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宴思绪停留在“他父母走得早。”“我不是他亲生母亲。”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脑子开始缓慢接收林兰方才说的话。
买糖,应该是沈辞宴发烧请假没去学校,傅则之亲自来家里找他,带来一些药和一袋平时最喜欢的糖。
他神色淡淡把东西塞进沈辞宴手里,上面残留一抹傅则之手指的温度。
他说话和行为格格不入,显得冰冷毫无温度,内容却让沈辞宴开心好几天。
直到林兰再次出声,夹着后面车辆的鸣笛。他发觉红灯已经过了,重新启动车子,开往不远处的商场。
半晌,沈辞宴听见自己哑声说:“应该是我。”
其实他应该用一个更为笃定的语气来回答,可想到傅则之为自己付出的点点滴滴,觉得不配。
林兰情绪自始自终没有太大波动:“我猜对了。”
沈辞宴默然不语,把车开到停车位。这时候室外温度依然很高,太阳铺了满地,仿佛要把人烤化。
人行道上的路人大多撑着伞,依旧被高温晒的不耐烦,行色匆匆。
沈辞宴没有着急下车,想起下午看到的笔记,深吸口气问林兰:“他…是不是找过我…”
“这个不清楚。”林兰就着回忆捕捞细节,很平淡的答道:“有时候他会去旅行 ,一个人去。”
她想了想:“去很多地方,回来和我简单讲一下看到什么,至于为什么走那么多路我不清楚。”
沈辞宴无力地闭了闭眼,那股涩意如涨潮一般来势汹汹,瞬间包围住。
他不能克制般颤着声音说:“抱歉。”
林兰温和地笑起来:“你不应该和我道歉,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沈辞宴侧头看她,眼尾泛红,坚持道:“是我的错。”
林兰却道:“我知道你以前的事。”
“我爸说的?”他轻声问。
“嗯。”林兰从容解释:“不是主动提起,只是那晚喝多了酒,无意间扯起往事,我多听了几句。”
沈辞宴静静听着。
林兰忽然伸手拍拍他肩膀:“你也不容易。”
十七岁是一个少年风华正茂的年纪,沈辞宴不能像其他正常的孩子,每天提心吊胆愁着高考,幻想未来。而是在学习和沈爱国之间徘徊,弄得精疲力尽。
那时觉得难熬,想着不如一死了之。现在回头想想,不过是人生的一段插曲,隔着时间长河,完全可以做到用一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这段日子。
唯一不能脱离的,是少年时期的悸动,贯穿一辈子的情感。
许多年后,沈辞宴再度提起这事,面带淡笑,摇头轻声道:“都过去了。”却被一句你也不容易,把伪装击得粉碎。
他低下头,鼻子发酸,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抬起来,目视前方:“其实,也不算什么。”
“好几年前的事,记不清细节就过去了。”沈辞宴说着,松了肩线,失神般喃喃自语:“只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
林兰没有说话,她说不上什么。对于哪一方她自认都没有话语权,在一边静静看着沈辞宴。
过了片刻,见他情绪稳定下来,眨眼的频率放慢,才提起出来的目的:“走吧。”
沈辞宴慢慢点头,眼神没有焦点似的垂下视线,手指不太灵活地解开安全带。
大约是周末的缘故,商场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穿过不算拥挤的人群,沈辞宴走在林兰身旁,陪她进了一家又一家店。
换做旁人早就低声抱怨,但沈辞宴没有,他像感觉不到疲累,从没有提出休息的想法。
他怕坐下,自己会麻木又空洞。一旦进入这个状态很难脱离,而他今天还有任务,必须撑着。
最后林兰逛不动了,进了一家温度舒适的饮品店。
沈辞宴放下东西转身去前台点单,中途拿着单子让林兰看。
林兰指了一种新出的果茶,沈辞宴说好,拿着东西重新排队。
他个子在男生中不算矮也不算高,接近180,身型挺拔修长,清瘦高挑。
混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此刻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后颈,看着手里单子似乎在研究什么。
他垂着眼睫,神情温和,仔细看思绪早已经飘远了。
等排到他,面前空了两个的位置。服务员叫了一声:“先生?”
沈辞宴倏然回神,带上抱歉的笑:“不好意思,我要两杯鲜榨橙汁。”
“好的。”服务员快速点击电子屏,伸手指一下二维码:“这里付款。”
坐下后,林兰捏捏酸疼的膝盖,说:“晚上回家吃饭的事告诉则之了吗?”
“下午说了。”
林兰点头:“一会儿去买点菜,晚上多做点有营养的,你俩都瘦了。”
“是吗?”沈辞宴笑笑,摸摸脸颊,温声说:“我自己没感觉出来。”
“你们当然察觉不了。”林兰说:“这种细微的变化,只有很久没见过的人才能发现。”
沈辞宴愣了愣:“确实。”
休息过后,林兰没有逛太久,进了一家男装店。她先给沈爱国买了一件短袖和裤子。接着转到设计相对偏年轻人的区域,看中一件白衬衫,手一转对着沈辞宴身体比了比。
明白她想做什么,沈辞宴微微一笑:“阿姨,我有很多衬衫。”
林兰温声回道:“没事,阿姨给你买衣服你就接着。”
知道林兰说的实话,沈辞宴没再拒绝,任由她拿起一件又一件对着自己比划。
最后选了最开始那件:“进去试试?”
“好。”沈辞宴接过转身进了试衣间换好出来给林兰看。
林兰满意道:“看着人真精神。”
就在沈辞宴以为她要结账时,她忽然回头问:“则之穿多大码的?”
沈辞宴下意识报了一个数,后知后觉不对劲 。
还没出声询问,林兰已经招来服务员,要一件同品牌,纯黑色衬衫。
沈辞宴动作一顿,隐隐有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猛烈撞击着,脑子在林兰一句:“现在不都流行……”她想了想,才说:“情侣装?”彻底报废。
怕说错了,她看向沈辞宴:“是吧?”
沈辞宴没反应过来:“什么?”
“谈恋爱的年轻人穿一样的衣服。”林兰说出更为通俗易懂的解释。
沈辞宴机械地回答:“是,是情侣装。”
在出神间隙,林兰付好钱,看他依旧站在原地穿着那件衣服没有换下来。
“直接穿着走?”
沈辞宴摇摇头,垂在腿边的手用力蜷了一下放开:“外面太热,不适合穿长袖。”
等沈辞宴换完衣服出来,林兰把买好的衣服塞进他手里:“一会儿放车上带回去。”
对于林兰这种暗示极强的行为,沈辞宴有些不敢相信,甚至不敢猜想林兰此刻的心理。
他嘴唇动了动,听到林兰重复上午话题:“还有其他什么想吃的吗,阿姨给你做。”
“暂时没有。”沈辞宴垂眸,看手里两个半透明袋子,失神般地道:“阿姨做什么都好吃,我不挑。”
这样的话林兰很受用,她开心地笑起来,眼尾浮现细碎的皱纹:“如果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说着,她顿住脚步,转头看沈辞宴,询问:“以后能来吃吗?”
“能吧。”沈辞宴跟着停了脚步,讷讷道。
“那别走了。”林兰轻声细语道:“和则之常回来吃我做的饭,好吗?”
沈辞宴慢慢睁大眼睛,满满全是不解,更像是没反应过来。
林兰拢起耳边碎发,轻淡一笑:“我是不能接受。”
“但我希望则之和你幸福。”
沈辞宴已经有些难以呼吸了,他慢慢深呼吸口气才勉强抑制住即将冲破心脏的情绪。
“如果是这样的方式,我可以尝试。”
她抬起眼,静静盯着沈辞宴,面容一如既往的柔和:“能幸福吗?”
沈辞宴逃避许多问题,唯独这种关乎一辈子的问题却答的笃定而认真。
他垂下目光,半晌缓缓颤声道:“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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