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堪比顶级扩音器,将买卖双方吆喝拉扯的声音放大到路过的人都得被迫听一两句,无意义的吵闹,日复一日活着,毫无新鲜感的麻木令陈类感到厌烦。
他每天都要在这一百多米的路上来往一次,应付那些扯着嗓子问候他那瘫痪在床的爸爸的邻居。
身体好点了吗?精神如何?胃口怎么样?最近怎么不出门晒太阳了?
陈类笑着回答:“好点了,还可以,已经能吃下一碗饭了。”
可那些人转头却又嚼他舌根子,说他克爸克妈,骂他那开车撞得他爸终身瘫痪,而后锒铛入狱的妈精神失常,倒是一点也记不起来是他那混蛋爸出轨在先,试图把他从楼上摔下去在后,他妈妈实在忍受不了才一脚油门了结一生。
追逐别人的家丑,仿佛就能让他们平淡乏味的生活增添一抹趣味。
让人恶心。
“小类啊……”
陈类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向客厅沙发上盖着毯子的男人。
“小类……吃冬瓜……想吃冬瓜……”男人断断续续地表达着,身体和脸部表情却一动不动,死寂沉沉,声音不像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天花板、从地下或是从他身后门半掩的厕所里传来的。
陈类冷冷看着他,嗤笑一声:“小类?有求于我的时候,就不叫我畜牲了?”
他脸上的冷笑收敛,淡淡撇下一句推门而出,“想得倒美。”
转身按亮电梯下行键,等电梯从楼上下来,陈类瞥了眼无人电梯箱,走进去后按下一楼按键,关闭电梯。
七楼不算高,没一会儿就到一楼了,陈类礼貌和等电梯的邻居打招呼,面色如常地走出单元楼大门。
奇异的波动蠕动着离开这栋大楼,飞快退回他放在外套兜里的右手心,昏暗客厅中,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体仿佛被擦去了颜色,一点点变得透明,直到完全消失。
“陈类?”小区门口水果摊的摊主一见到他,动作麻利地从躺椅上爬起来,笑眯眯地,“出来买菜啊?来来来,叔叔这儿新进的苹果,给你爸买点回去!”
“好。”陈类点头,在一车苹果中挑了几个块头比较大的装进袋子。
“就买这几个?”水果摊主说,“你爸以前可是最爱吃水果了,多买几个回去呗!”
“叔叔,我爸最近肠胃不太好,不能吃冷硬食物,过几天等他好转了,我一定照顾您多买几个。”
陈类温和平缓又不失礼貌的语气让水果摊主的脸色回暖:“哎,真是造孽,都怪你妈,早就说这人靠不住,以前就拿刀砍过人,还是你爸到处求人才让人家没追究,这下好了,把自己赔进去了!”
陈类只是听着。
他知道,这些人十几年如一日地讨论这些事,要的就是听者的反应、附和和与自己同仇敌忾的发言,听的人一旦沉默,这些人就会自觉没趣,没说几句就会闭嘴。
果然,水果摊主见他视线低垂一声不吭,张了张嘴,收了钱,扫兴地往躺椅上一坐,摆摆手敷衍:“不耽搁你时间了,去忙吧!”
“叔叔再见。”
陈类转身时多看了眼水果摊主,后者眼角微黑,乍一看像是黑眼圈太深,都蔓延到眼角来了,但只要有人肯贴近他的脸仔细观察,就能看到那黑色其实是一块块褐色的圆点,一块叠一块地挤在一起,像虫卵一样分布在他眼角。
这是你应得的。
等到绿灯亮起,陈类慢悠悠走进菜市场,看也没看一旁的冬瓜,径直走向南瓜,拿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抛了抛,正要说话,忽然后背一凉,一丝丝微麻的气息让他脑顶发凉。
这是卡牌气息!
附近有玩家!
陈类屏息静气,压制住眼底的狂喜,连忙低下头,动作隐晦地抽出一张普通卡牌,让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紧抿,露出紧张恐惧又十分克制的表情。
这还是他第二次在附近碰上能用卡牌的玩家。
耳边只剩下自己慢不下来的心跳,陈类付了南瓜钱,按原计划到十几米外的另一个蔬菜摊买了一整朵白菜,一把辣椒,才转身面朝自己来的方向。
在哪儿?
陈类迅速扫一遍两边的菜摊,一眼就锁定那道背对他在水果堆里挑挑拣拣的身影,那人也在观察他,不经意间会将侧脸展露出来,看到他在看自己后又迅速扭回去。
……男的?
看起来很年轻,二十来岁,好像从来没在这一片看到过他。
陈类几乎沸腾的情绪冷却了,他有些失望地维持面部紧张的表情,一步步朝菜市场出口走去。
不过这玩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冲他来的吗?
距离渐渐拉近,那人似乎也能察觉到,扔下手里的水果后低头从兜里掏出口罩飞快戴上,然后自然抬头平视前方。
陈类险些笑出声。
拙劣的掩饰。
他心中因看到陌生人而产生的警惕烟消云散,连隐藏自己都做得粗劣的玩家不过是个蠢蛋,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陈类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菜市场,那名玩家也没有追上来,而是站在路口注视他,直到他进入小区单元楼,彻底消失在可视范围内。
进入电梯,陈类揣进兜里的手一握一松,那团奇异波动再次出现,以他为中心飞快铺开,将这栋楼罩得严严实实。
下了电梯,站在家门口,隐约的咳嗽和艰难的抽气声响起,陈类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手腕一拧,男人嘶哑难听的嗓音飘飘忽忽传来:“小类……冬瓜……”
陈类厌烦地垂下眼皮,进屋关上门,边换鞋边冷嘲:“想吃冬瓜,那你最好明天就去死,有多少我给你烧多……”
“小类。”
轻柔带着笑意的呼喊,这十几年没再听过的声音让陈类浑身一僵,血液在这一瞬间倒流,冰凉和麻木塞满全身。
“你回来啦,还买了南瓜,那我们今天晚上喝南瓜粥,怎么样?”
幽灵一般的声音变得近了,陈类只觉得自己半边身体毛孔扩张,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让他毛骨悚然,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喷薄而出的愤怒和荒唐,他猛地起身回头,看向那道温柔的身影,视线钉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半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幻觉里?”
“嗯?”女人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话,只是在围裙上擦擦手,走过来放在他额头上试了温度,“是最近降温厉害,有些糊涂了?妈妈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也是我的家呀。”
“不……别碰我。”陈类艰难地后退一步,撇开眼睛不去看她,厉声低喝,“你是谁?出来!”
“真是复杂。”
陌生的男声刚出现,陈类便锁定了他的位置,抬手取出一张高能卡牌,噼里啪啦的红色雷弧尖啸着扑向拉拢了帘子的窗户。
啪!
一只手随意一挥,飞出的雪白雷弧和红色雷弧交融,眨眼在空气中炸出一团电光,随后安静下来。
梁丘商站在窗边,一手插兜一手持卡,漫不经心地抬脚踹了踹沙发:“你这么讨厌他,怎么还允许他活在你的世界里?”
“你是装的。”陈类认出对方就是刚才在菜市场表现很生涩的玩家,“你来找我干什么?”
“这可不是个好问题。”梁丘商抬腿坐在沙发背上,“你都在坪城街成为连环杀手了,被路过的玩家找上门,不是很正常吗?”
“可笑。”陈类扬手将女人挡到身后,往前几步,“你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拔除邪恶维护和平?”
他指着沙发上的男人,“世界上这种人数不胜数,就像蟑螂一样杀之不尽,又让人恶心得要命,看你不过二十来岁,读大学的年纪,得到这种可以颠覆社会的能力,就想伸张正义成为英雄?”
“不不不,你误会了。”梁丘商友好地笑着,“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让他继续存在,这只是一个阅历不深的后辈的好奇心。”
“看着他永远留在死前一分钟,会让我身心舒畅。”陈类冷声道,“等我杀了你,我也会允许你保留生命的最后一分钟,一次次向我求饶。”
陈类扔下一张高能卡牌笼罩女人,身上如同着了火,越来越灼热明亮,烧得四周空气扭曲起来,脚下一蹬,手臂倏忽亮起刺眼金芒,转瞬退去后露出震荡着空气的金色长剑。
他的身体突然消失,呼吸间出现在梁丘商身后,金色长剑对准他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向下劈。
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极致的高温被一股强风吹开,沙发、木桌等可燃物嘭的一声跳起火焰,天花板被烤得翻起,隐约露出灰白水泥中发红的钢筋,再持续几秒,恐怕楼上的人就会因钢筋断裂而失足摔下。
但他们谁都没有抽出哪怕一点精力将这间房子包裹起来。
陈类翻身从空中跃过,金色长剑带着尾光险险从梁丘商头顶划过,削掉了他几根头发,下落的身体轰一声踩碎烧成架子的木桌,下一秒又蹬地跃起,一刀砍向梁丘商。
“你不管管你的邻居吗?”梁丘商指了指头顶,轻松避开他的攻击,“谦逊有礼,温和善良,这可都是他们对你的评价。”
陈类扭身扫一圈,见梁丘商又一次闪身躲开,他没了耐心,抬起手臂对准摇摇欲坠的天花板轻轻一划。
天花板碎片哗啦啦坠落,与之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名穿着睡衣睡裤的小女孩,她惊恐叫喊着,胡乱挥手,怀里的零食撒了出来,在高温中飞快挥发。
梁丘商伸手一接,冰凉柔和的气泡从他手中冒出,迎风膨胀成一人大的气泡将小女孩圈在里面,及时隔绝了恐怖的足以让她身体融化的高温。
小女孩害怕又茫然地隔着五颜六色的气泡看外面,看得不真切,一切景象都盖上了一层梦幻的彩光,她抬头看抱着自己的人,也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隐约记得自己在客厅看电视,地板突然塌陷,自己好像掉了下来?
她瑟瑟发抖地蜷缩身体,不敢动弹。
陈类微昂脑袋嘲讽道:“呵,谦逊有礼,温和善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倒是你,你好像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却又愿意让一个只活了几年的人限制自己的动作,这让我开始怀疑你来找我的理由了。”
“早就说过,我只是路过的玩家。”梁丘商颠了颠小女孩,唔一声,缓缓道,“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老实说,我是来救你的。”
“你的行为可不像是来救我的。”陈类一拧手腕,金色长剑光芒大放,“当我是三岁小孩?”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就化成让人眼花的残影,移动到了梁丘商身后,同时手中那柄金色长剑拦腰朝他砍去。
“我可能确实不太适合谈判。”梁丘商小声说了一句,无视身后的灼人气浪和身侧的锋利剑影,他稍微侧身,抬起右腿往身前狠狠一踢。
痛苦的闷哼在无人的空中响起,金属器具当啷落地的声音就在梁丘商脚边,肉身撞击地面的沉闷伴随着几次碰撞逐渐远离,最终在门口的鞋柜上留下一声巨响。
玻璃般咔嚓的碎裂声接二连三,随后密密麻麻的缝隙布满这间房,压力的承受达到极致,或者说,幻觉布置人的精神因疼痛而搅成一团,难以继续维持,熊熊烈火燃烧的幻境碎成光华消散,显露昏暗、残破,充斥着水果蔬菜腐烂味道的房间原貌。
鞋柜旁,陈类捂着被梁丘商一脚踢中的腰腹蜷缩在地,脸庞全是冷汗,痛苦地咬紧牙关,丝丝鲜血渗出嘴角。
“我说过我们可以谈谈。”
梁丘商站在客厅中央,淡定地扔掉左手臂弯里的枕头,随手一抬,无形气体控制着陈类的身体浮空来到他面前,气压让陈类直不起身,十指仿佛被什么东西扣着,难以动弹,“看吧,谁让你不听人说话,明明这一脚你可以不用挨的。”
“你到底……是谁?”陈类一开口说话,五脏六腑都差点被踢移位的剧痛就让他脑袋阵阵眩晕。
“我是来救你的,救命恩人的身份还需要坦白?”梁丘商抬起陈类的脑袋,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为了节约时间,我会直接让你‘看’到你的结局,可能会有点痛,毕竟你又不是贝鸥司玩家。”
心跳一停的震骇还没保持一秒,汹涌而来的记忆就让陈类脑袋一空,被硬塞的记忆、记忆中被硬生生撕碎的肢体以及清醒地疼痛到死去的那种绝望窒息,几乎刹那就让他两眼一翻,额头青筋抽搐,险些晕过去。
在最后失去画面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张冷淡注视自己的脸……一张陌生的脸。
“哎,坚持一下。”梁丘商一巴掌拍在陈类脸上,力道不轻,把他涨红的脸都短暂拍出了白痕,“看到了吗?这是你的未来,杀死贝鸥司玩家继承背包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你的体质跟不上,少了游戏设备和登录区的缓冲,你的精力值和血条都远远少于正常玩家的一半,如何,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
“咳……呃!”陈类胃部翻涌,他下意识干呕一下,又被腹部还没恢复的伤口痛得一下蜷缩起来,稍微缓了一会儿,他才虚弱开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明明说过……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别管。”梁丘商走到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搁在茶几上,“告诉我,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他让你杀的玩家有什么特征,你手上另外三条命是谁的,说了,你就活,不说,我也有办法把情报从你脑子里强行挖出来,当然,这种方法只有一个坏处,你有可能变成白痴,也有可能会免去这种后果直接嗝屁。
“说吧,这是我今天心情好,特意留给你的机会。”
陈类沉默地看着他。
面前这名玩家目的性很强,很明显,把他前进后退的路都给堵死了,不论是说还是不说,他的命都掌控在这名玩家手里。
闭了闭眼,陈类妥协了:“他是二月十一号来的,他带了一个快死的男人来找我,我家门窗常年反锁,他却能轻松进来,不管我用什么攻击他,他都能轻松躲开……等到我筋疲力尽,他才开口说可以帮我完成对那些人的报复,条件是亲自动手杀了那个男的。”
梁丘商挑眼看陈类:“你说谎。”
清脆的骨裂声响,陈类右肩的关节被卸了下来,他张嘴就要惨叫,却被一团空气直直塞进咽喉堵得他窒息。
“趁我心情还好,重新组织语言,我没那么多时间在你这里浪费。”梁丘商撤掉空气团,语气开始变得冷淡。
“呕!”陈类再次干呕起来,他眉头痛苦地皱成一团,意识到面前这名玩家并不是全然无知,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对不起……呕……咳咳!我,是我,是我主动要求杀他的……那个人同意了,我就用刀杀了那个男的,然后得到了背包,他告诉我,如果想提升我的属性,就只能不停地杀死和我一样,身上有一层金光的玩家……这样才能一直变强,强到任何人都杀不死我……”
“增强实力?哦,所以,你杀的那些女孩都是玩家?”
“……对。”
“真是个撒谎成性的变态。”梁丘商撑着下巴,“结束吧结束吧,让他等太久,还以为是我不行呢。”
血花迸溅,白骨戳破皮肉触碰空气,梁丘商没再给陈类缓冲的机会,沉闷瘆人的血肉撕扯声不断响起,被困在一团空气中的陈类像是在被无形之物啃噬,身体一块一块消失,而他面部扭曲,恐惧地朝梁丘商连连磕头求饶,咽喉却被空气团堵塞发不出声音,别说痛吼,他连呼吸都是问题。
那团空气里的血雾越来越浓郁,掩盖了陈类残破不堪的身体,渐渐地变成了一团血红色的空气球。
梁丘商戳着手掌心:“二月十一号,嗯,是真的,二月十一号来这里的话,那他最多移动到……”
分析到这里,梁丘商手指一弹,一张科技感十足的数据地图浮现在空中,他点着地图上的红点将地图缩小几倍,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寻狐山,陕济市,秦八川……秦八川?原来你在这儿!”
找到想要的信息,梁丘商心情大好,一挥手撤掉困住陈类的空气,无形屏障撤掉,红色液体和白色碎骨哗啦啦淋了一沙发,与之一起掉下来还有十几张卡牌,其中只有三张闪烁着荧荧幽光。
卡牌一接触到鲜血,那些血仿佛具有了活着的特性,忙不迭往旁边退去,在卡牌四周腾出了一圈干净区域。
梁丘商竖起空气墙挡下所有飞溅而来的骨和血,走路都是悬空的,他操控空气捡起卡牌,遗憾地叹气:“怎么不再多坚持一会儿呢?”
他走在前面,被裹在空气里的卡牌跟在他脑后,拧开把手推开门,就看到靠着楼梯扶手看手机的桓池。
梁丘商关上门,将血腥味隔绝在身后:“那么快就解决了?”
桓池甩给梁丘商一张卡牌,关掉手机,直起身:“一个美甲店的店员,因为嫉妒那些女孩天生就是女孩,所以他就和一个叫陈类的配合拐骗……脑子有病。”
梁丘商接住卡牌,看到卡牌花纹是一副冒着寒气的冰棺,棺里是一个惊慌失措,浓妆艳抹的男人,他正不停拍打棺材盖,无声喊着什么。
他身上并没有玩家特有的金色光芒。
“嚯!”梁丘商稀奇地挑眉,“这人不是玩家?”
“与我无关,你自己处理。”桓池转身往楼下走。
“你是怎么查到非玩家身上去的?”梁丘商把卡牌放进外套兜里,长腿一跨,跟上桓池,“我们筛选的首要目标可是玩家群体,这人不管怎么说,都不值得你多看两眼吧。”
桓池脚步稍稍慢了下来。
“烤羊排就在这附近,没多远,我们边吃边聊?”梁丘商和他并肩,积极建议,“一点半了,总得要吃午饭了吧,衡阳旦跟我说,他们才刚吃完饭,咱们吃完了再开空间折叠还是能赶上宇宙体验馆的。”
梁丘商边说边掏出卡牌在面前开了一道边缘浅、中央深的蓝黑渐变空间裂缝:“我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订好桌子了,现在过去就能吃,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桓池掀起眼皮和他对视几秒,终于在梁丘商又一次发出邀请之前选择了给他面子,抬脚走进空间裂缝。
梁丘商张开手掌啪的一声掐着自己的脸,摁住一个劲往上翘的嘴角,深呼吸几次,小声道:“别得意,冷静点,太热情会把他恶心跑的,冷静!”
整理好情绪,梁丘商手指一挑额前碎发,春风满面地踏进空间裂缝,蓝黑渐变的空间裂缝在他进入后飞快愈合,不过半秒就消失了。
走出空间裂缝,是梁丘商特地找好的传送位置——男厕所隔间。
桓池面无表情从马桶盖上下来,打开厕所隔间门,吓得在小便池边吹口哨边唱歌的青年浑身一抖:“我去!哥们儿,这厕所刚才不是没人吗?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还没纳闷完,就看到缓缓回过去的残疾人厕所隔间门再次被打开,走出了第二个人。
青年人都要傻了,他光速思考的大脑差点烧起来,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你们俩个在里面……”
“嘘!嘘!”梁丘商连忙示意青年小声点,他小心看了眼站在厕所门口的桓池,几步跨到青年旁边压低声音,“朋友,烤羊排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再多说一句,我一转头就再也没法见他了!”
桓池手指轻抬在空中一划,取出一张高能卡牌。
青年短暂震惊地不停点头,见梁丘商打算走了,连忙低声‘嘿’叫住他,纠结地自我挣扎半天,好心提醒:“我能理解在厕所可能会多点刺激,但下次能不能……”
桓池托着零件拼凑的相机,食指抵着机关向下一按。
咔哒一声,他修改了‘同时和梁丘商从厕所隔间走出来’的历史,间接被影响的青年表情空白一瞬,反应过来后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梁丘商:“……有什么事儿吗哥们儿?”
梁丘商干笑两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快步走到桓池身旁,用毫不在意的语气:“也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哦对了,我们是十六号桌,你先去坐,我去叫他们上菜。”
桓池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走向十六号桌,梁丘商直到看到他坐下,才松了那口悬着的气,拦下要去招呼桓池的服务员,将手机预订单的二维码展示给他:“十六号桌。”
服务员取下左胸口袋挂着的扫描仪滴一声:“好的,请您和您的朋友稍等片刻,厨房会在五分钟内送餐,有任何需求都可到这边找我们的工作人员。”
梁丘商点头,从水果切盘里装了几块菠萝和苹果,回到座位,将果盘放在桓池面前,几次试图开口聊点什么都以失败告终。
他脑子里不停地回荡刚才那名青年说过的话,罕见地失去了随口就能尬聊的技能,走到哪儿都能把哪儿当成家的他现在突然觉得这家店该开冷空调了。
“我把调查目标的轨迹复现,发现没有可疑的地方。”桓池开口道,“然后我把坪城街的少女死亡案新闻翻出来看了一遍,找到她们曾经生活的地方,提取‘命运气息’,再复现她们的足迹,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一个一个调查过之后,只剩那个美甲师形迹可疑,他充满敌意地观察每一位进店的女性客户,直接对他使用历史复现会伤到他,我就用场景回溯看了他在过去一个月的上班轨迹,那些被杀害的女性都是和他交换联系方式后不到一周就失去了性命。”
“原来如此。”梁丘商严肃点头。
桓池看他一眼,继续道:“对他使用读心卡牌后,得到了刚才跟你说过的信息。”
“确实。”梁丘商应声。
桓池沉默片刻,收回了篡改他俩谈话内容的卡牌,抱着胳膊往后靠:“我们在厕所里干了什么?”
“没错……咳!”
梁丘商猝不及防咬了舌头,还被自己呛了一下,猛地偏头咳嗽起来,顺势弯腰趴在软皮长椅上捂着脑袋,死死闭着眼睛,脑子里刷屏似的飘过‘完了完了完了’。
两名推着送餐车来送烤羊排的服务员也愣了,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的同时还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合力将一大盘烤羊排端上桌:“祝二位用餐愉快!”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梁丘商挖地洞的想法持续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就直起了身,神色如常地拍拍心口:“有时候就会这样,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以他的了解,桓池这人说话十分不屑说第二遍。
桓池抬起左腿压在右腿上,慢悠悠地:“我说,我们刚才在……”
“哇!好香啊!”梁丘商戴上一次性手套,啪一声直接将完整的半边羊排从中间拍断,“快吃快吃,羊排就要趁热才好吃,冷了就不行了!”
桓池无动于衷,他依然看着梁丘商,嗓音平静地:“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我的牌,或者是为了我的实力,可这两种可能性都有逻辑不通的地方,我想过很多可能性,只是我从没想过……”
梁丘商拿着烤羊排的手猛地一抖,脑子里天崩地裂,只感觉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有这么快乐的时光了。
桓池微妙地顿了一下:“你想要的居然是我。”
梁某:感情线这不就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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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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