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稚嫩的声音下,我想起了她化形前高大的模样,但也想起了她那一片片小小的叶子,虽有毒,却也可爱,嘴角微微一扬,挑着眉眼看忽闪着大眼睛的她:“你以后就叫,叶蝴蝶。”
她一听,便裂嘴大笑,拍手叫好:“小蛮,叶蝴蝶。叶蝴蝶,小蛮。”
瞧她这般稚子的单纯模样,很难和她粗枝繁叶的本体联系在一起。这样的小女孩,我可真不忍心拔之、断之、焚之。这样的小女孩,不应该好好保护起来?就像巢里的幼鸟,水里的鱼苗。对了,我捡到她时,她也不过是棵小小的树苗。
“小蛮。”
她叫我一声,我回她一句:“小蝴蝶。”
她一笑,又叫:“小蛮。”
我跟她玩了起来:“小蝴蝶。”
她又笑,继续:“小蛮。”
我揉揉她的头,叫着:“小蝴蝶,不许赖床。”
她笑着点头,露出了颗颗白牙,煞是乖巧。
我弓着身子看着她:“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我想知道她究竟是谁?从何而来?为什么就落在了我们这儿?
在地界,我们这儿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地儿。既无仙山也没名渊,就连名字,也是五千年前迁徙到此定居的虎头怪随便取的大虎山。
可叶蝴蝶左歪歪小脑袋,右歪歪小脑袋,看着我乖乖地作答:“小蛮,月亮,小鱼。”
她描述的以前,难道是之前夜里的初相遇?她的记忆,只有这几天?或者说,她的记忆是从她破土而出才开始有的。所以她才记得鱼儿们说我恐怖,鱼儿们喊我老大,还有那些鱼儿们。
我转转眼珠子,再问她:“还有呢?”见她不开口,不死心的我继续撬:“就是你遇见我之前,你在哪儿?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对于我的三连问,她稳如泰山,一个都没有作答。仿佛问的不是她。我心里有些不悦,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她,看着她眼里那片澄澈、平静得如夜湖的双眼,不像是在说谎。但突然出现的她,还是让我不敢放下心。
要知道,随便捡个不知底细的精怪回来,后果可是很严重。听说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只□□精捡了只受伤的漂亮鸿鹄回来,不料是一个金雕怪伪装的。刚一进入他们的结界,金雕怪也不装了,立马恢复本体,把□□村吃了个底朝天。这个恐怖的警告,立马传开。我还没化形前,照顾我的族人也当谈资给我们绘声绘色地讲过。所以,不捡生是我们还没有化形前就要学得一课。可耐不住那堆聒噪的鱼儿怂恿,我才捡了个她回来。现在看她是乖模乖样,要是卸了伪装,我可不成了族里的罪魁祸首?这么一思量,我觉得还是把她从哪儿来,送哪儿去,比较合情合理,拨乱反正。
正当我思虑周全后,她也伸出小手抓住我的衣角,张开嘴巴却不说话。我一问:“是不是饿了,想进食?”见她点头,我便双手从她腋下一过,便抱起她往外走:“饿了,我们就去找吃的。”至于有什么可以吃?当然是。。。。。。
“小蛮。”“老大。”“小蛮老大。”
现在可清醒的我不会再被它们的花言巧语所骗,抱着叶蝴蝶蹲在河边,看着从河底游上来的鱼儿们直言道:“你不是饿了吗?它们可好吃了。”
我刚一说完,游出来的鱼儿们立马一个闪尾,往老家撤。而正准备游出来的,直接一个闪影,消失在水底。水面留下的波纹,是它们来过的证明。
叶蝴蝶怕掉进河里,双手搂着我的肩还不够,还要紧密地靠在我的肩头,对于我的提议,她直接委屈上了:“小蛮,它们可爱,不吃。”刚用语言表达完,她又用行动告诉我她的拒绝。呜哇哇的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还掉在了水里,又给恢复平静的水面惹来了不小的骚动。
就连胆小藏在水里的鱼儿也壮着胆子游了上来,并且还敢跟我叫嚣:“好你个小蛮,好的不学学坏的。跟你的族人大扬一样,都是仗势欺人的小人。”
我一听,也不乐意了,正准备跟它们唇枪舌战时,我怀里怕掉下去的小东西居然松开了紧搂我的手,然后对着向我开炮的鱼儿反击:“不,小蛮,很好,很好,很好。”
本该高兴的我却哭笑不得,伸手将她的第四个“很好”压在嘴里。她也懂了我的暗示,乖乖地闭上嘴巴,又把手搂了上来,靠着我时,还蹭了蹭,像一只可爱的小猫。
这么乖巧讨好的小东西,让我有些高兴,也懒得给自己正名,冲着水里不怕死的鱼儿张开大口。它果真又被我吓得躲回了老巢。看它仓皇而逃,我哈哈大笑。见我笑,叶蝴蝶也笑。
我问她:“你笑什么?”
她瞅着我:“小蛮笑,我就笑。”
这莫名其妙的回答却让我更想笑。这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我抱起她,掉头往回走。就算是错,也是上天落下的错。
水里的鱼儿居然甩尾蹦出水面质问我:“不吃啦?”
我背着它们挥挥手:“一口下去全是刺,等你们肥点再吃。”
“小蛮果真学坏了。”说完,它逃命般窜回水里。
叶蝴蝶黏在我的肩头,暖糯的声音还有些好听:“小蛮,肥了,也不吃。”
“为什么?”对于小朋友的她,我想再逗一逗。
她仰起头可认真地告诉我:“它们是朋友。”
这是她开口以来,连字成句,说得最多的一次。这么善良的她,我当然得鼓励,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好的,不吃。”听她安心的嗯一声,又重新依偎回来。我感觉肩头的温度,刚刚好,便把怀里快被藏碎的养气丸拿出来递给她:“吃吧。”
这会儿她可不客气了,直接就着我的手,一口含进嘴里,巴滋巴滋几下,便咽了下去,然后高高兴兴地告诉我:“小蛮,好吃。”
看她这般喜欢,我那几分惋惜也淡了几许。毕竟,这养气丸是什么味道,我都还不知道。但换她几分开心,也是不错的选择。
奈何她实在太小了,抱着还没有走回家,又贪睡在我的肩头。我走得小心翼翼,怕一个石子儿磕了自己,摇醒了她。已然化身成了一个超级称职的老大,对手下可是贴心惨了。
当从泥子家路过,守在窗边的她见我赶紧招呼我进屋。我见她这般热情,便钻进她的屋子,将叶蝴蝶一放,想着和她再探讨一下又节省时间又有效果的进修好办法。毕竟,我现在可是老大,总得有些真本事傍身,才能镇得住手下。可话题还没有开启。门外便是一阵整齐的踏步行进声。引得我好奇往窗外一探,看到为首的大扬正趾高气扬的从我家的方向过来。
见到我,他依旧傲起下巴询问我:“近日,你可遇到什么怪事、怪物?”我想也没想就摇摇头,他桀骜的眉眼一转,从我身上移开,带着他不少的跟班继续开拔往前走,轻飘飘留下一句:“记住,有怪事立马向我汇报。”
为了彰显他们此行的威严,踏步声那叫一个又大又起灰。我感觉他们走后,我脸上敷了一层灰,不得不擦擦脸,才能坐回去向泥子打听。
她先是谨慎地向窗外张望,然后将窗棂放下,还拉近了我,才小声道:“这几日,你可别再抱着她乱跑了。”我卡了一秒,才懂了她的口中的“她”是谁,点头后,她继续补充:“你来之前,他们就每家每户开始巡查,屋里屋外,有人没人都不放过。”
我这才懂了为什么她要守在窗边,看见我又那般紧张,这会儿又如此着急。想着大扬那嚣张的模样,我的不安开始多了起来:“他们为什么找她?”
“找的是不是她,不清楚。只知道这是族长传信回来的要求。这段时日要严加防守,遇到可疑事物,可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四个字听得我毛骨悚然。虽然我是精怪,但我只是一个才化形的小精怪。没遇见过妖怪,更不会动杀手。我简直无法相信,叶蝴蝶被他们斩杀的场景,会是如何的惨不忍睹。我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千万个毛孔,吸进一茬又一茬的冰渣子。
这么紧张的时刻,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叫喊声“小蛮”。
吓得我,不光我,就连泥子也同我一道,双脚蹦跳起来,四顾张望,嘴里还不忘放狠话:“是谁,胆敢在我们藓族地盘装神弄鬼,我们族长可是千年老怪。”
我也在瑟瑟发抖却依旧撑着板正的身子故作镇定时,看见榻上的叶蝴蝶居然从榻上坐了起来。而更让我们吃惊的是,她坐在榻上,睡眼朦胧,口里喊着“小蛮”二字,却不是我熟悉的声音。因为此时此刻的她,不再是小女孩模样,已然成了和我们一般大小的样子。简单点说,她又疯长了,还长大了,声线也从稚嫩的童声摇身一变成熟了许多。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证她的变变变,但这也变得太快了,快得再次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要知道我们族长可是花了百年才从幼童变成大人。我和泥子不得不再次泥塑,望着她,听着她继续喊着我的名字“小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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