齐老枪哼了一声,"我的退烧药可比你这碗汤值钱多了。"

林渊这才狼吞虎咽地喝起来。热汤下肚,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名字?"齐老枪问。

"林渊。"男孩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树林的林,渊博的渊。"

"那个小鬼呢?"

"不知道。"

齐老枪锐利的目光在林渊脸上停留了几秒,但没多问。他拿起猎刀继续削那根木棍,最终做成了一对简易的拐杖。

"脚踝肿了,三天内别下地。"他把拐杖靠在林渊床边,"厕所就在门外左边,憋不住就用床底下的夜壶。"

林渊点点头,然后一顿,我什么时候崴脚了?想动动脚感受一下,嘶,还挺疼。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疲惫。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老人低声说:

"明天再说你们身上的伤和那些盗猎者的事。"还有你小子怎么这么小就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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