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遇再一次和宿渊挤在一张床上，对坐着面面相觑。

宿渊一进门整个人便松垮下来，躺在床上闭目休息，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楚遇听着少年渐趋平缓的呼吸，艰难爬上床晃了晃他的身体。

这具身体太过瘦弱，两根手指就能环住他的手腕，还能空出一个圈来，力气小得可怜。

宿渊嘟囔了一句：“别闹。”翻了个身继续睡。

明明被分配了任务，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

楚遇再次体会到这个少年和他所认识的宿渊是不同的。

他认识的宿渊，好像从来没有在他清醒时睡着，总是紧绷着的，只是隐藏得很好。

除过巨龙之渊陷入昏迷之时。

他在害怕着什么。

房间内的窗户都是封死的，他没办法根据外面的天色还判断时间，好在他还有系统时间。

放在游戏里，这不是一个很实用的功能，没有人会掐着点儿去玩游戏，但楚遇却经常习惯性地去看时间。

现在是中午一点，他才醒过来不久。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黢黢的，楚遇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不产生困意，顺势躺在了宿渊身边，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旁一片冰凉，宿渊不在这里。

“醒了？”宿渊问，声音是从桌前传过来的。

楚遇嗯了一身，紧接着，视线内便亮起了一团昏黄的光。

是宿渊打开了书桌前的灯，他指了指房间内仅有的凳子，示意楚遇坐过来。

等楚遇坐在桌前，发现桌子上摆了一摞书，封面的名字都很长，《精神力的来源与实际应用》、《基因作用于人脑及精神力研究》等等。

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个基地在做有关于精神力的研究？

楚遇皱了皱眉，他记得，天域集团对精神力很有兴趣，甚至资助了一个实验室。

他在DL职业赛里驰骋时，关于精神力美好畅想的广告便铺天盖地，声势浩大。

人们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话题，便是精神力。

这么多年，天域集团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他们的成果，等这个项目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是实验被叫停。

这件事发生在半年之前。

“这就是你每天需要学习的内容。”宿渊点了点桌面，扯回楚遇的思绪。

楚遇拿起最上面的书，随意翻了翻，里面却是截然不同的彩色图画。

碧蓝的湖水里，一只灰色的小鸡正在被其他黄色的小鸡排挤。

楚遇：？

“这是鸭子！”有人指正他。

“什么？”楚遇抬起头，眼神迷蒙。

“嗯？你在走什么神？”少年宿渊趁机揉乱了他的头发。

楚遇毫无知觉：“刚才你说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

“上一句。”

少年撇了撇嘴角：“我没说话。”似乎不太高兴，但接着又说，“看得懂吗？要是不认识，我可以念给你听。”

幼年的楚遇或许不认识，但成年的他认识。

“但你要以后每天都来。”宿渊补充。

楚遇默默把认识两个字咽了回去。

之后的时间，楚遇每天都跑去宿渊的房间里，听他讲童话故事。

这对于他来说，着实有些幼稚。

但楚遇莫名还挺爱听的。

少年宿渊是真的把他当做小孩子来对待，即便他的举动、言行习惯完全是成年人的样子，宿渊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一度怀疑是宿渊在故意骗他，但试探了几次，结果都证明，这个宿渊确实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宿渊是基地的第一名，在基地待了几天，楚遇深有体会。

有排名，意味着有竞争关系的存在。

那些不服输的少年少女们，时常来挑战宿渊，具体的过程宿渊没有让楚遇看到，但想来不太轻松。

挑战是被那些大人允许的，也是不容拒绝的，导致宿渊每次回来，都得睡个大半天。

或许使用精神力是有危险的？宿渊并没有告诉他。

他知道这小孩瞒了他很多事，比如和他一起来的那些人，已经出去过好几次了。

基地隔音不好，每到午夜时，偶尔会有小孩子的哭声透进他的房间，十分渗人。

楚遇猜测他们被带去了楼上，但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待在宿渊那里，听着他讲故事。

似乎除了宿渊，其他人都已经遗忘了他。

“想什么呢？”

楚遇嘶了一声，捂着脑袋看向罪魁祸首，宿渊指缝间还残留着刚从他头上拽下去的一缕头发。

“别摸我的头。”楚遇冷着脸。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强调这件事了，但没什么效果。

“很好摸。”宿渊笑着说，边界感已经被他强行抹消。

楚遇很不习惯，这个宿渊让他觉得陌生，既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也不像他曾经在梦里见到的男孩。

只有那双熟悉的眼睛，昭示着他的确是宿渊无误。

每日任务完成，临走时，宿渊突然叫住了他。

楚遇闻声回头，刚好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纠结。

他摸了摸楚遇的脑袋：“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楚遇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夜深人静时，睡梦中的楚遇被一阵阴冷的风冲醒。

破旧的铁门在寂静的夜里咯吱作响，幽深的走廊把声音放得无限大，等楚遇反应过来时，两道厚重的呼吸已经到了他床边。

能在这个时间来的，只能是基地的那些大人。

楚遇早就发现了，这里的门锁就像摆设，最多能拦着他们这些小孩，拦不住身量高的成年人。

两个成年人全程都没有发出声音，楚遇便也装作熟睡的样子，但他们拽着腿把他拎起来，随后把他整个人搭在了另一条胳膊上，姿势实在不太好受。

走路时，每向前一步，他的腹部都会受到挤压，胃里翻搅得楚遇脸色都白了不少。

好在这一段路不算很长。

两人一路带着楚遇来到楼上，这里和他居住的楼层像是两个世界，灼眼的白炽光照在脸上，感觉无比真实，像是回到了现实。

两人把楚遇扔下后，又匆匆离去。楚遇听着周围没有其他声音，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一张手术床上，床两侧的白色扶手上垢了一层灰褐色像是泥的东西，楚遇蹭了蹭，发现那东西已经和扶手融为一体。

但床体其他部分又十分干净，几乎像是刚刚才拆封。

房间不大，头靠着的床侧，是几章很高的桌子，上面放了几台机器，没有标签，楚遇看不出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

就在他想进一步探查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楚遇迅速躺回了床上，继续装睡。

脚步声靠近门口后，紧接着门便被轰地推开，楚遇没睁眼，但听脚步声，大概有七八个人。

他们小声提到了宿渊的名字，其中似乎还提到了他。

从这些人进来后，楚遇便觉得脑子里像是灌了铅块，重得他无法做出思考。

明明近在耳边的声音，他却听得断断续续，十分模糊。

很快，他彻底听不到那些人在说什么了。

“实验体1001，心率200每分钟，脑域活跃度300，目前还在持续增长，身体无特殊异常。”

“实验体1001，出现短暂全身麻痹现象，是否暂停输入？”

“继续。”

“实验体1001，脑域活跃度正在急速下降，400，200，50，已经降到了0，思维进入封锁区。”

“废体？”

“大、大概是。”

“先送回去，让001想办法唤醒他。”

“是。”

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大脑几乎要爆炸一般，涌入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数以亿计的数据在他大脑中乱窜，如同风暴，摧毁着所过之处的一切东西。

楚遇想要喊出声，但身体却不由他操控，他无法发声，无法挣脱。

“别怕，别怕。”有人在说着什么。

“很快就好，只要睡一觉，就没事了。”

手脚都被捆住，楚遇拼命挣扎着，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感觉到了头顶的触感。

是一双手，在轻轻抚摸的他的头，转瞬间，他失去了痛觉。

他渐渐停止了挣扎，茫然地盯着上空，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会保护你。”那人在说话。

“宿、渊。”宿渊。

“第一次脑域共振就这么狠，这真是001吩咐的，他不是和这小子相处得还不错？”

“是他，听说和瞿先生达成了什么交易。”

“难不成他是想出去，就把着小子卖了？”

“谁知道呢？他可是001，想离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不定他是想再培养一个001出来。”

话一出，说话的两人都笑了，“如果真是这样，瞿先生可就赚了。”

“不过是些小孩子。”两人说着轻蔑的调笑话语逐渐远去。

手术床上的小男孩最终还是失去了力气，松开了紧捏着扶手的双手。

*

“故事到最后，没有人知道风婆婆去了哪里，她远离的小村庄，远离了那些他喜欢过的人类，独自飞往远方。”

“风婆婆自由了，她带着希望，将自由洒向每一片土地。”

坐在床边的少年缓缓合上书，看着床上躺着的小男孩，问道：“还是很难受吗？”

楚遇按着头坐起身，大脑、手腕、脚踝没有一丝不适感，他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风是自由的象征吗？”

少年答：“没错。”

所以……

“你是编号001吗？”楚遇问。

小宿同学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