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在众多殷殷期盼的目光中，那个凭一己之力带哈皮马破圈的男人更新了——

咖啡发布了《惊！我无所不能的室友竟是……》第三期。

“你好，我是咖啡，是一名哈利波特魔法觉醒的普通玩家。”

“如果说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就是我有一个无所不能且性取向存疑的室友，他叫顾默，是个很特别的人，和别的玩家都不一样。”

【前排！】

【火速赶来】

“顾默老师行踪成谜，神出鬼没，总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有次我在图书馆抽完卡，竟然发现他就在旁边。”

“一开始我还没看见他，你们看，他捧着书站在书架那边，都和背景融为一体了，和那些npc有什么区别？”

随着咖啡的话，镜头落到图书馆内书架边的银发身影上，正是顾默。

【确实像】

【全哈皮马最帅npc】

咖啡大大咧咧道：“顾默老师，你在这干嘛呢？”

顾默反问：“你说，来图书馆能做什么？”

咖啡：“当然是抽卡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顾默轻叹一声，像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是来看书的。”他说，“咖啡，来不及了。我有话要对你说，跟我来。”

咖啡迷惑地问：“什么来不及了？我们去哪？”

顾默不答。

他带着咖啡在城堡内匆匆穿梭，那些绕晕无数小巫师的旋转楼梯在顾默面前言听计从，走到哪搭到哪。他们的脚步一刻不停，穿过一扇扇门、一道道连廊，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顾默一路飞扬的衣袍终于落下。

他说：“咖啡，下次游戏更新，我就不在了。”

咖啡震惊道：“你要退游了吗？”

顾默道：“不是。”

咖啡不解：“那为什么？”

顾默后退一步，整个人从明处退到暗处，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在这一刻黯淡下来。

他怅然道：“因为我被发现了。”

轰隆！——

仿佛为了应和咖啡此刻的心情，视频配上了震撼的雷鸣音效。

对观众来说，顾默的话又何啻于一道惊雷！

【什么？！】

【被发现了？？】

【剧里觉醒自我意识的npc一般没什么好下场……】

【要be了吗补药啊】

咖啡：“等下，顾默老师，我还是不懂……”

“嘘。”

顾默说：“咖啡，今晚我们不打决斗了，我带你逛逛霍格沃茨吧。”

他难得主动邀请。

112.

“首先是寝室。这是我醒来后待得最久的地方，你来之前，我一个人和猫头鹰住。对了，我的猫头鹰叫小灰，因为它是一只灰林鸮。”

“我当时没有说假话，这套学院送的床品用起来确实最舒服，我也不太习惯睡觉的地方太花哨。”

“我们院的寝室楼层是最高的，窗外的风景不错，不过下楼也比较麻烦……当然，后来可以用扫帚走窗户，虽然危险，但比走楼梯方便多了。”

“接着是决斗俱乐部。这里永远热闹，但我不太喜欢。在人群狂热的呼声里，理智很容易被裹挟，你会一场场地打下去，直到精疲力尽。还有，观战的人太多了，一旦被打倒就感觉很丢脸，尽管没有人在意。”

“最不喜欢的魔咒是闪电风暴。很吵，而且躲不了。常常想，我是犯了什么深重的罪孽才要这么被天打雷劈？每次遇上都很内耗。”

“比起决斗，我更愿意在寝室自己研究魔咒。”

“然后是礼堂。虽然不常来，但节日宴会的时候这里会装饰得很漂亮，长桌上摆着种类丰富的宴会食物。可惜我胃口不大，吃不了多少，也没有同伴一起吃。”

“宴会上没有酒，我们这些‘小巫师’，连一醉解千愁的滋味也尝不了。”

“从礼堂出去，经过外桥是禁林区域。跟我来，走这边，这条路线不会惊动任何神奇动物，小心头顶的树枝。”

“禁林里面很黑，如果不拿好照明灯容易迷路。不过，我拿着灯也迷路了好几次，最后只能闯进别的神奇动物领地一路打出来。现在去禁林看夜景的人越来越多，我建议校方修点路灯。”

“这边是黑湖。你看，这堆木柴是我上次点完篝火留在这里的，你能看到吗？虽然阴森了点，但胜在清净，适合湖边露营，要小心别掉进湖里。”

“这种小兔子你也遇到过，是吧？它们身上带着金币或者魔咒秘籍，撸一撸也许有奇怪的收获。抓它们的时候可以抓耳朵，但抓起来后最好用一只手托住它的身体，不然它们会不舒服。”

禁林之后，是海格小屋、草药课教室、魁地奇球场。

逛完校内，两人去到外街，开学之前来过的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奥利凡魔杖店、猫头鹰邮局。

每到一个地方，顾默便慢慢地为咖啡做介绍。他讲得随性，有些介绍长，有些介绍短，絮絮叨叨，琐琐碎碎。

顾默从来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他不厌其烦地向同伴讲述每个偏僻角落发生过的一幕幕，像在讲述一段无人知晓的人生。

“现在霍格莫德村没开放，不然可以带你逛得更久一些。”

顾默停步转身，矜持地对咖啡和他的镜头说。

“时间也差不多了，就逛到这里吧。”

113.

顾默的声音始终平静，偶尔夹带“让校方在禁林修路灯”之类的冷笑话，咖啡捧场地附和着，心中却忍不住越来越难过。

“你真的……只是带我随便逛逛吗？”咖啡问。

他怎么觉得，那字字句句都是道别，顾默好像要离自己远去了。

“嗯，随便逛逛。”

顾默带着笑意淡淡道，“给你多拍点视频素材而已，别多想。”

顾默让他别多想，咖啡便不想了，压下心底的不安，继续剪视频。

114.

第三期视频，迟钝如咖啡，终于发现了无所不能的室友继卷王、gay之后的第三个身份——npc。

顾默不是真实的玩家，而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游戏角色，伪装成玩家和自己交上了朋友。

如今他被发现了，下一次游戏更新，他的数据就会被清除。

“他仅仅是个npc，但他也是我的室友，我的固排，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想失去他。”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带他离开？”

话音落下，视频结尾报幕缓缓浮现。

这次的结尾不是“未完待续，敬请期待”，而是——

【后续情节，由你续写】

【以合理方式成功救下室友达成he结局，点赞前三名可获神秘大奖】

【特别感谢好友：顾默】

【视频涉及游戏：《哈利波特魔法觉醒》】

与前面不同的视频结尾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居然是情节征集？还要求达成he？

好哇，咖啡你是不是想白嫖灵感！

话虽这么说，广大网友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参与起了剧情续写活动。

毕竟前三名有神秘大奖，自己的续写还可能决定视频后续走向！

众人纷纷脑洞大开，文手们更是撸起袖子激情续编，视频评论区一时如火如荼。

有让咖啡把自己做成ai塞进游戏里陪顾默的；

有让咖啡找黑客黑了游戏工作室，抢走顾默的数据；

甚至有让咖啡把顾默上交给国家，推动ai人权立法的……

合法的不合法的，偏门的邪门的，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115.

从咖啡发现真相那天算起，已过去近半个月，到十二月月中了，魔法觉醒游戏官方开始为圣诞庆典活动预热。

不知道是不是顾默的错觉，明明魔法世界没下雪，他提前感到了深冬的冷意。

“我是南方人……受不了那么冷啊。”

他站在寝室窗前，捂着围巾自言自语。

咖啡的账号挂在寝室里。他刚好离开电脑去盛水，没听清顾默的话。

“顾默，你说什么？”

“谢谢你，咖啡。”

顾默的声音从屏幕中清晰传来。

咖啡：“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跟我还说这个……”

“你这段时间很辛苦吧。”顾默道。

咖啡摸摸鼻子：“没有……”

其实有点，但事情没个结果，咖啡还不想邀功。

顾默问：“游戏工作室或者网安有反馈结果吗？”

顾默其实很少问进展，也没有催促过咖啡，以免给咖啡带来压力。

咖啡果然有压力，声音都紧促了不少：“我跑了几趟线下，都说没达到立案条件。至于工作室那边……客服还在查，我再催一下。”

他哪里敢说自己半个月来天天敲客服，查不到一点问题。

顾默：“嗯，我知道了。没关系。你不用再去问了。”

咖啡争取道：“可是客服还在查……”

“你再继续骗我，也没有意义。”

咖啡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听见顾默说：“我知道的，他们查不出来。我们把评论里能做到的办法一一试过了，这就是一件没有结果的事，也是件没有缘由、无法解释的事。”

这是一场神明的恶作剧，恰好挑中了他这个倒霉蛋。

顾默说：“我会在这里好好生活。”

他再一次认真道：“谢谢你，咖啡。”

咖啡的心莫名漏跳一拍：“顾默，别这么说，我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他点开手机APP，查看自己订好的明天去广州的机票。受那些脑洞评论启发，他准备去找负责哈利波特魔法觉醒的工作室实地真人对线，低声下气也好、撒泼打滚也罢，总之必须求他们将顾默的账号数据查个底朝天。

顾默笑了笑：“那你记得早点休息。”

116.

夜深了。

咖啡已经歇下。我知道他用手机登着游戏，再设置手机屏幕常亮放在枕边。我能听见他睡着后清浅的呼吸声。

我和咖啡说的大部分是真话。

我知道咖啡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也知道自己的困境根本没有解法。

我不该继续麻烦他。

而且，我对他利用得实在够多了。

我看了咖啡上传到游戏社区的三个新视频，他牺牲自己的名声，借自己的热度给我宣传；我同样看到官方发布的大师赛复盘视频，咖啡接受采访时常提到我，夺冠宣言也是对我的感谢，叫所有知道他的人都记住“顾默”的名字。

我欠他的这辈子还不清了。

真抱歉。

我提出让他做视频，并不是为了集思广益寻求办法逃离这里，只是为了让更多人记住我。

记住“顾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我本来有过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我在现实中的哪个熟人能偶然刷到咖啡的视频，见到竟有个与我同名同姓的游戏玩家“顾默”，想联系我打趣打趣，结果发现我失踪了，最后通过咖啡联系上游戏里的我。

然而我所期盼的一切没有发生。

是我太痴心妄想了。

或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一个存在于现实的“顾默”。

又或者这个世界的“顾默”接到了朋友的打趣信息，疑惑怎么有人游戏id和自己重名，但只是疑惑半晌，便抛之脑后，使用另外的游戏id在魔法觉醒的世界里遨游。

他上着我曾经那份普普通通的班，过着我曾经普普通通的生活，联络着我的好友，孝敬着我的父母。

而我，这抹被困在游戏中的孤魂野鬼。

其实根本不被需要。

……多么令人崩溃的事实啊。

我日夜绝望，想了很久，也难受了很久。

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我不想做个游戏npc。

我曾自由过，我知道我的人生不该无休止地挥舞魔杖。

我的脚下踩过老家黄土地雨后的泥泞，我的手中有过铃响掷笔那刻的豪迈，我的双眼见过泰山之巅日出的云海与霞光。

我曾一身抱负，踌躇满志。

我曾自由。

就算那二十多年的人生只是我的黄粱一梦，我也舍不下这份过去。

哪怕它会让一个npc生出不该有的妄念，让他苦不堪言、日日如煎。

我拉开好友列表。

【在线人数：1/1】

我早在前些天删掉了其他九个好友。

剩下唯一的好友是咖啡，他已经睡着了。

那么，我也要去睡个安稳觉了。

这次，梦里没有魔咒，没有魔法生物，没有辉煌的决斗场，没有塔顶尖尖的城堡。

没有囚笼般的游戏世界，也没有那个让我心心念念、又触不可及的现实。

npc顾默不会再醒来。

——请问是否确认删除好友？

——是。

意识悬停于上，最终沉沉倾落。

我将解脱。

我将彻底自由……

【晚安，咖啡。】

别怕，是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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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