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稍稍疑惑后，闻人湛又收回目光，瞥向商聆：“你留下。”
“其他人都回去修炼心法，从今日起，每人需花十个时辰修炼，不许偷懒。互相督促，若有违者，自去掌门面前领罚。”
十个时辰，那岂不是只能睡两个时辰？这多少有些操之过急。
今日的大师兄真的很反常。
众人惊讶之余，却不敢有一丝怨言，纷纷自行离去。
本是说留下商聆一人，可那位叫无痕的弟子也不肯离去，此时见那些爱八卦的同门都不在，不会被大肆宣扬出去，无痕才稍稍安心，将遗失魂镜的事告知了闻人湛。
闻人湛听后，脸色白了三分，他以为一来便看到的大阵仗，是只因无痕想下到崖底自戕的，却没想到是魂镜遗失。
匆匆赶到这里，闻人湛也是想要拿魂镜。
魂镜此等神器，蕴含的灵气不可估量，也最为吸引妖兽，而山崖下全是黑林沼泽，有不少野生妖兽蛰伏在那，一个个剥开肚皮看，也不见得寻得回魂镜。
念及此，闻人湛的眼尾染上一抹猩红，凝神于一处，迟迟没有说话。
当务之急是先将闲杂人等劝退，她两手捏着衣角，摆出一副好人的姿态。
“无痕师兄，今日大好时光不可荒废。你看大家都去修炼了，你也赶紧去吧，你放心，闻人师兄不是那种不管同门死活的人，我留下继续陪师兄想法子，你走吧。”
说着，商聆笑容灿烂，伸出手臂，用手背对无痕尽情挥手，打包票道：“小事一件，就包在我跟闻人师兄身上了。”
就在她开口时，她没有看到墨衣少年抬起了双眸，那道幽深的目光，紧紧盯住她的背脊。
闻人湛不解，这个面生的小师妹，为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无痕看闻人师兄不说话，师妹又如此帮忙，立即朝两人一拱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商聆还洋洋得意自己这招高明，却突然听到石门降落的声响，“轰隆”一声，再去看，身后的路都堵死。
这边山体高大，青崖门被山体环绕在中间，天然的结构像是树立起层层围墙。往日里崖边都被这道石门隔绝，以免初出茅庐的弟子发生意外。毕竟大部分弟子连御剑都学不利索。
石门距崖边不过五步，这一小块地方让两人显得亲近不少，却又有浓烈的杀意弥漫其间。
此时被困于其中，外头的弟子根本看不到崖边发生的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让商聆感到害怕，她看向闻人湛，笑了起来，眼底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深意。
闻人湛从一侧缓缓走来，两三步到了商聆的正前方，眼神冷漠又疏离。
“我知道，是你。”少年清澈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冷意。
“嗯？”
商聆往后退了半步，单薄的背脊紧贴石门，她莞尔一笑，声音甜腻道：“师兄认识我？”
还来不及说完，她突然话锋一转，语调拔高了一些，大惊失色地问：“你这为何意？”
她的眼神艰难向下扫去，依稀看到自己脖子上覆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一寸寸划过她因营养不良而泛黄的肌肤，直至环住她的颈脖才停下来。
他想掐死她。
这狗屁细作还想掐死她这个堂堂的魔尊！
难不成她已经露馅了？
继续按兵不动，商聆将自己生平所有难过事迹都想了一遍，直到想起一上任魔尊之位就嗝屁这事，才勉强挤出了一滴小小的眼泪。
见他迟迟没用上劲，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商聆这才直直望向少年浅棕色琉璃般的双眸，红着眼软软唤了一声：“师兄。”
她还怕显得不够亲近，又娇嗔地补了一声：“闻人师兄。”
少女与他说话时，每个字都刻意抬高发声位置，使得嗓音变得黏腻尖细。
听入耳，叫人浑身难受。
今日从无花宗着急离开之前，妙音还语重心长地叮嘱过他：“你若还是执拗于复活那个叫商聆的魔尊，恐是迟早生出心魔。心魔千变万化，有的甚至能化形为人，有时是外形上像所思所念之人，有时仅是性情相似，其中滋味，需自行体会。”
他本不以为然，心魔又如何，也无暇顾及这些。
闻人湛微微皱眉，望向她的眸中显露嫌弃之色，“闭嘴。”
如今，他恨不得，将眼前这心魔除之而后快。
原来心魔真是个棘手的东西，能提前知晓他的行动，与他作对。妙音说的对，要当心心魔出来作祟。
商聆却当没看到没听到，闭上惹人怜爱的杏眼，一副要咽气的样子。她哪里会知道在这短短一瞬间，自己就被眼前人误会成心魔了。
于是，她干嚎道：“我也不问你为何想杀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
倒吸了一口气，她用双手去抠闻人湛的手指，试图掰开他的钳制，“可曾想过不杀我？”
闻人湛棕色的眸子一沉，却好似透过她在看什么人一样，不过片刻，又冷笑一声，盯着她慢条斯理道：
“是你将魂镜丢下去的，就该知道，与我作对，必然不会纵容你留在这世间。”
闻言，商聆皱眉，眼底满是困惑，她转动着眼眸苦思了一下：不对劲，怎么突然对我敌意那么大，他不是对待同门友善的大师兄么。
然后她才抬眸，一双杏眼定定地晲着他：“你，你......”
“就算是我干的，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我们仙门不是不滥杀无辜么。”
闻人湛稍稍犹豫，蹙眉深思，似乎真的考虑起她是不是无辜。商聆还以为他被说动了，却没想到他掐她脖子的手忽然更紧了，他斩钉截铁道：“你，不算无辜。”
没有魔气傍身，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商聆绞尽脑汁，为自己争取活命机会：“杀我也得有个理由吧，况且......你可知今日，我本是想对你表明心意，清灼师姐递给你的纸条上的字字句句，便都是我的心意啊。”
闻人湛的双眸微垂，视线定格到她的脖子上，依旧不为所动，着了魔一般冷冷出声：“你该杀。”
此时，一丝铁锈味隐隐传来，商聆察觉出颈脖间的丝丝凉意，一下便明了这是血的气味。
只见三条细长的血如蜿蜒的河流，不断从他的腕间流淌而下，汇聚得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她脖子到锁骨之处也全是他的血。
原来身受重伤了。
商聆心头一喜，再次用力去掰开束缚她脖子的手，此时闻人湛伤重，面色惨白，那手已不由自主地卸了力道：“如此重的伤，你用灵力维持正常面色，还硬撑了那么久。”
趁着闻人湛灵力耗尽，商聆抓着他受伤的胳膊狠狠一捏，恶劣的本性逐渐暴露，接着嘲讽道：“真是不容易啊，闻人师兄。”
冰凉的衣料贴在商聆的掌心里，隔着衣物涌出了一股温热的血液。
她一直望着他的脸，企图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的神态，却只看到他一脸木讷，神色游离。
还是可惜，现在连一个能与之抗衡的趁手兵器也没有，她这身子亏空成这样，但凡他有一丝神志尚在，她赤手空拳都肯定不是他对手。
才这般想来，便察觉出某种东西在异动，几乎是同时，在她暗叹不妙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她，使得她眉心一沉，晕晕乎乎起来。
是闻人湛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保护他。
商聆在心中暗暗琢磨：可恶，不能直接动他，那要如何杀他？
此时，闻人湛鼻腔微微喘息，抬眸望着她的眉眼，心湖便忍不住地翻涌。他眼尾渐渐泛红，竟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脸庞，嘴里呓语似地温柔缱绻道:“不要再赶我走了，我都答应你……我答应你，好吗？”
商聆眉头轻皱，费解地眯了眯眼，他这是大白天睁着眼说哪里的梦话呢，发癔症呢？
两人相视良久，世间如同万籁俱寂一般，只有呼呼风声自山崖下传来。
“有东西护着你，不能动你是吧。”商聆眼神狠厉道：“那你也一样死。”
她眼中杀意显现，突然一把勾住少年的背脊，双臂紧紧抱住他，不顾一切地往前方山崖摔去。
若是意外，那就护不住了吧。
反正跳崖，对她而言简直如履平地般轻松熟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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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都想杀了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