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族闲来无事的时候，商聆就会拉着那些属下们跳跳魔族地盘上的无妄崖，寻找一点魔生的乐趣。

可惜真敢随她纵身一跃的人太少。

非但如此，每次她要一跃而下时，那把寒芒剑就会适时出现，顶着她的小腹，将她从无妄崖崖边顶回去。

那会儿她还纳闷，是谁用着她赏赐的剑坏她兴致。如今此事还是悬案一桩。

此时，正在急速下坠，商聆望着模糊的崖壁，笑得猖狂肆意，她死死勒住闻人湛的腰，令他无法抽身，只得眼看着不断下坠。

许是失血过多，少年连挣扎都没有力气。

狂风在耳边呼啸，商聆微微转头，见闻人湛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静如画卷，眼底没有情绪。

他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上翘，下一瞬却闭上了双眸。看着像是晕了过去。

在快下到山底时，商聆忽然踢了闻人湛一脚，再及时祭出了随身的木剑，稳稳接住了自己。

三个月来压抑的心绪，终于清明起来，她掸去一身的灰尘，正笑着要去给闻人湛收尸，却忽然听到铮地利剑出鞘之声响起，紧接着一道白色剑光划过，将墨衣少年稳稳接住。

那剑十分温和，缓缓降落，又似是有所忌惮，看到商聆时紧急地往后飞了数丈远，这才一抖剑身，将少年丢在潮湿土壤上。

这一刻，商聆的笑容都来不及收住，失算了一步:毕竟佩于身上的法器越是高阶的，越费灵力，只有最低阶的法器，才能几乎在没什么灵力时，被自动召唤出来。

真的没想到，哪怕是历代魔尊挨个想一遍，都想不到鼎鼎有名的仙门之光闻人湛，身上会携带如此低阶的佩剑。

既然摔不死，那就只有换别的法子，直接一点要了他的命。商聆这般想来，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步步靠近少年。

那把低阶佩剑悬于闻人湛的肩头，时而在左边，时而绕去右边，一副不知所措，慌慌张张的样子。剑尖指着不停往前杀气腾腾的商聆，却越抖越厉害，直到商聆举起石头的瞬间，低阶佩剑落地藏去了闻人湛背靠的大树之后。

商聆：“......”

此剑看着倒是颇为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连你的佩剑都不管你，你的眼光也不怎么行。去死吧，闻人湛。”商聆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昏迷的闻人湛的面门砸去，同时藏在树后的佩剑不止地震动发出嗡鸣声，似乎在向少女求情，也似在唤醒少年。

石头擦过脸颊时，还在昏迷的墨衣少年忽然睁开双眸，拉住商聆的手腕，将她完全扑倒在地。

商聆如今力气也小，一直想抬手，却被闻人湛按紧了两侧肩膀，整个后背紧贴土壤。挣不开，也不愿放下硌手的石头，她也来了脾气，怒视着那张悬在上方的少年脸。

“你若不放手，我会让你知道……”还不等商聆说完，少年两眼一闭，手臂一松，整个人犹如大石一般，震得她呼吸一滞。

“我......”胸腔被狠狠压着，商聆想骂人都没气力，奈何她如今这具身子骨，虽完好无损，却比凡人还凡人，脆弱的不堪一击。

几番尝试推开，在眼前一片黑的时候，她终于是将闻人湛推开，抬眸一片朦胧影影绰绰，艰难开口道：“废物剑，滚过来。”

低阶佩剑听到召唤先是一愣，商聆凌厉地眼风扫过去，不用再开口，那双眸子好似在说：我知道这世间哪里的熔炉火最盛，随时都能熔了你。

只听咻地一声，似是利剑扎进土壤的声音，商聆按住剑柄，以它为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不断收紧，直至气顺眼前清明，这才拔出土中剑，商聆冷沉着声音：“小子，玩我呢。你最好是真的晕过去了。”

她步步朝着闻人湛继续走去。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个魔的杀意，商聆悻悻地想。

剑身一直发抖，商聆也被这把废物剑给影响到了，只好边走边用手握住手腕，“别抖，再抖，就不是熔剑那么简单了。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号吧，没听过不要紧，记住，魔尊商聆。”

她双手举起剑，喝道：“不为我所用的，都不必留！”

此言一语双关，却在劈下去的那刻，大量黑气涌出，凝结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商聆瞬间包裹住，抬高升至半空。

“怎么会有魔气？”商聆双手被魔气拉着，“不对，那是......”

只见墨衣少年胸前微微发着黑光，与那身墨衣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瞧都瞧不出。就这一眼，商聆便挪不开眼了，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戴着魔族魔尊的魔晶石。

这块魔晶石，只有历代魔尊继位之时，才能拥有，只此一块。

“难道，”商聆难以置信：“他居然，成了新一任的魔尊？不可能......”

商聆面临着巨大的崩溃，想要苦心重新振兴的魔族，居然落到了对家的手里，这天底下还会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么。

她以为堂堂一个仙门弟子，费尽心机地做魔族细作，为的是击垮魔族势力，没想到却是魔尊之位被觊觎了。

事已至此，商聆只好将杀闻人湛放到一旁，被魔晶石抓住，可不是随便能出来的，必须让闻人湛醒过来亲自解开。

商聆闭着眼，一遍遍呼喊闻人湛的名字，有时骂两句，有时又戏瘾上身喊两句师兄。就这样，她喊了太久，反倒把自己喊得精疲力尽，睡了过去。

一声怪异的妖兽叫声响起，闻人湛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浑身血液似流干了一般，脸色白如鬼魅，躺过的泥土上，被血渗入得深黑一片。

闻人湛撑着树干起身，骨节分明的手被血覆盖，犹如在地狱里爬过。

剑鸣声作响，引得他望向那团黑气。——他的寒芒剑跟那心思不纯的女弟子，都在里头。

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少女的发髻被伸出的枝丫斜斜串过，她握着寒芒剑，一副痛苦的模样，嘴里还喃喃着：“师兄，闻人师兄，师兄......快醒，师兄，我想吐。”

显然神志不清。

在闻人湛的眼中，她如今是他的心魔，于是他走近魔气织成的大网，用手指破出一小洞，寒芒剑顺着洞溜回他手中，魔网又瞬间复原。

“不知道耽搁了多久。”闻人湛抽出佩剑中的部分灵力，为己所用，用那新进的灵力封住心脉，这样还能再撑一时半会。

他必须尽快寻到魂镜。

闻人湛抬脚便往黑林走去，却忽然听到少女迷迷糊糊的呼喊声：“闻人师兄，有蛇咬你，你别怕，我帮你，你，醒醒。呃......”

话语间，闻人湛的脚步一顿，回头去看，看到少女的脖子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毒蛇。拇指粗的一条青蛇，正吐着蛇信子，闻着少女的脖子。

商聆瞬间睁眼，对着闻人湛的双眸，哭喊道：“师兄救我！就是这条蛇，刚刚想咬你，我赶不走它，怎么办啊，呜呜呜呜，还被这莫名其妙的黑气给缠住了，救我啊。”

变脸一事，商聆自是游刃有余。

看闻人湛只是看着，并没有放她下来的打算，商聆继续演苦情戏道：“你是不信我吗？之前的事我可以解释的，你先救我下来。”

闻人湛似乎没有兴致听，转身又要走，商聆急了:“我是顽劣了些，想捉弄那位师兄来着，不知道那个镜子是神器。还有，我若是想杀你，又为何要陪你一起下来？我只是想将功补过帮你寻回魂镜。除了跳崖，我想不到如何下到这崖底。”

闻人湛质疑她：“想不到？”

“嗯。”商聆：“太害怕了，你扬言要杀我，我太害怕了，啊——疼。”

她这一大叫出声，一小块石子飞来，划过她的脖子，将毒蛇一断为二。

下一瞬，魔网也被回头的闻人湛用手强行拉开，商聆落在了土壤上。

闻人湛俯视着她，看到她脖子手背手臂多处地方有蛇咬出的牙洞，这才信了她的话。他想，是毒蛇在侵扰他的时候，她出手帮忙，才会被魔晶石一同困住。

同时也排除了她是心魔的可能。

只是此人依旧可疑。

“这是能解蛇毒的解药，服用完后就自己回去。”闻人湛丢了一个小小的白瓷药瓶到地上。

商聆捡起来，倒了一颗咽下：“多谢师兄。”

她看了一眼那断成两半的毒蛇，心道：还好有这招苦情戏。

蛇是从某个弟子身上得来的，觉得好玩便偷偷养了一段时日，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商聆跟上了闻人湛的脚步，这黑林阴气重，上空乌云盖日，时不时有怪异兽类咕嘟咕嘟的叫声。

他们置身于这片浓稠的黑林中，通过穿透树丫的一点稀薄微光，也只能看到附近一小片地方，再远便是无尽的黑。

“这里好可怕呀。师兄，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如先在此处坐下来，我给你看看伤势如何。”

商聆：他成魔尊了是吧，那我又是什么东西？

寒芒剑：......（小小声：坏东西）

我：换个思路呢，有魔晶石就一定是魔尊吗，退一万步来说，就不能是偷来的，捡来的吗，再退一亿步来说，你不杀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呢，瞧，还是你太执着了。

商聆：好，真欺负魔，等我帮手来再说，我的帮手就快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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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同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