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亦敌亦友

盛大的祭典落下了帷幕,人群嬉笑着涌出了相国寺,火红的夕阳的倒映下卓桓看清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牵着马的肖染。这次没有等肖染来找自己,卓桓径直走了过去。从前都是坐着或者隔岸眺望,从未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高大,今日肖染一身窄袖黑衣压过卓桓半个头,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卓桓微微抬起头,直视着肖染,问道:

“今日皇后设宴为何你没来?”

肖染低垂着眼眸,回:“鸿门宴嘛,自然不希望有搅局的人。”

“你早就知道皇后要除韩言?”卓桓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诘问。

肖染俯下身,将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嘴唇上,示意卓桓不要声张,一边将卓桓带到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高大的身躯挡在卓桓身前,随后低声说道:“昨天夜里韩家收到了从宫里寄来的一封信,随后韩家人连夜转运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出府。”

“你怎知这就是皇后舍弃韩家的证据?”

“昨天夜里跟着这些珠宝偷偷溜走的还有一个人,九殿下要不猜猜看?”肖染笑着说。

卓桓思索了片刻,将脑海中所有的信息串在一起,道:“韩世杰?”

“嗯。”肖染轻轻挑了一下眉,“看来九殿下还是挺了解的。”

卓桓闪过了肖染尝试捕捉他的目光,将眼神定在了墙边的一株小草上。

“韩世杰是韩家现下唯一的独子,在乡试上中了解元,也算是给韩家挣了口气,韩家老爷很是看重。韩言和他比起来不值一提,韩家在这个时候将这么重要的人物送出去,定是有什么危险。既然韩家选择了韩世杰就说明他们已经舍弃韩言了。”肖染看着卓桓,试图将他的目光拉回来,“九殿下既然对韩家如此了解,想必也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那殿下可否告知在下您的棋走到哪一步了?”

肖染这样居高临下的样子让卓桓感到一丝的压抑,他尝试吸进更多了空气,让冰冷的寒风唤醒自己,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卓桓才慢慢说到:“你说我是掌局人,可在这深宫中我亦是棋子。你既然已经开始对韩家深入调查了,说明我给你的情报有用,如果肖将军真的想看完这场棋,那还务必请肖将军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人马我都备好了。”肖染点头笑道。

肖染后退了一步,将卓桓从自己身前放了出来,卓桓快速抽身向清飏走去,突然他回头问到:“既然皇后的请帖没有递到你府上,你为何又突然前来?”

肖染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上前,说到:“那自然是找人了,只不过,今天不是特意来找九殿下您的。”

卓桓听后眨了眨眼,只留下了一个字:

“哦。”

肖染看着卓桓离去的背影,狐裘雪白的毛在风中飘动,看得出来衣物有些旧了,衣角处还沾上了些东西,卓桓的两个耳朵直发红,不知是冻的还是什么的。

直到看着马车远去,肖染才和朔风进了相国寺。人群几乎已经散尽,空荡荡的寺庙里回荡着钟声。肖染走到了静室,白向竹早已在这等候多时,见肖染进来,便问到:

“怎么这么久?”

“遇见个故人,寒暄几句。”

“你不会又去搭上哪个皇子吧。”

“撕......嗯。”肖染有些心虚,小声嘟囔着,“卓自遥。”

白向竹一听到肖染直呼卓桓的字,差点发疯,道:“不是,你...你和九殿下又怎么了?他不是刚出来吗?你怎么就勾搭上人家了?”

肖染有些不满,说到:“什么叫勾搭?我们不过是兴趣相投罢了,一见如故!”

......

“放狗屁的兴趣相投,你每天除了抱着兵书兵器傻乐,你有啥兴趣和皇子相投?”白向竹在心里骂到。

白向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长输了一口气,道:“你还是不要与他走太近。”

“怎么,他不是才刚出来吗?”肖染也坐了下来。

“今日如你所想,皇后动了韩言,但还有一件事。”白向竹换回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可听过鸮笑?”

“嗯,有人说吉利可也有另一种说法是会带来不幸,可着鸮哪有说笑就笑的。”肖染道。

“望都都认为鸮是个不吉利的鸟。今日的祭典上一只號忽然飞来将祭品吃了个遍,随后便飞到了九殿下身旁。当时人心惶惶,也不知是谁喊了句鸮笑了。究竟如何根本没人知道,可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白向竹一边说一边看向了还未打扫清楚的祭台。

肖染想着卓桓方才的话,问到:“你认为这不是巧合?”

白向竹沉默了一下,才说:“此事我不敢妄下定论,如今的情形下,皇后要保全荣亲王的地位。”

“嗯,所以他们要除韩言。”肖染暂时将话题拉回韩言身上,避免过多的透露卓桓的行踪。肖染将昨天夜里的事情告诉了白向竹,两人都面露凝色。如果韩言出了事,想必韩家也会受牵连,这样一来军粮的线索就断了。

“还有一事我觉得你应该先知道。”肖染对白向竹说,“这几日朝廷下派的官员调查阳城记录在册的粮食几乎都分配到了阳城百姓家里。”

“你是说韩家没有私吞军粮?”白向竹有些不解的问到。

“不。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么大数量的粮食若能保存这么久,为何军粮就撑不过。所以我就去找当地的掌事要了阳城的户籍。”肖染向白向竹凑近了些,“你猜怎么样?在那册子上有名有姓的人根本不存在,一个个不存在的人却能年年领着这么大份额的粮食,只有一个原因。”

“户部有人在帮阳城作假。”白向竹抢先回答,语气冰冷。

“嗯。户籍管理关系到赋役征调,如果真的是上边出了问题,那就不是贪图钱财的问题了。”肖染严肃地说。

静室的气氛降到最低,一片雪花终于滚成了一个大雪球。起初以为只是些黑心商人私吞军粮,贪图国难财。现在看来,朝廷上下,吏治混乱,大家都成了一根藤上的蚂蚱。

“你是希望我做些什么?”白向竹问到。

“凡此种种,都只是我的一面之词。武官越级管事就算皇上知道了也难以展开调查,我自知不能在阳城过多停留,你父亲在户部为官多年,这么大的疏漏不应该浑然不知。”

“你是怀疑我父亲结党营私?”白向竹微微皱起眉,哪怕他的父亲总会为着面子去奉迎人家,可一时间白向竹也不愿相信。

“我不希望是这个结果。”肖染冷静地说,“但现在不止是长平难渡,雁山也是步步为营。我并非一味怀疑白尚书,只是希望户部上下能有所重视。”

白向竹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握紧椅角的手在微微颤抖,道:“嗯,我明白。如果是真的台谏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肖染起身向白向竹做了个礼,白向竹连忙上前拦住他,道:

“不尘,我们之间不必多礼。天色也不早了,我也不宜久留。”

看着白向竹被逐渐拉长的影子,肖染不禁叹了口气,过几日他就要返回长平了,不能留下这么大一个窟窿没人管。

想着想着肖染就走到了主堂,几个内侍看见肖染向他做了礼,随后肖染鬼使神差地问到:“九殿下的座位在哪?”

一个小厮指了指靠边角落的一个位置,肖染走过去,案桌上还放着刚才题诗的宣纸。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①

肖染望着苍劲有力的几个字,想着倒不是卓桓平日里给他看的矫情劲。

忽然,朔风拍了一下肖染,问到:“将军,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朔风在长平时就时常跑去药铺,对一些草药奇香尤其敏感。肖染用手在空气中扇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香气在鼻尖一扫而过,很快又消失了。

肖染顺着桌角看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被人撒上了一些黄色的粉末,还有明显的摩擦的痕迹。

“看得出来是什么东西吗?”肖染侧过身子,问朔风。

朔风拿出了小帕子,沾了一点粉末,拿得近些,又是闻又是看,随后说道:“应该是‘引翁散’。”

“引翁散?”

“嗯,可以吸引一些鸟类,人可能对其没什么感觉,但鸮对其会有很大反应。”朔风说,“将军觉得是九殿下所为吗?”

肖染摇摇头,说到:“他刚刚面圣求了封地,这样的事也不会他自己来做。”

肖染走到外面的祭台边,发现祭台上也有一些细小的粉末,不仔细看很难察觉。突然,肖染转身对朔风笑道:

“虽然不知道这九殿下究竟是敌是友,但可以确定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①出自(宋)陆游 《卜算子·咏梅》

“引翁散”是我编的,大家不用纠结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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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亦敌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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