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遇在一阵鸟鸣声中醒过来。

睁开眼时，他看到正前方一张圆桌和绵软的沙发，宿渊正翘着腿坐在那里，姿势十分随意地看着窗外。

楚遇在床上半耷着眼皮呆坐了半天，终于想清楚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还在宿渊开辟的空间里，等他醒来，宿渊就该兑现承诺了。

“睡得怎么样？”宿渊偏过头问。

他的唇形很薄，一开一合问着话，楚遇忽地就想到了昨晚的那个吻，微微泛着凉意。

像是夏日的薄荷，凉中又隐隐有些甜。

“嗯，不错。”楚遇答。

“离开吗，现在。”宿渊站起身，朝楚遇走过来，坐在了床边。

“这个地方可以之后再来，你还可以带着那几个人一起来。”

楚遇往门边看了一眼：“那些NPC呢？”

“他们自由了，在副本彻底通关后，他们不再是没有意识的数据了。神迹大陆很大，他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楚遇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你昨天答应的事，不会忘了吧。”

宿渊脸色微僵，又立即恢复正常：“当然记得。”

说完他又沉默下来，犹豫片刻道：“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你确定要知道吗？”

楚遇直视着对方，漆黑的瞳仁里没什么情绪，又无比坚定，“我想知道。”

“好。”宿渊低声应，“闭眼。”

楚遇嘴唇张了张，最后听话地闭上了眼。莫名的，他有些紧张，是此前从来未曾感受过的情绪。

眉心处有轻微的异样感，像是什么东西在靠近，很快，他感受到被宿渊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在进入脑袋里，就像是树形人之前做过的那样，但楚遇并没有感受到侵略感，反而带着某种抚慰的意味。

于是他没有动，任凭丝线进入脑海中，肆意游动。

“睁眼。”宿渊说。

楚遇睁开眼睛，依旧站在那个见过好几次的房间里。

窄小的房间里，两个小孩挤在一张铁架床上，相对无言。

房间内安静了许久，楚遇终于开口，看着曾经在梦里见过许多次的少年，问：“宿渊？”

少年愣了愣神，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没大没小，应该叫哥哥。”

……？

没跟着一起来吗？

确定了是宿渊，楚遇便多看了几眼，少年的五官还有些稚嫩，但眉眼十分精致。说话时眼底亮着光，让对方感觉到十分受重视。

但楚遇感觉到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里。

楚遇垂下头，把被揉乱的头发理顺，还是没有喊出那两个字。

“这是哪儿？”他问。

“是你以后生活的地方。”宿渊没忍住，又伸出了他的手，被楚遇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昨天还叫我哥哥来着。”幼年版宿渊委屈，“这可是保护费。”

不需要，楚遇冷酷地想，曾经的他有这么黏糊吗？

以及，什么是未来生活的地方？楚遇想了想，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他是有父母的，只不过死得早了点儿，俩人死了之后，留下他一个人生活在救济站。

楚遇跳下床，哒哒哒地在房间里跑了个便，“没有镜子吗？”

除了铁架床，一张破旧的书桌，还有墙壁上的海报，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东西。

海报也不是什么好看的图案，上面各种公式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如果不凑近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这里甚至连存放东西的柜子都没有。

在之前的梦里，他还是见过储物柜的。他现在是身体，似乎比在救济站时还要小一些。

他需要一面等身镜来确定。

“没有，那些大人说镜子是罪恶的东西，只会让人沉迷在没有意义的自我欣赏中。”

楚遇：“？”

那些大人，是什么人？

把镜子和罪恶挂钩，又是什么歪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砰砰砰”铁门被敲响。

屋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来：“三楼集合，带你们认一认新人。”

少年脸色变了变，随即跳起来小声说：“待会儿我拖住他，你回自己的屋子去。”

楚遇一头雾水被对方按在了门后，接着宿渊打开了门。

少年在生人面前完全是另一副模样，语气傲慢：“怎么又有新人，我们这些人还不够？”

楚遇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的男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时立马换了一副表情，略带讨好地笑着：“你可是基地最厉害的，第一名，但这是上面的意思，我还不够格管。”

“再说，人越多越好。”

“那你还真没用。”宿渊嗤了一声，“前面那几扇门你都敲过了？我怎么没听见。”

“当然。”男人肯定地说，“你……”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说，我没听见，你去重新敲一遍，我看着。”宿渊倚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挠了挠耳垂。

男人嘴角抽动，差点没收住狰狞的表情，迫于无奈，还是朝来时的方向返回去。

这个人很怕宿渊，但他怕的不是宿渊本身，而是他在基地的地位。

“看我做什么，敲门啊。”宿渊不耐烦提高了声音，手背在身后，在门上轻轻点了几下。

楚遇在声音响第二遍时，才反应过来是在提醒他，于是从门后走出来。

外面的男人被宿渊盯到不敢往这儿多看一眼，恨不得脑袋天生就是侧着长的。

“倒数第二间。”

听到提示，楚遇迅速把鞋蹬下去，往走廊深处跑。

“大声点儿，你这样敲，里面的人能听得见吗？”宿渊又开始挑刺。

但实际上，铁门不管怎么敲，声音都不会太小，楚遇都觉得那声音有些刺耳了。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敲什么敲，刚才不是来过了吗？”门被用力打开，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

整条走廊里的门都长得一样，还好有宿渊的提示，楚遇在他们吵架的空隙钻进属于自己的房间，单手撑着门缓了口气。

这具身体太弱了些，没跑几步就已经累成了这样。

走廊上，宿渊和第三个人聊了几句，将对方安抚回去。

见楚遇已经回到了房间，宿渊没再折腾男人，放他离开。

待宿渊回去后，男人冲着他的房门狠狠呸了一口，才继续往深处走。

楚遇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消失，才有空去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

宿渊说要带他找到过去的记忆，结果就是把他送到了这里。

而他自己不在。

这个莫名奇妙的基地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排名、新人，这些都意味着宿渊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在这个时间节点前，他是怎么和宿渊认识的？

不论是在现实还是游戏，宿渊对待他和其他人总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没想到，过去的宿渊居然是这样的性格，张牙舞爪，十分可爱。

很快，敲门声到了楚遇这里，他打开门，对方却让他直接上楼。

楚遇注意到男人眼里的不耐烦，没多说什么，朝着楼梯处过去。

走廊的地面是水泥，上面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污垢，青一块儿绿一块儿，已经没办法恢复原样了。墙与地面的交汇处太潮，颜色要更深一些，时不时还有虫子爬过去。

就像救济站，破破烂烂，充满着**的气味。

他更清晰地意识到，这里不是游戏，《神迹》里不存在这些生物。

他的背包、技能全都没办法使用了。

但就算还能用，他现在短胳膊短腿的，也拉不动弓。

通往楼上的楼梯很长，每一阶都有几十级，他拐了三个弯，站在了一道厚重的银色金属门前。

不是楼下薄弱的铁门，而是需要验证生物信息的门。

“请将手贴紧黑色区域，进行一级验证。”

“请靠近头部，进行二级验证。”

楚遇按着语音提示做完了动作，面前的门“轰隆”着打开。

声音巨大，听起来质量不是很好的样子，验证程序也要简单很多。

进门之后，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处，一群和他差不多的小孩贴墙站着，手足无措。

“缺一个，怎么还没到？”楚遇听到一个女人在说话。

走近后，才发现女人站在一群小孩儿对面，还差着一步才跨出门边，他没看到。

“在这里。”他糯声回答。

女人身上穿着不透气白色长袍，头上戴着塑料头盔，遮住了整个脑袋，只有眼镜处是透明的，在盯着他看。

楚遇垂下脑袋不说话，盯了许久，女人终于开口：“站好。”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作为一个还不及对面女人腰一般高的小孩，他应该表现得顺从，冒然出头不是什么好事。

待他站好后，女人再次开口：“你们都是没有身份的人，这句话你们可能不太理解，但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要表现好一点。”

怎么样算是表现好，女人却没有明说，话里的重点都是基地是你们的家，要学会感恩。

在年纪稍大的少年少女们来到这里后，女人终于闭上了嘴。

来的大概有十几个人，宿渊走在最前面。

先前敲门的男人说，让他们来认一认新人，看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只是认识。

年纪稍大的少年少女们在一米外的地方停下来，目光审视打量着眼前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只有宿渊，无所事事地看着天花板，手背在身后，脚底踢着空气，没往这里瞅一眼。

“宿渊，你还是一个都不选吗？”

宿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而后又闭上了嘴。

女人一口气没提上来，咬了咬牙，话语中带了点威胁：“上面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行。”宿渊随意抬了抬下巴，看都没看说：“就他了。”

楚遇略微抬头瞄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正巧是自己。

嗯，应该不会写太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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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