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女孩走出来。好在她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身着一身翠绿,就像刚才摘的那片脆嫩的叶子。
泥子在我和她之间逡巡,然后抬了个头,借着月光的清辉对我说:“瞧,它不见了。”
我仰头四望,最终锁定在朦朦胧胧的月亮上:“月亮还在呀。”她白了我一眼,扬起下巴提醒我,我这才恍然大悟,惊呼:“老树怪不见了。”吓得我赶紧四处张望,怕它又怎什么幺蛾子,我这等修为可吃不消呀。
泥子瞧我这傻样,先是一口叹气,然后垂着眼皮子,继续往我怀里递眼色。我这才懂了,望向怀中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心头难免一颤:老树怪的化形可真出乎意料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我更想扔了手中这个祸害再惊呼,却被她按住嘴巴,立马拉住我往屋子里带。
我在她的监督下,把小女孩放在榻上。我们俩并排审视着这个小女孩?老树怪?心里的疑惑一个比一个大。
毕竟泥子早我五十年化形成功,我自然是向她请教:“你说,她到底是什么?精怪还是妖怪?”
在地界,除人外的我们,可以通过修炼变成可以幻化成人的精怪,有些微弱的法力。再进修,可从精怪变成妖怪,那法力噌噌噌,是精怪的好几倍。若是命中有机缘,还能从地界继续进修飞升成仙到天界,可谓是跨界层的历史性变化,必然是祥云漫天,天籁祝贺。妖怪里几万年也出不来一个飞升成功的仙人。但不代表没有这样成功的先例。就这样,小小的我们,都有一个展望蓝天的远大梦想。
而我所捡的这个老树怪,的确是个异类。因为它忒厉害了。厉害的已经超出了我们理解的范畴。要说它厉害,此刻却只能化作一个小女孩,对应的修为应该不咋地。但要说它不厉害,它可是只用了两日的光景,便完成了我们不知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成形的幻化。别小瞧了这等低阶法术,精怪都能。但破土成人,两日搞定,我可是从所未闻。它的修为肯定不在精怪这一档。至于妖怪?我还没遇见过。
我将好奇的目光投降一旁的泥子,她也陷入了深深地沉思,然后皱紧了眉头告诉我:“妖怪,我见过几次,但都是法力无边,身形魁梧。她这般。”她闭了嘴,再认真打量着榻上的小女孩,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小小年纪的化形,修为应该不高。但。”
听到她最后饱含疑问的啧啧声,我深有同感:“她长得太快了,就好像,对,你曾经说过的拔苗助长,急于求成,然后功亏一篑,蔫了巴稀。”
“对。”她大手一拍,向我点头,“她这速度,惊人的速度,放眼整座山,我都没有听说过。就连我们族长也是修了百年,才化成孩童模样,再过百年,练成自由幻化。你确定,你是昨夜才捡到的她?”
面对她质疑的眼神,我拍上胸脯保证:“清溪里的鱼儿可以为我作证。昨夜我去汲取满月灵光。被她偷了不少。瞧她要死了,我又注入了自己的灵力,才将她救活。没成想,她竟能自己化成人形。虽是小女孩的模样,但自身修为应该不低吧。”
“奇怪,真奇怪。”泥子又捏上了自己的下巴,“也许她的速成与你的助力有关。但一切,还得等到她醒了,才能问上一二。”
我心头一慌,就往榻上一指:“就让她这么睡着?”
泥子拍拍我的肩,算是在安慰我:“小蛮,别人不捡,你捡。别人不喊,喊你。不就敲定了你和她的缘分有些命里的纠缠。既然是你捡的,你自然得负责到底。好了,我先去睡了。”
见她要走,我立马拉住她的手臂不放,嘤嘤赖上了:“泥子泥子,别让我一个。”别看榻上的家伙现在是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模样,但一想到她前身的大树模样,我就小小一块苔藓精,可不敢和大树匹敌。她一根枝丫,就可以将我挑走。
热心的泥子正在犹豫之际,榻上的小女孩居然在睡梦中都低哑着声音喊了声:“小蛮。”
泥子一听,赶紧将我的手拂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留下一句:“是福是祸,自己扛。”
我气得一个跺脚,只好转身看着石榻上睡得安稳的小女孩,冷哼一声,自己也翻身上去,挤着她一起睡,嘴里还嘟囔着:“族长说过,顺应天时,该睡睡,该吃吃,才能更好地体悟自然之道。月亮都要睡了,我也要睡了。”刚闭上眼,我就打了个哈欠,便疲惫缠身:“我的榻,我不睡,谁睡。。。。。。”
眼皮子一沉,我整个身子都跟着沉了下去。越睡越沉,沉到一片湖心。我正襟端坐在软绵绵的湖心,随着涟漪的起伏一呼一吸,感受着四周静谧的自然,听到了蟋蟀的歌唱,风吹叶落的归属,还有月光穿枝落地的温柔。一起的美好,让我百态舒畅。我睁开眼,看见湖心下面没有波动的水纹,而是一片片蝴蝶树叶铺了满地。我斗胆伸了脚踩下去,居然荡起一圈金色的水晕。看上去蛮有意思的。我又一步一脚地走,一圈一圈地荡,仿佛在欢迎我的到来。我弯腰拾起一片,发现下面还有一片。拿在手中细细瞧着,它的脉络,它的模样,让我似曾相识。我正想往嘴里一塞,就听到有人说了个不字。我拿着叶子四处张望,好奇着问谁。可这里除了连绵的叶湖,什么也没有,一眼望去,更瞧不见人的模样。好奇加玩心之下,我故意把叶子往嘴边递,果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但我停下动作,它便也停了声响。一来二往,我懒得跟它再兜圈子,直接把叶子一咬。它这才多吐了两个字“有毒”。
这个提醒可让我从梦中惊醒,回想起自己中毒的意外事件,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我大喘着气,脑袋里还在回想着是谁,耳边就已经传来了真声。
“小蛮,你醒了。”
突来的陌生问候,让我怕得退避三舍。这一退,直接退到了榻下。很不幸,我又摔在了地上。接连两天都是,让我很不开心。
我站起来,叉腰看着榻上苏醒的小女孩,一脸无辜,十分稚嫩的模样,依旧气得发脾气:“你究竟是谁?要是你敢撒谎,我就拔了你的叶,断了你的根,再把你扔火堆里烧了,尸骨无存。”
我不过是吓吓她,她却认真地当真了,立马牢牢地抱住自己的身子,望着我,哇哇哭出了声,嘴里断断续续着:“小蛮,果真,是个,恐怖。”
被她下毒的我都还没有叫委屈,她还委屈上了。但一听到她稀里哗啦的哭声,看她微微抽泣的模样,我又觉得自己在以大欺小,仿佛真的错了,立马上前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不会拔你的叶,断你的根。”为了表示自己的亲和,我还特意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看似无公害的她。
她听了我的话,慢慢收起自己噼里啪啦掉落的眼泪珠子,依旧成保护模样紧紧圈住自己,但仰起头,小心翼翼看着我,说话声,依旧小而胆怯:“扔火堆呢?”
随着她的哭声小了,我被放在石头上磨来磨去的心也跟着停了折磨,必须进一步稳定事态:“你这么可爱,怎么忍心扔火堆。”
她被我的糖衣炮弹哄得笑开了脸,紧扣的手也松了,和我交流的语调自然往上扬:“小蛮,你真好,你是老大,小蛮老大。”
瞧她笑眯眯的模样,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不问世事,天真无邪,眼睛里装的只有最纯粹的星河。这么不设防的她,自然也让我卸下了防备,伸出的手继续在她软软地青丝上揉揉。而她似乎也很喜欢我这个举动,伸着头往我手心里拱,十足的小狗在讨喜。我也笑开了。
“小蛮,笑了,真好看。”她直直地望着我,说得无比真诚。
听得我耳朵一红,感觉被这个小不点给调戏了,立马收回了手,假意咳嗽一声,又装起了自己的姿态,俯视着她:“那晚,鱼儿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她乖乖地点头,眼睛眨呀眨。我忽视她的可爱,继续装深沉:“我们讲的话,你全部都听到了?”
她乖乖地歪歪头,奶糯糯的声音怪好听:“昨夜,在你怀里,睡着了,听不见。”
她胖嘟嘟的脸歪在一边,更嘟了,肉球一个,捏起来手感肯定不错。但我不能这么做,只能继续严肃地拷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一次没有摇头没有歪脸,而是嘟起了嘴,挂了几分可怜巴巴,望着我的眼神更是多了许多委屈。我这都看不出,那就真的太笨了,一抹怜惜从此刻滋长出来。
我稍稍靠近一步,慢慢弯下腰,拉近和她的距离,问话声都多了几许温柔:“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对我们这些小精怪来说,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可是人生大事。这是我们化形后的礼物,成人礼。
她听了也是极开心,完全松了手,朝我仰头过来,眼里装着满满的期待:“小蛮,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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