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土山镇,烟袅带着楚修玉在一家店铺前驻足。
楚修玉眼里划过一抹茫然之色,少女牵起唇角:“你以后,就在此处做工。”
做,做工?
楚修玉蹙眉,看着门匾上四个大字“土山绣坊。”
“我?绣坊?”
烟袅点头:“你要挣钱啊,你在此处既能挣到银钱,又能给我绣制一身婚服出来。”
楚修玉:“?”
他捏了捏耳垂,谁要给她绣婚服啊!
他堂堂帝宫太子,就算成亲,也不至于用这些粗制滥造的料子。
况且,谁要和她成亲……
烟袅指尖在楚修玉脸颊上一拂,青年那张过于张扬的脸变得普通敦厚。
低阶障眼法,在凡间足够了。
楚修玉张了张嘴,被烟袅的指尖抵住唇:“你刚刚还答应了我,会听话。”
烟袅想,这一次,成全她的执念,该从一桩圆满的婚事开始。
楚修玉扯住她袖角:“缺银两,直接去钱庄取便是。”
他外祖家,就是开钱庄的,分号遍布整个沧月。
谁知少女听到他的言语,漆黑的眸底覆上一层阴霾:“你想逃是不是?”
楚修玉拧眉:“我…”
他话还没说完,少女踮起脚,咬住他的唇肉。
楚修玉瞳孔微缩,行人的视线令他满脸涨红,烟袅松开他,轻轻拍了拍他脸颊:“不可以逃,逃了我也能把你抓回来,但我讨厌麻烦。”
楚修玉被烟袅领到绣坊中,他看着少女轻声细语与一妇人交谈,弯起的眉眼纯净又温和,他就没见过变脸如此之快的人。
宝桂嫂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烟袅就觉十分亲切,她虽不是绣坊的长工,却也与绣坊的工长熟识,得知烟袅是来为丈夫找活计,爽快的将其引荐给工长。
烟袅并不意外宝桂嫂子在此处,上辈子她看过宝桂嫂子的行迹,知晓宝桂嫂子除了做喜娘外,寻常之时也会在绣坊打零工。
工长得知烟袅来意,探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身形高大的长相粗犷的青年,有些意外,她们这里招工虽没有设定性别,但一般男子手笨,干不得这精细的活儿。
“既然烟姑娘是刚来咱们土山镇,以后都是街坊,那便让你家郎君试用两天,不过若是他干不来这活计,就怪不得我了。”
烟袅弯起唇角:“多谢工长。”
宝桂嫂子凑到烟袅跟前:“烟姑娘,你这夫君看起来有些……不好惹,他不会打人吧?”
烟姑娘一张小脸细腻又白净,清秀可人儿的,和他站在一起,有些不搭。
烟袅回头看向楚修玉,青年抱着手臂,一副极不情愿的作态,配上她的障眼法,确实有些入不得眼。
上一次她将他的身份圆得极好,也还是被有心之人找到,这次她索性也不想编什么赵家郎君的瞎话,把他那张高调的脸遮住,短时间内不引人注目便好,反正他们二人也不会长居于此,待山上的房子盖好以后,她就带着他搬到山上去。
“他就是看着凶了些,不会打人的。”
烟袅有些琢磨不定,楚修玉虽脾气臭,但不至于对百姓发脾气吧……
烟袅临走前,低声对楚修玉道:“你要好好努力挣银钱,我还等着你给我绣婚袍呢。”
“你要敢耍性子,我会惩罚你的。”
楚修玉眉心直跳,看着就这么把他扔到这的少女,刚想抬步追上去,被宝桂嫂子拦住:“楚郎君是吧,今日你就跟着我,放心,嫂子会好好教你,这成了亲哪哪都需要银钱,到时你们有了孩子,那花销可就更大了。”
孩,孩子?
楚修玉耳根通红,他就与她做了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准吧……
万一那妖邪有了他的孩子,他该怎么办?
“愣着做什么?快来。”
楚修玉犹豫一瞬,抬步跟在宝桂嫂子身后,心绪纷乱。
……
烟袅闭着眼调理内息,体内的心魔丹也不是全无好处,就如那些邪修费尽功夫另辟蹊径般,她的修为境界因心魔丹已经达到至圣巅峰,月殊的妖丹还未被她完全吸收,待将妖丹吸收完毕,突破渡神之境指日可待。
若她依靠自己修炼达到渡神境,大概会更开心些。
可就算依靠自己成为了主峰第二个突破渡神境的弟子,除了她自己,大抵也不会有人在意。
烟袅窝在椅塌中,身形缓缓被蚕丝一般的黑丝雾气包裹住。
醒来时,天边最后一缕余晖已经消散,而楚修玉还没有回来。
烟袅起身,微微蹙了下眉,眼下已是傍晚,精细活计需要用到光,那么多绣工,绣坊绝无可能舍得给每一个绣工都配备油烛做活。
她走在街道上,忽听闻几个嬢嬢谈论宝桂嫂子家,烟袅面色微变,想到上一世宝桂嫂子家的惨状,难道祝慈没有解除蛊法……
烟袅快步向宝桂嫂子家而去,见到宝桂嫂子家门口围了几个百姓,心中愈发沉重。
她拨开人群,上一世的场景没有重现。
宝桂嫂子的丈夫牛二鼻青脸肿的坐在地面上撒泼打滚,宝桂嫂子在一旁无声落泪,而身姿修长的青年在几人围拦下又向宝桂嫂子的丈夫踹了一脚。
“嘭!”地一声,牛二疼得面容扭曲,连哀嚎都嚎不出声了。
“哎唷,这小伙子到底做什么孽呦,怎么好端端的打人咧!”
“以前没见过,这牛二平日里老实本分的,怎么招惹了这么个煞星。”
“报官吧,哪里有这么欺负人的,看看牛二被打的,哪有个人样了。”
几个围观的街坊你一言我一语,俨然将楚修玉当做无辜伤人的歹徒。
青年的嘴角泛着青紫,发丝凌乱,衣衫也沾染了些许泥灰,一看便是跟人贴身肉搏过,身体虚弱,大抵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楚修玉看到烟袅走进来,心底划过心虚,更多是委屈,也不暴躁了,木桩子一般杵在原地。
烟袅走到他面前,伸手拨了拨楚修玉下颌,视线定格在他唇角的青紫肿胀处,冷下神色。
楚修玉想说什么,目光落在迟迟未说话,垂眸落泪的宝桂嫂子身上,又看了眼几个爱说闲话的街坊,快要脱口的言语又咽了下去。
罢了,今日就当他多管闲事,她想骂就骂吧。
青年垂下眼睫,上挑的眼尾聋拉着,有些可怜。
微微泛酸的指节被少女握住,烟袅冷眼看向那喋喋不休的几个街坊:“报官吧。”
“我夫君被歹徒打的破了相,今日这事没个结果,我自是不应的。”少女声音不疾不徐,咬字清晰,落在众人耳中却以为产生了幻听。
楚修玉眼睫一颤,看向烟袅,被她握着的手好似都不那么疼了。
“姑娘,你搞清楚状况呀,是你夫君把人牛二打了,你想把你夫君送进狱中不成?”
“是呀,打了人怎么还这般理直气壮!”
烟袅垂眸扫过蜷缩在地面上疼得快要晕厥的男人,面色平静:“所以我说,报官啊。”
她走到牛二身侧,弯起眉眼:“大哥,是我拖着你去衙门,还是让官差过来?”
围在宝桂嫂子家门外的百姓越来越多,无不是觉得烟袅冷血无情,十分无礼。
谁知倒在地上的男人听到报官,连忙摇头:“别,别报官。”
他忍着痛意对门外的街坊们说道:“我与这小兄弟起了口舌之争,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报官,不至于……”
街坊们狐疑地看向牛二,牛二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哦,那你打我夫君之事又该如何清算?”
牛二笑意一僵,街坊们就差对烟袅破口大骂。
“你这小女,欺负老实人是要遭雷劈的。”
“人家牛二被那恶棍打成这样都仁心宽厚,你莫要得寸进尺!”
“够了!”宝桂嫂子站起身,满脸泪痕看向邻居们:“仁心宽厚?”
她走到众人面前,二话不说就要脱衣,众人憾然。
烟袅握住她的手腕,将宝桂嫂子衣衫系紧,宝桂嫂子冷静了些许,依旧激动,伸手撩开衣袖。
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展露于众人前,宝桂嫂子泣不成声:“你们口中的仁心宽厚,老好人,不仅败光了家财,还日日对我拳打脚踢!”
宝桂嫂子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颤着手指着地面上装死的男人:“他日日赌博,喝酒作乐,今日跟我要银钱不成,竟狠心想将我溺死在河中,若不是楚小郎君,我此刻就成了被淹死的孤魂野鬼!”
“我前几日已经与他谈好和离,这才过了几日便对我狠下杀手……”
烟袅脸色复杂,想到前世宝桂嫂子在狱中所言,她说她很快便摆脱牛二,就要重获新生了。
如今看来,就算没有蛊法,宝桂嫂子依旧无法得偿所愿,好在……
她转头看向站在角落的青年,好在他救下了宝桂嫂子。
街坊们被事实真相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牛二平日里伪装的极好,平日里稳重又好脾气,逢人笑呵呵的,一时间,街坊们很难将这样一个人与宝桂嫂子口中赌博,家暴,甚至想杀死妻子的畜生结合到一起。
空气中寂静片刻,这一次不用烟袅说,便有人先行开口:“报官!”
“这样的渣滓,就算和离也不能让他得到丁点好处。”
“对,把他抓起来,咱这邻里都多关照着些,以后莫要让他接近咱南街三巷!”
“宝桂啊,你就该早些与我们说,大家都会帮衬你,做何要受这么多苦……”
宝桂嫂子强撑的体面终是被自己撕破,可结局,好似并不如她所预想的那般,被嘲笑,被误解。
她忍不住蹲在地面上痛哭出声。
过了约一刻钟,几个小童带着官差前来,了解事情起末后,牛二被官差带走。
烟袅的视线却落在其中一个小女童脸上,小女童看向她,走到她身前:“姐姐,你好漂亮。”
烟袅眼睫颤了颤,蹲下身摸了摸小女童的脸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梨,梨花的梨。”
烟袅弯起眉眼,在此刻,突然感受到了循环的实质感。
小女童正是上一世,在冰室中被白发掌柜残忍杀害的,她在死之前,还在求烟袅救她,可转瞬,连尸体都没留下。
还有宝桂嫂子,她不会再被蛊法反噬,惨死狱中,她也不用离开她经营多年的家,因为错的不是她……
回去的路上,烟袅看向楚修玉:“你刚刚想开口,为何又没说?”
青年揉了揉唇角,轻“嘶”一声:“我想等她自己说。”
若被欺凌之人没有开口的勇气,那他自以为的好心,带给她的只会是又一次的伤害。
“宝桂嫂子今日若不开口呢?你不知会被误解到何时,明明做了好事,却要承受不该有的谩骂,多冤枉啊。”烟袅顿住脚步。
“受着呗,打都打了,本公子心胸坦荡,从不后悔做过之事。”楚修玉下颌微抬,又扯到了嘴角伤口,疼得到抽一口凉气。
烟袅勾起唇,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意味不明地道:“是啊,受着吧。”
五年前他救她,如今为自己招来难以摆脱的麻烦,她喜欢的,就是他这赤诚又纯粹的模样,所以,不管后不后悔,且受着。
回到房间,烟袅将楚修玉按在门上,踮脚堵住他的唇。
楚修玉唇角的痛意瞬间直冲脑穴,可交织在唇舌间的甜意又令他忽略到了丝丝麻麻的刺痛之感。
他抬起修长的指节,按住少女的后颈,另一只手将她托起来,身形调转,将她抵在房门上。
唇舌交缠的暧昧“啧啧”声在寂静的房间尤为明显,少女细碎的吻落在楚修玉唇角的伤痕处,他眸光微滞,呼吸更加灼烫。
烟袅脊背抵在门上,一只手环在他脖颈上,另一只手,握着他冰凉的指尖,挪到裙摆之下…
楚修玉神色有一瞬的空白,在少女朦胧眼神的催促下,指尖动了起来。
烟袅有些意外于他的顺从,很快又被青年带着薄茧的指腹磨砺的思绪涣散,她靠在他肩头,全身心的享受着他的服侍。
少女的身体很软,被楚修玉拢在怀中,没有骨头一般,环在他脖颈的肌肤也滑腻的不像话,身上的清香随着她额角的汗珠变得更加浓烈,唇角溢出的一声娇哼,仿若一根无形的弦,不断撩拨着楚修玉的理智。
良久后,她一口咬在他肩头,雪白的脸颊如同被蒸汽晕染般晶莹剔透,靠在他肩头轻轻喘着。
楚修玉将她放到椅塌上,用帕子将手上的湿意擦去。
他心绪紊乱,玉垂着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指尖,他疯了吗?帮她做这种事。
他怀疑那酒里的药过了量,把他脑子烧坏了。
明日,他会变得清醒,定不会再被妖邪所迷惑。
“拿药膏来。”
楚修玉看向她,下意识问道:“我方才……将你弄疼了?”
烟袅似笑非笑看着他嘴角的伤口,楚修玉猛地起身到床下的药箱翻找着,耳垂越来越红。
烟袅将药膏涂到他唇角的青紫处:“你今日很乖,做得很好。”
少女柔软的指尖传来丝丝热意,不过一句轻飘飘的夸奖,竟令楚修玉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不知不觉抬起下颌。
烟袅一言难尽地扫将青年下颌掰正:“别动。”
呲牙小狗一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涂完嘴角,烟袅将他手执起,他的手很好看,白皙如瓷骨节分明,修长又有力,无名指和小指骨节处因打人而刮蹭的破了皮,烟袅刚想将药膏涂到他手上,忽而想到他刚刚用这手做过什么。
楚修玉看着少女突然将自己的手放下,隐隐还带着嫌弃。
他勾了勾唇,他缓缓收拢两根受了伤的手指,意味不明得道:“刚刚用的,不是这两根。”
昏黄的烛火将他的手趁得宛如一件精雕玉琢的艺术品,他微微抬了抬食指指尖,烟袅猝不及防挪开目光,脸颊发烫。
察觉楚修玉还想开口,她一把捂住他的唇:“闭嘴。”
楚修玉本想给她看指尖上的针眼,目光触及道烟袅飘闪的目光,突然低笑出声。
她给他施了了清洁术法,而后将药膏涂在他受伤的指节上,青年止不住的笑意令她气急败坏,她扑到他身上重重咬了一口他耳垂,而后快步走到床榻上躺下。
楚修玉刚走到床榻旁,烟袅抬起手臂指了指屋顶损坏之处:“你不能睡觉,得去修补房顶。”
“我是牲畜吗?”
牲畜也得有休息时间吧?
他这一日,从早到晚,过得比田耕地里的牛还充实。
他甚至觉得,在承天宗休养生息养病的日子,好似是上辈子的事。
烟袅威胁般扫了他一眼,缓缓合上眼睫。
楚修玉磨了磨牙:“梯子呢?”
……
次日天光亮起,闭上眼睛不过半个时辰的楚修玉被烟袅拉起。
青年压制着因疲惫而升起的烦躁之意,伸手将烟袅拽倒在床榻上,用力咬了一口她脸颊。
烟袅吃痛踹开他,又觉不解气,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
“嘿,不疼,一点也不疼。” 巴掌牵扯到了嘴角的痛意,楚修玉揉了揉刺痛之处,十分硬气。
少女白皙脸颊上一道圆圆的牙印,有些滑稽,楚修玉看着,心中畅快极了。
“滚去挣钱。”
烟袅幽幽道。
一刻钟后,楚修玉穿上烟袅为他准备的丑衣服,看向床榻上睡的舒服的少女,不满地嘟囔:“万恶的绑匪,总有一日让你后悔今日所做所为。”
万恶的绑匪翻了个身,楚修玉轻咳一声,加快脚步走出房门。
午时,烟袅睁开眼,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她抬头看向修补严实的屋顶,瓦片横七竖八的,尽管如此,竟也维持住了稳固,那位向来养尊处优的,虽然笨拙,想来却费了不少功夫。
“宿主你要不要上山一趟,我这里显示,女主血条有些岌岌可危。”系统想通了,依照宿主执拗的性子,除非她主动放弃男主,否则就算再重来一遍,剧情还是会因她而崩坏。
它现在的主要任务,不是阻挠宿主,而是尽可能在这一次循环,成全她的执念。
烟袅面色微变,女主凌筱和月殊皆被她用阵法困在了枫林中,她并未感知到有人进入阵法,凌筱为何会……
她身形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不管因为什么,女主还不能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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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滚去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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