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子弹正中目标。

速度太快，凌霜甚至没有看清那玫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出来的。

有鲜血从刘建民的太阳穴喷出，尖刀啪嗒落在地上。

他瘫软着身子仰面倒在了地上，一双逐渐涣散的眸子盯着凌霜，蠕动着双唇，重复着三个字。

人群迅速移动，凌霜的眼睛被一双大手捂住，她脱力般跌进一个温厚的怀抱，被打横抱了起来。

……

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医生给凌霜处理着颈间的伤口，路泽在旁边紧张的看着：“医生，她伤的严重吗？伤口会留疤吗？”

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医生耐心安抚：“伤口不大，出血量不多，需要缝针，会留疤。”

“都需要缝针了还不严重？而且她衣服上染了这么多血，怎么能是出血量不多呢？”

“……虽然伤口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皮外割伤，不用紧张。”

路泽叹了口气自责道：“我昨晚就应该住在小区。”

“你别大惊小怪的。”凌霜说：“你那房子都没装修完，怎么住？”

“怎么不能住，明天我就搬张床进去。”路泽说：“如果我留在小区，你就不会受伤了。”

凌霜心想还真不一定，就刘建民那种积蓄了十几年的怨气，路泽进去也是个炮灰。

相比凌霜，闫薇的伤就严重多了，身上大概有五六处伤口，最深的在腹部，万幸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量比较多，路泽还献了400毫升的血。

即便伤的不严重，在路泽的强烈要求下，凌霜还是住进了医院，和闫薇被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

她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再次被叫醒是去做全身体检，做完检查回来路泽已经把早餐摆好了。

凌霜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份瘦肉粥和一屉小笼包，终于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路泽今天要去青城办事，盯着凌霜吃完早餐就离开了。

他走了没一会儿闫惠琴就来了，对着闫薇一阵嘘寒问暖，又把刘建民从头到脚骂了一通，末了轻声细语的跟闫薇商量，能不能再给她点钱。

“多少都没关系，闺女啊，妈妈不贪心，从你指头缝里漏个万八千的就行。”

对她这种行为，闫薇已经深恶痛绝，但还是耐心的跟她商量：“妈，以后我不打算直播了，我决定把阳阳接回来，你能帮我一起照顾孩子吗？”

“不直播了？”闫惠琴表情一变：“你一没学历，二没工作经验，不做直播你还能做什么？做直播多挣钱啊，什么都不用干，往手机前一坐就有人给你刷礼物，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播没你说的那么容易，你知道我一天要回多少微信吗？要喊多少声大哥吗？”

“行了行了。”闫惠琴一脸不以为意：“不就是喊几声大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干你这一行还干不了呢，还不是多亏我给了你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闫薇叹了口气：“妈，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等把阳阳接回来，我不可能还过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我得好好照顾他。”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说你好好的非得生个孩子干什么？那个叫刘什么明的不也没娶你吗？”

“我们两个人分开是我的原因，跟启明没关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尽心尽力的照顾阳阳……”

“那就让他继续照顾啊，孩子是他的，你就当没生他，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不行吗？”闫惠琴循循善诱：“薇薇啊，你现在还年轻，还有粉丝愿意为你花钱，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想直播都没人看了，你得抓紧这几年的时间多挣点钱……”

“我挣了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闫薇气恼的看着闫惠琴：“还不是全都填了你的窟窿！”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我女儿，你给我花钱天经地义！这么多年我容易吗？一个人把你拉扯大……”

“妈，我是被姥姥带大的。”闫薇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已经决定了，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了。”

“行行行，你随便吧，先给我转点钱。”闫惠琴也没耐心了：“几万都行，现在就转。”

“我以后每个月给你一千五的生活费，多了一分没有。”闫薇下定了决心：“妈，只要你不赌，咱们的日子过得会很好。”

闫惠琴脸色一变，开始破口大骂，好像床上躺着的并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

凌霜第一时间按了铃，护士很快出现在病房，但她们的出现并没有阻止闫惠琴的咒骂，反而让她变本加厉。

直到病房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大概是他穿的那身警服，也可能是冷肃的眉眼，总之陈楚出现的那一刻，闫惠琴就噤了声，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凌霜正懒散的靠在床头，看到男人进来她迅速调整了一个端正的坐姿：“陈队长，上午好啊。”

陈楚颔首，表情是无波无澜的冷静：“就凌晨的绑架事件，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

凌霜也不是第一次录口供，当即熟练点头：“你问。”

陈楚先让她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关于这个问题凌霜早就考虑过了，她的回答和面对刘建民的时候一样。

“下午的时候我搭了薇姐的车，不小心把家里钥匙落她那了，下班以后我去找她拿钥匙，在门口听到了薇姐的尖叫求饶声，出自侦探的直觉我感觉情况不对，就赶紧拨打了报警电话。”

“那你是怎么进去的？你知道闫薇家的密码？”

关于这个问题，凌霜当然更加可以实话实说：“说到这个就要感谢路泽了，他经常帮闫薇调试直播设备，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碰运气，他虽然不知道开锁密码，但门锁之前坏过，是他帮忙维修的，当时给闫薇设置了管理员密码。”

“刘建民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陈楚问，视线盯着她的眼睛。

刑警队长就是刑警队长，这种细节都被他捕捉到了，凌霜不疾不徐的解释：“他跟我说了对不起。”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不起？”

“我刚进门的时候他就说了，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毕竟我跟他无冤无仇的。”

陈楚收回视线在记录本上写字，一边冷冷清清的一句：“那还不是因为你积极的去做人质，不知道很危险吗？”

“我要不去薇姐就没命了。”凌霜说：“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你会袖手旁观吗？”

陈楚瞥她一眼：“我们对你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表示褒奖，市局会为你申请见义勇为的奖励。”

凌霜弯着眼睛笑：“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陈楚合上记录本：“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如果再有问题我们会来找你的。”

问询结束，凌霜笑着一句：“陈队长，还没跟你说句谢谢，谢谢你保护了我脆弱的心灵，并把我抱下了楼。”

陈楚顿了顿，移开视线，嗓音寡淡的一句：“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身后的两名警察对视一眼，低低的笑起来，被陈楚不咸不淡的睨了一眼，连忙立正站好了。

警察做完闫薇的笔录，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等病房里恢复安静，闫薇又对凌霜表示了感谢。

凌霜摆摆手：“不用客气的薇姐，咱们楼上楼下住着，远亲不如近邻嘛。”

“是啊，还真是远亲不如近邻。”闫薇摸出手机：“午餐我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凌霜没跟她客气，点了一份孜然牛肉炒面，这片刻侦探app响起提示音，是委托人Q发来了消息。

Q：“听说你又见义勇为了。”

凌霜可以容忍自己和别人拐弯抹角，但她不喜欢别人跟她拐弯抹角，而Q这个人很明显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她浅浅翻了个白眼打字回复。

凌霜：“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车祸是人为制造的，刘建民收了三十万。”

Q：“幕后的人是谁？”

凌霜：“不知道，刘建民还没说出来就被爆头了。”

Q：“你是最后一个跟他对话的人，没有拿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吗？”

凌霜：“当时警察就在门口，我能问出来的有限。”

Q：“你知道枪是谁开的吗？”

凌霜：“不知道，没看清。”

Q：“刑警队长陈楚。”

凌霜：“那他枪法还挺准的。”

Q：“但刘建民原本可以不用直接击毙的，不是吗？”

凌霜：“当时的情况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凌霜：“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Q没回复。

凌霜已经习惯了：“现在刘建民死了，线索断了，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Q：“他是死了，但他老婆和女儿还活着。”

凌霜确认对面是个高手，不想说的信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凌霜：“刚才警察来给闫薇做笔录的时候我听了，她对这三十万的来源毫不知情。”

Q：“那就找闫惠琴，我相信你有办法让她开口。”

听这意思，难道Q真的对幕后的人毫不知情？凌霜耸了耸肩退出了聊天界面。

……

吃过午饭凌霜睡了个踏踏实实的午觉，一觉醒来已经差不多七点了，天边只余一道即将消散的晚霞。

闫薇被推出去做检查，病房里只余凌霜一人。

她刚准备下床溜达，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身便服的陈楚抱着一束向日葵进了门。

对他的到来凌霜感觉很意外：“陈队长，你怎么来了？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陈楚把手里的向日葵递给她：“不用紧张，家里长辈住院，我过来陪护，顺路看看你。”

凌霜笑着把花接到手里，垂眸查看片刻：“这次怎么没有写便签？”

陈楚没听懂：“什么？”

“没事。”凌霜把花放到床头柜上：“请坐。”

陈楚拉开旁边的凳子落了座，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瞬间被弥补，凌霜终于不用仰头看他。

相对无言片刻，气氛稍显尴尬，凌霜找了个话题：“陈队长，刘建民反复说他为了三十万进了监狱，我听闫薇说，他是因为车祸肇事逃逸入狱的，难道那场车祸背后还有隐情？”

陈楚沉默片刻：“这件事警方还在查。”

凌霜貌似无意的感叹：“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警察还会管吗？”

“无论过去多少年，只要有隐藏的真相，我们都会调查。”陈楚抬眸看着她：“我知道职业习惯使然，你对这些事情比较感兴趣，但下次遇到这种危险的情况，记得第一时间报警，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境。”

他强调：“我们警方调动资源的能力是远远高于你的，明白吗？”

凌霜点头：“明白。”

陈楚这一趟好像就为了说这么几句话，话毕他站起身来，犹豫片刻又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凌霜一脸诧异：“什么？”

“我的电话号码。”陈楚说：“如果遇到不确定的情况可以打给我，我24小时开机。”

凌霜扬眉，饶有兴致的逗他：“为我24小时开机吗？”

陈楚浅浅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回答：“局里要求必须24小时开机。”

凌霜哦了一声：“知道了。”

还真是没什么情趣一人。

“记住了吗？”陈楚跟她确认。

凌霜把号码报了一遍，陈楚颔首：“记性不错，别忘了存到手机里。”

凌霜比了个ok，陈楚矜持的牵了牵唇：“那我走了，再见。”

目送陈楚离开，凌霜打开侦探app给Q发消息：“警察可能要介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