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客厅里挤了九个人。
唐齐义和刘师傅坐在沙发中央，右边是不明所以的李伦和赵东吉，再往边上是震惊但同样不明所以的唐缘和左立兵。左边拐角双人沙发，从里到外依次是刘侹、桓池和梁丘商。
刘师傅靠着沙发半眯眼，唐齐义左右看一圈，咳嗽一声，转到刘侹的方向。
“意思是说，”唐齐义张了张嘴，看了眼刘师傅，“小侹你打算拿这些年的存款扩张饭店店面，然后从那家公司辞职，回来继承老刘厨师长的位置？”
刘侹：“嗯，是这个意思。”
唐齐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你那个岗位月薪四五万，年终奖都比我们这个店的月总收入多，福利好假期也多，况且你再等几年就可能当那家分公司的老总了，怎么突然就决定辞职了？”
“唐叔，您也说是可能。”刘侹长长叹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事实上，我们公司上个月刚空降了一名应届毕业生，非对口专业，一来就跟着经理学习处理公司各种核心业务，我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位毕业生是总公司老总的儿子，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已经内定了。”
唐齐义皱眉：“这也太过分了！小侹你实力出众，要是留在总公司也能出人头地，怎么来分公司能被关系户压呢？”
刘侹缓缓摇头：“没关系，唐叔，其实我在总公司已经见惯了这种灰色链，只不过因为高工资才忍到现在，现在存款足够了，我也就不想干了。”
见唐齐义还想说话，刘侹用一副被伤透了的语气说，“现在好了，在自家产业里怎么也不用再受那些气了。”
唐齐义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把目光转向桓池：“小池你……”
“不适合。”桓池说，“干不了。”
“也是，”唐齐义，“走关系户的公司咱们不待也罢！”
接着，唐齐义下意识看向梁丘商。
梁丘商一直垂着眼皮盯旁边，他和桓池坐得很近，本来就不算长的双人沙发挤三个人已经算得上拥挤，桓池又坐得很随意，他俩的腿差一点就能碰到一起。
梁丘商正琢磨怎么才能缩减这段最后的距离，察觉到目光后抬头绽出一抹笑容：“唐叔，我找桓池有事商量，路上恰好碰见。”
“哦……哦不是，”唐齐义说，“我是想说快到晚饭时间了，想留你吃饭，但你弟弟看起来好像需要人照顾。”
“他不需要，家里还……！”梁丘商浑身一麻，猝不及防咬了舌头，膝盖轻微碰撞的触感却像火燎一般越来越明显，“……还有人在，他们饿了自己知道找吃的。”
桓池端着杯子喝水，似乎没有注意到梁丘商的异常。
“那就好，那老刘？”唐齐义胳膊肘撞刘师傅一下，“你来还是小池来？”
刘师傅睁开眼睛，斜睨刘侹一眼：“我跟你说过什么？”
他的语气不算太好，让唐齐义直觉有些不妙，连忙打算开口缓和，刘师傅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连珠炮似的说，“早八百年我就让你跟着我提升厨艺，结果你说你有别的理想抱负，好，我理解你尊重你，给你充足的资金让你深造。结果你看看现在，怎么着？尝到人间险恶打算回家，又走回来了是不是？”
刘师傅拿着烟斗猛地起身，“小池已经出师好几年了，你才刚开始！就你还想当厨师长？做梦去吧！”
说完，刘师傅气哼哼地走了。
唐齐义：“……”
李伦挠挠头：“所以，我们要多一个师兄，哦不是，多一个师弟了？”
“那是真的哥！”赵东吉小声说。
“唐叔，我先下去看看我爸。”刘侹起身说，“今晚的饭就交给我吧，你们在楼上歇会儿。”
“我跟你一起去！”唐齐义跟上他，“老刘这人，人多的时候不会说什么重话，就你们两个人就不一定了，走吧走吧！我给你打下手！”
这三位一走，楼上客厅顿时宽松不少。
“有点魔幻，”李伦还在追问，“一个大公司的部门经理来咱们小饭店竞争厨师长？”
“什么小饭店，唐叔前年就在计划扩张店面的事了！”赵东吉说，“不过那会儿客人一直很多，找不到空闲时间而已。”
“我知道啊，这两件事又不冲突。”李伦看向桓池，“小池，那你不想当厨师长吗？”
赵东吉踢他一脚：“你别什么话都往外蹦！”
李伦莫名其妙：“你踢我干什么？”
“不是，朋友，你们不知道吗？”梁丘商说，“桓池现在已经是市长了。”
李伦：“？”
赵东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长？”
“初明市市长？”唐缘一脸震惊，“什么时候竞选的？”
左立兵眼角一抽。
梁丘商哈哈大笑：“超市市长！”
桓池：“……”
—
刘侹的手艺并不差，当一个饭店的主厨绰绰有余。
但刘师傅并不满意，一顿饭的功夫就从三荤两素一汤里挑挑拣拣，凑够几十个缺点，在李伦和赵东吉下班离开后冲他劈头盖脸数落一通，末了还补一句：“回去当你的副经理去！”
但刘侹对刘师傅这套连招很是熟悉，被骂时一声不吭，等他骂完才顺着自己厨艺不足的话题虚心请教，穿插几句嘘寒问暖，见他气消得差不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支手感很好的新烟斗结束这场让唐齐义心惊肉跳的单方面争吵。
唐缘看得连连惊叹，搓泡沫洗碗的手比了个大拇指：“刘哥这套话术厉害啊！”
桓池负责清洗，左立兵负责收拾厨房。
梁丘商靠在门框上，托着手肘看了会儿手机，抬头看桓池：“桓池。”
桓池麻利地将洗干净的碗叠在一起，抽空瞥他一眼。
“时间提前了，就今晚。”梁丘商晃晃手机，屏幕上是他和‘洑水’的聊天界面，“跟我一起去吧？”
“有事吗桓哥？”唐缘紧张起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左立兵也停下动作，严肃地看着他。
“没事。”桓池冲干净手，右手飞快在背包位置摸一下，转身过程中激活手中卡牌，厨房里所有的非生命物体一齐变回了三个小时前的状态。
唐缘连忙小心地看向餐厅，见两个长辈都背对厨房，才放心地拧开水龙头冲掉自己手上的泡沫。
卡牌强迫症的副作用让桓池路过唐缘时顺手按了一下他右边微翘衣领，扶正被撞歪的菜板，越过梁丘商走到唐齐义面前：“我出去一趟，不用留门。”
“好。”唐齐义说，“等会我把你房间的窗户打开，要是回来的话就走那里。”
“嗯。”
刘侹抬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事，是我找桓池有事。”梁丘商在桓池旁边笑，“刘哥就陪长辈们聊聊天吧。”
刘侹心想，他俩的实力确实用不上自己帮忙，于是点头：“如果有需要就打电话。”
离开餐馆，走上大街。
梁丘商揣在口袋里的手按着提前取出的卡牌，激活，扭曲的波动以他和桓池为中心散开，两人的身影在一圈又一圈的波动下变淡，第七圈时，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四周的景象如同高斯模糊，又像以百倍速在播放什么画面，桓池和梁丘商在无一物的空中往上行走，走到某一点，梁丘商停下脚步，静立几秒转向右前方，偏头辨认一会儿又向后转，和桓池对上视线。
“我好像迷路了。”梁丘商说，“‘洑水’的基地太难找了。”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外套第一个纽扣，若无其事地将衣领往两边扯。
桓池不受控制地看了眼他的衣领，视线从衣领跳到锁骨，又回到衣服纽扣上，思考不超过一秒，桓池没有难为自己，在强迫症副作用的驱使下掏出一张卡牌，将化成的精致城堡吊坠扣在自己外套的纽扣眼上。
【高能卡牌：哚卡德的城堡——说明：哚卡德不喜欢入侵者——效果：使用者可短暂屏蔽部分高能及以下稀有度的卡牌的副作用】
梁丘商：“……”
梁丘商郁闷地转身往下走。
没走多久，桓池隔着鞋底感受到硬质地面的触感，落地的脚略有滑动，伴随而来的是很轻微的摩擦声。
到了。
一落地，卡牌效果消失，两人眼前的模糊色块飞快分开、回荡、扭曲成界限分明的轮廓。
他们正站在房间门口，面前是一个不大的圆桌，卓旁摆放共六张椅子，其中三张椅子上坐了人。
正对房间门口的是一名陌生女性，她有一头桃红色的及肩长发，一张让人难忘的脸，即使没有露出冷意，那双眉眼依然锐利到让人不敢直视，她胸前挂着一枚木质的十六面体吊坠，奇异的是，挂坠的绳子随她的呼吸如烟雾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的左手边是上次在豫岐山见过的优雅女性，符荣乐，右手边则是一名陌生男性。
陌生男性约莫二十五六，半长的黑发蓬松卷翘，右耳戴了两个银色耳钉，白体恤上压着装饰用的黑色吊坠，脸色苍白也难掩急躁。
他似乎正和身旁的女性说着什么，察觉到气息后侧头看来，视线先是落在梁丘商身上，一怔，再带着惊讶看向桓池。
“已经开始了？”梁丘商走到桌旁拉开两张椅子，等桓池坐到那名男性旁边，他翘着二郎腿坐下，慢悠悠瞥了眼空位，“哦，还有一个人？”
“她已经在路上了。”桃红长发的女性说话时的神情堪称温柔，只有那双眼睛依然让人不寒而栗，她就像一把温柔刀，每一下都能让人皮开肉绽，“真是失礼了，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
她朝桓池伸手，笑着说，“‘洑水’，你也可以叫我蔺闻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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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