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诡异杀手

江千劭得到的地址是北平城东,景平路44号。

景平路靠近城门,所以这条路上的房子为了美观,都是统一制式,一水儿的清水墙灰瓦。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半夜灯昏乍一看,有种幽幽的坟地既视感。

44号倒是跟其他的邻居有些区分,门口贴了一块大铁匾,用猩红的漆填上了刻字——张古旺。

此刻44号门前,站了一个戴着黑色平定大檐帽的男人,身量很高。

男人抬手,露出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成色怕是全北平找不出第二个。他敲了敲门。

“有人吗?”

不过几秒无人应声,江千劭又敲了敲门,大声了点:“有人吗!”

按理说半夜没有人没人应门也是很正常的,但是这人耐心实在是有限,江千劭估量了一下门的厚度,随后“砰”地一脚踹开了门。

……

邻居家窗户亮了灯,探出一个脑袋来,然后嘀嘀咕咕骂了几声有病。

张铁匠的院子乱得只剩下一条小路,还只能供一个人走。院子里堆满了各种铁玩意儿,有的还生了锈,散发出一种类似血的味道。

江千劭踢了几脚挡路的铁块,皱起眉。如果这个张铁匠不是聋子,他闹出这么大动静,人怎么着都该醒了。

难道这个老头不在家?江千劭推开屋子的门,打开墙上的灯——床上空无一人,乱得狗窝一样。

他摇了摇头,嫌弃地走进屋子,打算自己找订单收据。

柜子,抽屉,甚至各种落在地上的衣服底下,他都翻过了,什么都没找到,倒是惊到了几只半夜出来散步的红眼老鼠。

江千劭从地上直起身,环视了一眼屋子,随后目光落在了唯一一处没找过的地方,也是他最不愿意去碰的一个地方——张铁匠的床。

那张床上散发着淡淡的大烟味,还有中年男人的汗臭,淡蓝色的床单泛着油黄。

江千劭极不情愿走近,把手伸到床底,左右一摸,居然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箱子!

他把箱子拖出来,是一个不大的铁制带锁箱。锁没关,箱子上也没什么灰尘,说明有人经常打开看。

江千劭掀开铁箱盖子,里面摆着一沓淡红色的纸。

他拿起纸,借着纸糊的窗子透出的月光看纸上的内容。

“宣宜十五年,1月5日,王铁柱购菜刀一把。(他娘的王铁柱居然要退货,说什么萝卜都切不动。)”

“宣宜十五年,2月16日,张光熙购十柄铁勺。(张老爷说用着刺嘴,把东西退回来了,但是钱没收回去。)”

……

直到宣宜十六年元月,张铁匠的铁制品才真的能使用,倒是没有退货的了,但是订单上都是买的勺子,筷子,铁锅之类的,没有买刀的。直到——

“宣宜十六年,3月2日,潘成仁购铁刀二十把。”

潘成仁……潘家江千劭有所耳闻,不过潘家在十六年就已经全家从北平搬走了。

接下来的刀,没有被退货的,就到了……甘淇。

甘姨娘正是江戊尘的娘亲。

那就是说,现在北平,除了江家,就没有张铁匠的刀了!

那把消失的刀就是关键!

原来背后之人的势力,已经渗透进江家了……

江千劭心里一沉,把江家的订单塞回去,却注意到了一张夹在角落的纸,先前被他遗忘了。

他展开那张纸,上面的名字和购买物品都被撕去了。不过名字那里撕得比较潦草,留下了首字——“凤”。

凤……江千劭反复想着,却没想出北平有哪一户有点名头的人姓凤。

也许这人无关紧要,他摇头,手指不小心随意搭在了被褥上。

忽然,江千劭神色一凛,把手伸进了被褥里——被褥盖着的地方还留有余温。

就在他进来不久之前,还有人睡在这里!不好……

可就在他站起来那一瞬,房间里的灯炸开了,被人打碎了!

原来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张铁匠八成也是被这人劫走的,难怪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之前所有的古怪都有了答案。

张铁匠早就不做铁匠了,怎么还会经常打开这个箱子?箱子的锁,被抹去的灰,怕都是这个人的手笔。

一片黑暗里,劲风逼近,来势汹汹。江千劭下意识矮身,却恰好躲过了伸过来的一把利器,只能看见寒光一闪,看不清来人拿的是什么凶器。

他抄起铁箱,挡了好几下,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耳膜都要裂开。

江千劭暗骂了一声,这人一招一式,都是直冲命门,摆明着就是要他死!好在房间逼仄,另一人也不好下手,一时间也没有得手。

屋子里乒呤乓啷,破碎声接连不断,江千劭平生第一次,有些狼狈地闪躲着,身上被割了好几道口子,正在汩汩地流着血。这个潜伏者身手确实很不错,他妈的,这次不会就栽这儿了吧?

江千劭喘着气,随手从地上摸起一个沉重的东西,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挡住了迎着脸的一道劈砍。

“乒!”清脆的金属碰撞响起,江千劭随手抄起来的,竟然是一把刀。

这下好了,他恶狠狠地咬着牙,看来今夜他们必定死一个,不过不会是他江千劭。

月光缓慢移动,江千劭有了刀之后,也没有了先前那么局促,看清了那人穿的衣服,大约是白色的长衫,还有些红色的花纹,不过江千劭不知道那到底是红梅纹,还是染上了他自己的血的缘故。

江千劭死死盯着对面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凡守为攻的机会。终于,那人好不容易露出了一丝破绽!

就是现在了,江千劭提起刀,狠狠朝那人肩膀削去。这下不说一下砍死那人,怎么说也得把他逼走了。

江千劭心里冷笑一声。

可谁知,对手动作极快,看出他的意图之后,迅速闪身,只能砍到原来的一半肩膀。

算了,也行吧,好歹让他也见见血。

“咚。”刀碰撞肉,居然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丝毫没有破开皮肉……

艹!这把刀八成就是张铁匠前期之作,连萝卜都砍不断的钝刀!

江千劭心里骂了张铁匠一万遍,没有用的废物为什么还要留在家里啊!

对面的那人也轻轻笑了一声,不过是讽刺的笑声。那人轻轻一转身,身影鬼魅一般绕到了江千劭的身后,虽然江千劭已经尽力躲开了,但是手臂上还是多了一道极大的伤口。

对面的人好像料定了自己的身手在江千劭之上,不再下手狠辣,而是带着一点残忍的优雅,似乎在逗一只濒死的小白鼠。

“你要什么,尽管说。”江千劭在慌乱中开口,尝试和对面的人谈条件。

对面的人却是沉默不语。

月光从云层里飘出,对面人的长发一闪而过。

难道是个女人?江千劭想着,他好像没得罪过什么女人啊?

难怪身手这么轻灵,不过力气属实是太大了……

就在他以为今夜在劫难逃时——

“小点儿声啊!笨死了!”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江千劭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这铁匠住的地方也太寒碜了吧!他居然还敢害我大哥,看我不给我大哥把场子找回来!”

“二少爷,咱们这样……真的好吗?”另一个声音畏畏缩缩道。

“废话!我大哥体贴我,不让我为他的事费心。但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找也不能袖手旁观吧!我可不是江戊尘那个缩头乌龟!”

来人显然正是江天佑。这个纨绔子平时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捣乱,不过这次,倒是赶巧了,终于好心办了件好事。

听着脚步声,江天佑起码带了十几个人,把他院儿里的仆从都带过来了。

江千劭从来没有觉得江天佑这么靠谱过,简直是冷灰里爆出了颗热豆子。

对手显然也听见了脚步声,动作愣了一瞬,随后爆发开来,竟然是想在江天佑进门之前杀了江千劭。

“哎?屋子里好像有声音?”门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越来越近,不出十步之遥。

然而,江千劭已经被逼至了角落,无路可退了。

他抬眼,看着眼前已经挟者劲风压下来的寒光……

刀刃迎着他的头脸,直直劈下来,江千劭临死的刹那,脑子里闪过的不是走马灯,而是怎么才能有一线机会活下来。

他抬起手臂,挡在刀前——这样至少能不被开瓢,削成两半。

指骨传来剧痛,还有震感,被击中的一瞬间,他的整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那人的兵器不知道是何物,竟是及其细,刀刃非常薄且短,堪堪击中了江千劭的玉扳指,然后划过他的手背。

那人一击未中,迅速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下一秒,“砰!”,门被暴力地踢开,乌泱泱进来一大伙人。

“张老头!你给本少爷滚出来!”江天佑喊道。

随后,他身边的仆从拿着一个手电,晃得一下,照了过来。

光线刺眼,江千劭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血顺着他的动作啪嗒啪嗒流了一地。

“大……大哥!”江天佑不可置信道。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回事啊?!”江天佑目瞪口呆,满眼不敢置信。随后他狠狠拍了一下小厮的脑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医生啊!”

“哦,哦——”身边的小厮也如梦初醒一般,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没事,我还死不了。”江千劭取下已经开裂的玉扳指,抽出胸口的手帕,随意绑了一下伤口。

到底是谁?这背后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暗中观察着他……为什么这个杀手,在江天佑来了之后,选择收手?明明那人是很想要他的命,而且按照他的身手,也未必不能在这些三脚猫功夫的家仆里,仍然完成他的任务。除非……

除非……他不能被认出来!

江千劭眼神一冷,抓着江天佑,飞速问:“江家今晚都有谁不在家?”

“啊?难道凶手不是张铁匠?”江天佑有点楞,“咱们家今晚是定期洒扫日,下人都有安排。嘶,好像就张管家和周侨出门了……张管家是去采购了,周侨,我就不清楚了。”

周侨……江千劭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念了两遍,仿佛是在嚼口中人的骨肉。难不成这人外表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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