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坐在简易病床上,双臂像铁箍般圈着熟睡的白榆。齐明正用听诊器检查白榆的心肺功能,金属听头在接触到孩子胸口时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抖。
"心率有点快,不过还算稳定。"齐明收起听诊器,手指轻轻拨开白榆额前的碎发,"这道伤口..."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仔细看了看,“我再给消消毒,多养养,注意卫生,勤换纱布。”
林渊紧张的小声问,“还能发烧吗?烧什么时候退?”
接着想起什么,“你看看嗓子,老头说他喉头水肿,打了肾上腺素。”
齐明正了脸色,重新看了看,又摸了摸小孩的脉,“是过敏,现在没事了。”说着把孩子衣服整理好.
“睡好了,烧就退了。别冻着,伤口别再感染,不会再发烧了。”看着熟睡的小孩,林渊小脸也是稚气未脱的样,“最好还是把过敏源查出来,以后吃东西要注意。”
“是喝了汤后过敏的。我问齐老头,汤里有什么。”林渊精神头恢复了,抬头张望找齐老枪。
正好这时门开了,齐老枪裹着雪粒走进来。“看好了没,栓子,去给打点饭过来。”边掸衣服上的雪,边不客气的开口。说着停了一下,“给睡觉的小孩喝点大碴子,其他先别吃。”
这辈子还没遇见苞米过敏的,又加了句,“先喝一点,等几分钟,没事了再喝剩下的。”这小孩细皮嫩肉的,还是小心点。
等军医离开,老人快步走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吃。"里面是两块硬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那小子怎么样?"
林渊机械地咀嚼着饼干,眼睛没离开白榆的脸:"没事。"
“你汤里都放了什么?”林渊小声问。
齐老枪嘿嘿一笑,“你不是闻了吗?说说都有什么?”
林渊憋屈的要命,“我知道有八种,有的我没吃过,不知道是什么!”
臭小子,还有你不知道的。
“就是咱这边的骨头汤,大葱,八角,香叶,姜,盐,酱油,肉,酸菜。”齐老枪边回忆做菜步骤边说,手艺祖传的,味道也就那样,算是能吃,管饱。
“酸菜是什么菜?”林渊嘀咕着,“吃着像白菜,就是酸的。”
把齐老枪逗笑了,“就是白菜腌的,栓子他妈腌的,汤里也就酸菜好吃。”
齐老枪正了正身,“等雪停了,给你俩送派出所去?和警察说说,家都哪的,回家该上学上学,省的爹妈担心。”
林渊瞥了一眼齐老枪,这老头又不知道憋啥坏呢,跟李老头似的,听着像好话,下面不知道埋着什么。
“我出生我妈就没了,五岁的时候我姥姥也没了,我就去年见过我爸一次,还是居委会的刘奶奶把他找出来的。”说到亲爹,林渊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就跟陌生人似的,“我前年就该上学了,没人管,刘奶奶很生气,直接去了我爸单位找人。”弄堂里的老太太们都太厉害了。
“我姥的房子归我,把我爸工资扣一半。”林渊说到这,心思似是很痛快,语调都带着轻松,“李老头和我说,刘奶奶直接找了他们局长训了一顿。手底下的兵,没良心的敢不养孩子。”
齐老枪倒了一杯水给林渊,老眼都在放光,慢点说,别噎着。
林渊咕咚咕咚一口喝完,舒了口气,“我家的钱,刘奶奶都给我存在居委会,会计专门管着,本来刘奶奶说让我去她家住。”
说着语气低下来,“我不想去,我都大了,我要守着我姥姥的房子,弄堂里都是认识的,我谁也不怕,也没人敢欺负我。”
“你家哪的?”齐老枪什么没经历过,一个没良心的男人而已。
林渊也没隐瞒,“申城的。”
“嘿,大城市的,舍得不回去啊。”林渊觉得齐老枪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林渊倒腾了一下胳膊,紧紧抱着白榆,“我又带不走他,他都叫我哥哥了。我要把他养大,小破孩是被拐来的。”
齐老枪来兴趣了,“你怎么知道?”
林渊恢复了在弄堂里的狡黠劲,“带我的那伙人有四个,还有另一伙人,他们打起来了,我猜,是小孩跑了,以为是盗猎的偷得,他们打起来了。正好哨所那边枪战,他们以为对方来了更多同伙,还以为我俩不敢跑。”
齐老枪看着林渊脸上那臭屁的样,这小孩太有意思了,胆大,心细,自己拿主意。
“我偏跑,都不是好人。我在树上听到那个叫钱哥的说死了两个,他们抓住另一伙的一个人,一直在问我俩的下落。”说到这林渊停下想了想,“我觉得是在找我。”看着齐老枪,“我不认识他们。”
齐老枪也没卖关子,“绑你过来的那伙人有四个,还有八个同伙和哨所交战,那四个本来昨天是要趁乱偷渡。”齐老枪有下巴点点还在睡觉的白榆,“带他来的是三个人,有个Alpha,他们就是人贩子,要卖小孩,具体的不能告诉你。两帮人不认识,不过你说对了,他们都不是好人,杀过很多人还有动物,都该死。”最后一句语气尤其重。
林渊沉默了,也没问,他最懂这些大人的嘴脸了,嫌他小,不告诉他,或者是他不配知道,不过想想在树上看到的,那人没穿厚外套,也没看他冷,估计和自己一样,不怕冷,是个Alpha,老头和他说的都是实话。
屋外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渊抬头看向门口。
这鬼天气,齐老枪只听到呜呜风声,Alpha确实厉害,不服不行。
赵队长推开门掀开帘子走进来,军大衣上结着冰碴,这个四十多岁的军人有着冷硬的下颌线,狗牌在胸前晃荡,上面刻着"边防第七支队"。
林渊眯着眼看那两个牌,那晚就是这种碰撞的金属声。
"师傅,吃饭了。"赵队长把左胳膊露出来,三个饭盒被抱在胸前暖着。
林渊看了看两人,没吱声,看着怀里的小孩想着以后怎么办。
雪又下了两天,三人就先在营地待着,北境太冷了。
期间,齐医生给林渊讲了Alpha的相关知识,他还在易感期,信息素控制不好,招了营地好多兵过来瞧稀奇,好多年没看到这么小的小A了,信息素还这么强。
刚开始大家都没闻出来是什么味,因为一直在下雪,等雪停了,出太阳了,突然闻到一股冷冽的雪的味道,在屋里的人还以为下暴雪了,看到外面高高挂着的太阳,都转头看向医疗室,那边的感觉是个雪窝子,闭眼感受一下,莫名的恐慌,要被雪埋了。
“那小孩也太强了吧,听说才八岁。”
“不行了,我心太慌了。太阳晒着我也心慌。”
“哈哈哈,班长,你不是A吗?咋心慌了。”
“不知道栓子哥能不能挺住。”
“要叫齐医生,小心削你。”
“好的,齐栓子医生。”
屋外年轻的兵相互开着玩笑,赵队办公室里,齐老枪坐在炉子边烤馒头片。
“师傅,那俩小孩你打算怎么办?”赵队从柜子里拿出松针茶,给师傅泡上。
“大的那个看他自己,想留下呢,就和他回趟申市,把后续处理了,别让他邻居担心。我看小孩心里惦记着呢。”齐老枪翻着馒头片,“小的这个,估计问不出什么,四岁了,话都说不全。”
接过茶杯,看着赵队,“你们抓到那个人贩子了没?小孩说有三个。”
赵队沉默了一下,掂量着能说多少,“有两个死了,一个跑了。”
“那个Alpha?”齐老枪不奇怪。
赵队点点头,摸出烟。
“少抽点,不是戒了吗?”齐老枪不抽烟,“吃个馒头片压压。”有个抽大烟抽死的爹,齐老枪对烟自带厌恶。
赵队也知道,把烟放回去,接过馒头片,在嘴里慢慢嚼着。
“小的身世不知道,只知道是被拐来的。林渊这小孩到是审出来为什么被绑了。”赵队他们这种驻守边境的,生死见惯,一些龌龊也能平淡看待。
“有个女人给他们搭线,不要报酬,就要求把一个小孩绑走带出国。生死不论。”赵队喝了口茶,语气平淡,“他们留孩子活着,是想留个把柄,准备威胁那个女人。”
齐老枪琢磨了一下,也不多问女人是谁,干嘛的,想想他那个没良心的爹,大差不大的也能猜出来些。
“我还真稀罕那个小子,聪明,机灵,有胆气。你不知道,那个小的过敏,他不打磕巴的让救,救不回来,他就陪着。嘿,对味儿。”齐老枪真是越想越喜欢。“身上一股子劲儿,背着小的躲着人,爬了五里地。信息素把那狼群激的嗷嗷叫。”
赵队看师傅越说越高兴,“您年纪才七十,收养他俩得了。让您去疗养院也不去,让他俩陪着您,都是苦命的孩子。”战争年代过去了,现在生活好了,人均寿命都在一百往上。
“您也把林渊好好教教,我看比我强。”赵队闻着信息素越来越淡,“这次控制的更快了,挺聪明一孩子。”
齐老枪不会客套,“还真比你强,你小时候跟个倔驴似的,怀里揣把菜刀偷偷跟在我身后要一块去战场。”
说的赵队有点窘,多大时候的事儿了。
南边边境一直不安稳,北境环境所限,没大规模战斗。
两人说说笑笑感慨一番,齐老枪也是心里琢磨了好几天,徒弟支持他,他也就好和林渊那孩子商量商量,他就爱养小孩。
医疗室里,退烧的白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跟个年画娃娃似的,穿的胖墩墩的坐在床上看着林渊。
白榆的话都是单个蹦,跟刚会说话的孩子似的,孩子还小,众人也没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问题。
齐医生松了口气,大冷天出了一头汗,顾不得擦,“多练习就会控制的越来越好,我出去透透气,你休息一下。”说着不等回答,起身就出门。老天爷,终于学完了。
林渊咧嘴笑着,窜到白榆跟前,抱着小孩,狠狠的亲了一口额头,“哥厉害不?”
白榆看着高兴的林渊,也学着咧嘴笑,就是不说话。
“快说厉害,不然挠你痒。”林渊想着法的让白榆多说话。
懂了挠痒,白榆身子扭了一下,似是想起昨晚被挠痒的难受劲,一秒不带停顿的说,“厉害。”
俩小孩对着嘎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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