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情绪,邱斐尔起身走到桓池身旁:“又欠你一条命,说好了,以后有事需要帮忙,一定要来找我。”
“他是你公会的人,”桓池静了几秒,转而说其他事,“交给你处理?”
邱斐尔摇头:“不用了。”
桓池不再多问。
“对了,因为是你提的醒,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邱斐尔说,“你说的那个内鬼我已经找出来了,幸好找出来了,基地里有两百多人,如果放任他继续潜伏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替他们感谢你。”
“……”桓池看了眼玩得开心的梁丘商,“不必,我们是合作关系。”
“好,”邱斐尔自动掠过‘不是朋友’的意思,“桓池,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知道寻狐山那一片地势复杂,虽说我的基地也能借此躲得更隐蔽一些,但最近激进派活跃度太高,也不知道内鬼有没有透露什么消息出去,
“所以我打算这两天就安排他们转移,新基地的地址已经确认好了,不过人数太多,一次性转移太过招摇,只能分批次转移,两百多人里又有近三分之一没开背包,
“我把他们粗略分为四队,一队由我带,一队由斐丽,一队由我公会另一名玩家带,剩下的一队我想拜托你,你只需要把他们带到我指定的地点就好,条件是三次幻妖荆棘之冠的使用权。”
三次……桓池点头:“可以。”
“那就多谢……”邱斐尔及时止住话头,转而笑道,“那就合作愉快。”
旁边的许颂弛看得心惊肉跳。
虽说刚碰面时和梁丘商及桓池短暂交过手,但他当时并没有像现在这么直观地感觉到名为‘忌惮’的情绪。
桓池出手果断干脆,刚才那面盾牌不仅隔断火焰长刀的攻击,还短暂屏蔽了那名玩家和卡牌的联系,逼得他不得不弃牌后撤。
桓池出手就是奔着一击必杀去的。
梁丘商不一样。
这人不仅手上卡牌花样众多,他还知道怎么将它们结合起来,让落到手上的人尝一尝钝刀子割肉般想要一刀了结也做不到的痛苦折磨。
面前这名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玩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许颂弛胃部一阵翻涌。
梁丘商真的不是激进派吗?
“哥哥,”何维君休息了会儿,再次掌控身体,“要走了吗?”
邱斐丽疑惑看了眼何维君,小声嘀咕:“哥哥?”
“要走了,”邱斐尔看向桓池,“那我们先走了。”
“嗯。”
三人一起向临时二层面入口走去,还没走两步,在场的人先后察觉到一股极速奔来的凌厉气息。
这股气息来自四面八方,就像是一张网将他们所在的临时二层面包裹起来,并向内压缩。
只是在这均匀压力中,有一股尤为突出的锋利气息直奔某处。
目标是梁丘商!
梁丘商本人却像被什么束缚了一般,愣愣盯着前方。
“桓池!”邱斐尔迅速回头。
“知道。”
桓池抬手遥对梁丘商的方向,眼底与掌心同时出现灿烂的金色光芒,一尊青黑三足鼎浮现,香火升腾,他左手托着的苦心糖块上空悬浮一个精致的缩小版城堡吊坠。
哚卡德的城堡,能屏蔽苦心糖块无法与其他卡牌同时激活的副作用,给他使用格敏芙尔之盾的机会。
虽说伪创造卡牌精神消耗巨大,位格也比较高,即便只能屏蔽短暂一瞬,也足以让他在最合适的时机将梁丘商包裹进格敏芙尔之盾的保护范围了。
可突然,原本澄澈的天空中,一点点黑色斑点在梁丘商头顶出现,不同于临时二层面崩溃时的黑色斑点,这个黑色斑点更为浓郁,黑得仿佛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一颗又一颗的黑色深渊往四周扩散,连接在一起,顷刻在空中勾勒出一对漆黑的,足以遮天蔽日的翅膀。
邱斐尔呼吸一滞,飞速折返将邱斐丽和何维君护在身后,手中两张紫色卡牌同时激活。
深蓝色水团触碰空气迅速膨胀,将三人包裹在内,亮金色的网虚虚盖住三人。
“这是……”邱斐丽轻轻将何维君拉到自己身后,漆黑翅膀出现后,空气中仿佛充满了浓烟,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竟然在这个地方。”邱斐尔脸色凝重,“斐丽,保护好他。”
“好。”
桓池托着苦心糖块和哚卡德的城堡的手一颤,哚卡德的城堡闪烁两下变回卡牌原型,身前悬浮的格敏芙尔之盾爆成金色光点消失,只留下摇摇欲坠的苦心糖块维持着临时二层面。
这并不是漆黑翅膀气息带来的压制,而是它独一无二效果中的‘毁灭’。
【五星卡牌:赫伯拉亚之翼——说明:祂的怀抱即归宿——效果:守护与毁灭】
两年前不知所踪的五星卡牌突然出现了。
桓池眼底掠过奇异彩光,周围的时间仿佛都慢了许多,他收回手,苦心糖块停顿足足几秒才开始往下坠,下坠的速度慢到肉眼看不出变化。
【四星卡牌:眷恋——说明:如果永远停在这一瞬间——效果:时停】
卡牌激活成功,桓池没有试图重新激活格敏芙尔之盾,而是摸出一块金币抛向空中,落下后是睁眼人头朝上。
啪!
拇指与中指贴合交错,远处发愣的梁丘商突然炸成无数碎片,接着,一道细微裂缝在桓池身后出现,梁丘商从中走出,顺手接过苦心糖块及时维持住临时二层面。
“真是好险好险,差点就出不来了。”
话是这么说,梁丘商脸上却没有紧张和害怕,反而笑眯眯地凑到桓池身旁,眼中满是开心,“桓池,你真懂我。”
桓池冷淡瞥他一眼:“不是懂你,是我熟悉虚假造物特征。”
“一个道理!”
时停失效,漆黑翅膀下降,扇起一阵黑雾,却在即将触碰到屋顶那没有人形的姜寻朗时一顿。
极致的漆黑与纯粹的洁白交换,亮到有些刺眼的纯白翅膀温柔包裹姜寻朗,往半空升去。
想走?
桓池再次抬手一个响指,另一只手握着一颗内部漂浮彩色流沙的透明玻璃兔子的脖子,原本受到‘毁灭’影响的小纸人在短暂颤抖后,成功贴上纯白翅膀。
啪!
赤色火焰升腾,瞬间沾染纯白翅膀的每个角落,隐约有不成人声的痛吼从中传出,充斥着虚弱和憎恨。
随后,桓池缓慢下压手掌,硬生生让那上升的纯白翅膀停在原地。
“何必穷追不舍。”
有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纯白翅膀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一件深灰色外套笼罩他全身,脸上是未留空洞的铁色面具。
纯白翅膀上隐隐再次出现黑色深渊。
“赫伯拉亚之翼的毁灭不分敌我,只需要稍微扭曲一下,”桓池淡声道,“你猜在你切换状态后是你先暴毙,还是我们先?”
面具男:“……”
“呵,”面具男站起身,“不愧是残贝,那种高质量的卡牌也只有你才配拥有,不过,今天我必须带他走……”
“因为他身上还没来得及种下‘点’么?”
面具男动作又一顿,虽然看不到表情,却能通过略微侧头的微动作,看得出他有些诧异。
果然……桓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科斯与城主殿和赫伯拉亚之翼在同一个人手里实在不意外。
赫伯拉亚之翼的‘守护’本质上是一种‘守序’,能维持某种状态,‘毁灭’效果勉强和规则挨边。
——六大特殊卡牌都没办法明确归为某一类,它们的效果涉及范围广,比如帑斯特林之书,它的‘创造’是腥香,‘记录’却是规源,再细细划分,也有冲识的效能。
‘守护’能保证科斯与城主殿的‘点’随时可以激活。
身上有‘点’的玩家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人所杀,玩家身上的所有卡牌都会第一时间通过‘点’回到面具男的背包,而且因为有‘守护’,这个过程被降低到几乎一瞬。
速度快得不开五感卡都对卡牌气息高度敏感的桓池也没有察觉到,如果只有‘点’生效,桓池能凭借本能将卡牌拦截下来。
这就是在机场见到的‘前雾灯’让桓池感到疑惑的地方。
既然是面具男让‘前雾灯’带着巽幽拒回之坠去击杀‘残贝’,就该知道他必定有保命手段,为什么不让‘前雾灯’直接激活所有卡牌并放进背包,这样,无论是‘前雾灯’被击杀,还是别的情况,面具男都可以保证卡牌能回到他手上。
现在想来应该是还没来得及种下‘点’。
或者是‘点’的数量已经到达上限,而面具男又不想撤回其中某一颗,或者,是他不能。
那么,上限五颗的‘点’会在谁的身上?
“……不愧是残贝。”
面具男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你说的没错,他会在这里碰上你们本就是我计划外的变故,他本身实力算不错,所以我也没急着给他种下‘点’,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已经没有了。”桓池再次打断他的话,“让我猜猜那五颗‘点’现在都在放谁身上。”
面具男双肩轻轻下垂。
“他,”桓池一拍梁丘商。
“乌信。”
“来风。”
“水烟。”
“以及刚从前雾灯那儿回收,打算用在我身上的第五颗。”
桓池语速不快不慢,“‘点’的冷却时间为一天,如果种在他身上用来回收卡牌,以后就不一定会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乌信身上的‘点’已经没用了,但你也没办法回收,因为他身上有随时可以联系我的卡牌,至于为什么不在洑水身上种‘点’,因为佛尔纳斯之心正是科斯与城主殿的克星,你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上了水烟。”
“那么现在,你要动手吗?”
面具男:“……”
赫伯拉亚之翼的‘毁灭’出场压制所有卡牌,这是他的优势,他本以为能因此掌控有三个五星卡牌持有者在的局面,没想到被‘残贝’三言两语挑破,反而落入下风,连赫伯拉亚之翼的状态都不敢轻易切换。
‘残贝’怎么什么都知道?
能彻底调查玩家的只有巽幽拒回之坠,他能肯定‘残贝’从未接触过这张卡牌。
再说下去,恐怕会让‘残贝’抓住蛛丝马迹,猜出自己是谁。
不能再拖了。
狂躁的风压扑面而来,面具男周身亮起五颜六色的光芒,赫伯拉亚之翼上的纯白羽毛一根根飘起,旋转,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羽毛龙卷风。
苦心糖块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它能承受的压力快到临界值了。
“姜寻朗——”
本以为事情尘埃落定,却没想到异变横生,眼看着姜寻朗就要被面具男救走,邱斐尔死死压着的怒火喷薄而出,在邱斐丽和何维君两人拼尽全力的拉扯下才没有冲出去,“你想逃去哪儿?给我滚回来!!”
邱斐尔力气实在太大,两人拉着他都在慢慢往前倾,地上都被拉出了四条印子,邱斐丽咬牙掏出卡牌化成一柄小锤子,狠狠打在自己哥哥的后脑勺上。
不设防的邱斐尔呼吸一滞,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一失去意识,被阻挡的风压险些把何维君掀飞,邱斐丽反手攥住他的衣领,单腿压在邱斐尔的背上,以一己之力在狂风中稳住了他们,抽出一只手来激活卡牌,疾速到令人窒息的风压才减弱许多。
“让他走,追下去对我们没好处。”
桓池拉住梁丘商打算开卡的手,“我想要的信息已经到手了。”
随着面具男强行突破临时二层面,苦心糖块终于支撑不住,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出现,不到一秒便变得让人心理不适,随后轰然爆开。
来不及同步的烈阳天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村庄,亮得待在屋里的村民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那一阵光亮过去,纷纷打开门窗往外看。
“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那么亮?打雷了哦?”
……
两里外的森林。
邱斐丽和何维君费劲地拖着邱斐尔传送,一落地就把他扔到了地上,弯腰喘气舒缓呼吸,刘效接管身体,把邱斐尔拖到了树干旁靠着。
桓池走到邱斐尔旁边蹲下,两指夹着一柄无色卡牌化成的小刀,以刀背抵着邱斐尔的额头一路往下滑,在靠近他小腹时倏地亮了起来。
小刀往左光芒变得暗淡,往右光芒变得明亮,最终,桓池将刀刃抵在了光芒最盛的一处。
幽蓝火焰骤然在小刀上燃起,桓池将小刀侧过,以刀刃对准邱斐尔的皮肤,轻轻下压。
“你在干什么!”邱斐丽回过头来就看到这一幕,惊怒道。
“妹妹,我大佬在救你哥呢,别急,”梁丘商轻轻拦住她,“没见你哥脸色苍白,眼下发青,胡茬都长出来了么,这是中毒症状,不然刚才他凭什么被你一锤子就砸晕了?什么,看不出来?正常,这是只有我大佬火眼金睛才看得到的稀有毒素,在旁边待着吧。”
邱斐丽被梁丘商的话唬得一愣,还没捋清意思,就被无形屏障往后推了推,和一脸思索的何维君排排站。
别信,他只是几天没睡好而已……桓池轻吸口气,压下快溢出嘴角的笑。
刀刃下压,没有鲜血涌出,邱斐尔皮肉像腊一样被切割,随着刀刃深入,他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身体也在不自主地伏动。
直到刀刃传来轻微的阻塞感,桓池才伸出一根手指贴着刀刃,萦绕着深棕色光芒的手指像橡皮泥一样拉长变细,钻进伤口。
邱斐尔的身体忽然一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控制他挣扎,见状,桓池握着小刀的手心亮起乳白色,就把他定在了原位。
等到指尖触碰到某个冰凉物体,桓池控制着手指蜷曲,将那个物体缠了个结结实实,再猛地抬起手臂。
抽出手指的瞬间,桓池便松开那个东西,举起小刀一甩,白光闪过,那个东西就被贯穿中央钉在了树上。
邱斐丽转头一看。
那是树根一样粗细不匀,粗糙且深棕色的长条生物,被刀刃钉住,只能像虫子一样扭动挣扎,有黏稠的透明液体从伤口流出。
“这是……水根蛊?”邱斐丽明白了什么,眼中怒气横生,“姜寻朗,真是该死!”
刀刃一离开皮肤,邱斐尔肚子上开的口子飞速愈合,不到两个呼吸就恢复如初。
桓池撤回所有卡牌,起身回头看向梁丘商。
“我也有吗?”梁丘商眼睛一亮,转身驱赶两名未成年,“一边去,接下来的画面小孩子看不得,去去去,把你们哥哥带走。”
桓池:“……”
刚才就该让面具男把他劈死。
几分钟后,邱斐尔意识回笼,睁眼看到自己身处一片森林,妹妹就在旁边守着自己,前方是熟悉的两个背影,顿时松了口气。
“哥哥!”邱斐丽喊了一声。
“嗯。”邱斐尔扶着树干站起,“桓池。”
他想说,谢谢。
毕竟姜寻朗那张卡牌他也了解,自己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他也清楚。
而现在那种恨不得撕碎自己的狂躁情绪没了踪影,一看就是某个一边说我们不是朋友,一边救他好几次的人帮他祛除的水根蛊。
但这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了,短短一天,他就说了不下三次,再说一次确实没意思。
“怎么?”桓池疑惑。
眼看着梁丘商眼神带上了意味不明的东西,电光火石间,邱斐尔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看看未来对象是谁!”
邱斐丽:“……?”
这是你报答别人的方式吗哥哥?
难道他脑子里也被种了一根……桓池:“不必。”
“是的,没必要,”梁丘商站在桓池身旁,靠着树干吊儿郎当地笑,“这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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