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

董承恩风尘仆仆从外回来，扫了一眼坐在榻上的人，此时正闭着眼，但不难看出他的疲惫，眼底下的乌青。

自从接到消息，得知余瑶中的箭上有毒，并且解药就在北燕，顾远骁便下令去找解药。为了拿到解药，是出动了无数人马。

董承恩深知余瑶在他心底的地位，那日边界若不是众人拽着，他早就扑过界线去救余瑶。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拼命阻拦。

“皇上，解药拿到了。”

一瞬间，顾远骁睁开了眼，急迫说问：“药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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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余瑶苏醒后，发现眼睛看不见，整日颓然坐在窗前，试图能让光明照入眼眸中，重见天日。

娟儿站在她身后，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揪心又难受。

一向傲气又自信的主子如今失了明，她知道她心底很痛、无法接受。

可她自小跟在她身边，感同身受一般的痛着、煎熬着，如今只盼着南燕太子能早日帮公主找到解药。

“太子，有人送来这个。”裴晋身边的亲信将东西呈上，“里面还有一封信。”

裴晋眼前一亮，立马抓起包裹里的药材，“谁送来的？”

“不知，这里还有一封信。”

裴晋放下药材，拆开信，仔仔细细看完，心中了然，吩咐道：“拿去给太医确认一下，若是真的立刻熬制。”

余瑶所需的解药生长在北燕高山上，经过冬季大雪的冰冻覆盖，来年冒出嫩芽才能将深埋地下的根挖出来，那根须便能排毒。

已是春末，和煦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暖暖照射在余瑶身上。外面一片明亮，但她的世界却仍旧是黑暗的。

余瑶骨子里是个认命的人，打小她就信命，现如今的一切也从不甘到接受。

她想过，若是无法复明，便去寻个安宁的地方安度余生。

“公主、公主。”娟儿带着喜悦、急迫的声音由远及近，“公主，太子爷找到解药了。”

娟儿的眼眶有泪光闪烁，激动不已。

“公主，等药服药，慢慢你的眼睛就会复明。”

余瑶面无波澜，隐约之中心头松口气。

连续喝了半个月的药，眼睛并没有任何好转，逐渐的她已经放弃，只不过她的身体好像比之前有劲、有力。

刚中毒那会儿，她不仅眼睛看不到，连身体也无法受控制，步履蹒跚，四肢无力。

这些情况，现在都有所好转。

后背的伤口也在娟儿每日给她换药、敷药下逐渐愈合。

春天接近尾声，阳光洒向大地。

余瑶让娟儿扶她出屋，这是自她失明以来第一次出屋，暖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余瑶矗立在院子里，仰头看天，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一片黑暗。

她嘴角勾了勾，“娟儿，你给我讲讲这天如何？”

闻言，娟儿心中说不出的心酸蔓延，差点忍不住哭出来，深吸好几口气才平静的开口，“阳光灿烂，蓝天白云，鸟儿飞翔。还有，院子里的花儿，红的、白的都开了，很漂亮。”

“真好。”

余瑶眉眼弯弯，似乎自己已经看到娟儿描述的画面，这一切好像她亲眼所见。

“娟儿，你说我这样回东洲，父王和母后会不会很伤心？”

娟儿微微垂下头，沉默不语。

忽然间，余瑶想起曾经顾远骁对她说的话，她只是父王手中的一枚棋子，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死活。

她很想很想证实这一点，到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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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在睡梦中的余瑶被吵醒。

她睁开眼，忽然发现眼前有亮光，影影绰绰的，模模糊糊的。

她的眼睛好像能看清一点模糊的影子，侧头朝敞开的窗户看去，隐隐看到两只鸟儿站在窗台上。

收回目光，忽的，她嘴角微微滑过淡淡的笑容，虽然还不能彻底看见，这是好的兆头。

余瑶并未将自己能看清楚模糊影子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眼睛逐日看的更清楚，应该是那药的作用，身体内的毒素排出后才让她眼睛逐渐复明。

她准备再能看的更清楚一些后向裴晋告别，但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眼睛已经复明的事情。

这几日，她依旧过着盲人般的日子，就连娟儿也未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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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儿搀扶着余瑶去向裴晋告别，裴晋只提出让她多留些日子养病，但余瑶拒绝，裴晋就没再坚持。

“你救了我两次，思安不会忘记，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裴晋淡淡一笑，“其实这一次是顾远骁救的你。”

余瑶一怔。

“药是顾远骁让人从北燕送来的。“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余瑶心底蔓延开来。

和裴晋道别，余瑶没多耽搁，隔日便启程。

余瑶不知道，从她离开太子府开口裴晋便是一路追随，护送她至东洲领土上。

他站立高处，看着山脚下蜿蜒曲折的小路，马车在他的视角里如同蚂蚁一般，时而出现，时而又被浓密的树木遮挡，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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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

余瑶回东洲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顾远骁的耳朵里。

“裴晋放她走的？”

“是，南燕太子亲自暗中护送她走的。”

顾远骁没说话，目光暗沉下去，良久后，才开口，“她的眼睛如何了？”

董承恩摇头，“还是看不见。”

顾远骁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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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

余康平和文念得知余瑶回来，又惊又担忧。

文念见女儿双目失明，忍不住痛哭起来，又不想让余瑶发现，上下牙齿紧咬在一起。这一切都被余瑶看入眼中。

她的母后是担心她的。

文念平息下来才拉住余瑶的手，声音哽咽了一下，“回来就好，母后这就安排人去给你寻大夫，你的眼睛肯定能治愈。”

“谢母后。”

“傻丫头。”文念再次忍不住哽咽，“娟儿，快送公主回去休息。”

“是。”

等余瑶走后，文念强壮的坚强一下子软下来，险些跌倒，一只手捂住胸口，痛哭流涕，“都是本宫的错，本宫不该总想着将她推出去。等思安眼睛好了，本宫要把她留在身边，好好待她。”

这些话余瑶并未听到。

娟儿注意到前面走来的人，小声提醒着，“公主，前面是倾蓝郡主。”

余瑶早已经看到，文倾蓝穿着粉红色衣裙，嘴角边挂着讥笑，一步步朝她走来。

“倾蓝参加公主。”

“免了。”

文倾蓝看到余瑶目光无神、无聚焦，更加相信听到的话，余瑶眼睛瞎了。

“公主这眼睛还能好吗？”

余瑶未说话。

“我听闻这眼睛瞎了，估计是不能治愈的。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公主被南燕太子爷退婚？”文倾蓝话语酸溜溜的。

“退婚是公主提出来的。”娟儿不忍心余瑶受委屈，呛了回去。

“都一样，只不过你这话说出来是要顺耳一点。”

娟儿还想说什么，余瑶捏了她一把。

“娟儿，扶着公主回去好好休息，我要去找姑姑，有事商量。”文倾蓝朝余瑶福福身子，傲气的从余瑶身侧过。

娟儿气不打一出来，“仗着王后娘娘撑腰，太目中无人了。她可能都搞忘了，娘娘可是公主您的母后，她与公主比还差得远。”

“不说这些，先回宫。”

“是。”

余瑶刚回寝宫不久，听到外面的声音，随后便见到余珏从外进来，余珏是她的同胞弟弟，年十六，未来的储君。

身为帝王，都是后宫佳丽三千，子女成群。但她的父王只娶了她的母后，母后为他生了一子一女，也就是她和余珏。

“姐姐。”透着稚嫩的声音穿透余瑶的耳膜。

余瑶急急站起身，余珏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姐姐别乱动，好好坐着。”

余瑶露笑，家是温暖的港湾，有父王的保护、母后的疼爱，还有弟弟的关心，哪里像顾远骁说的，她只是弟弟上位的棋子。

事实证明，他们都是爱她的。

“姐姐，你的眼睛真的好不了了吗？”

“殿下，您听谁说的，呸呸呸，公主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倾蓝表姐说，姐姐一辈子都是瞎子了。”

“那个文······倾蓝郡主就是看不到咱们公主好。”

“娟儿。”余瑶喊她，示意她不要继续说。

“珏儿相信姐姐一定会好的，姐姐还答应过珏儿，要带珏儿漠北的，看辽阔的大沙漠。”

余瑶点头，“嗯。”

“我们拉钩，等姐姐眼睛好了，我们就去。”

“好。”

余瑶嘴角弯弯，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俩年龄相差不大，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深厚。

休息两日后，余瑶发现眼睛更能看清事物，但她还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让娟儿准备了几个点心，准备带去给父王。

娟儿拎着食盒，她面带如沐浴春风般的笑容朝大殿走去。

然而，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顿住了步伐，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

文念抽噎不止，断断续续的说：“难道大王就不能可怜可怜自己的女儿？现在她双目失明，能安然生存下去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