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瑜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嘴巴没有空回话，他快速嚼几下咽下去，还没回话，周禾就起身往包厢外走。

空荡荡的包厢里只剩下陈京瑜一个人，他觉得委屈，拼命往嘴里塞东西抑制突如其来的鼻酸。

走就走了吧，本来就不应该期待周禾留下来，毕竟她没有义务对一个不喜欢的员工关怀备至。

今天一起吃饭也只是偶然，如果不是工作，他们也遇不到一块，说不定周禾提前知道他要来，会刻意避开。

明明知道周禾对待那些被拒绝的追求者有多绝情，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凭什么以为他就会是特别的哪一个呢？他是不是仗着周领朋友的这个身份，能得到周禾一点点的区别对待而已。

陈京瑜越想越伤心，几乎要掉眼泪。

“你的嘴就这么大，是要往里面塞多少东西？我又不会和你抢。”周禾把手里的盒装奶拆开插上吸管，放在他面前。

像溺水的人得到氧气，陈京瑜难以置信得顺着眼前的这双手往上看，看到周禾的脸，呆愣愣地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眼眶有一些红，但是他的脸颊因为喝酒也泛着微微的红，周禾没有多想，拆开另外一盒慢慢喝。

嘴里的东西多到合不上，陈京瑜低下头用刘海挡住眼睛，不想让周禾看见自己这副丢脸的样子。

他抽两张纸巾盖在嘴巴上，说话的语调不怎么清晰，“我还以为你走了。”

周禾有些无奈，小口小口吸着牛奶，“包都还在这里，我能走到哪里去？”

“哦。”他没有看到椅子上还有一个包，慢慢嚼完嘴里的食物，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

“你吃饱了没有？”陈京瑜问她，麻利剥了几个虾仁放在蘸碟里推过去给她，“再吃一点樱花虾吗？很甜很脆。”

“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周禾把蘸碟推回去。

陈京瑜剥完手里的一个虾就停手，两口吃完四五个虾，拿湿巾把手擦干净，“我吃好了。”

周禾点头，“你自己能走吧？”

“嗯。”陈京瑜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还没有喝醉。”

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喝醉，但是陈京瑜看上去眼神清明，周禾微叹一口气，决定暂时相信他的话。

周禾停在收银台前，报了包厢号，让收银员结账。

陈京瑜掏出手机打开付款二维码，时刻准备付钱，他突然对周禾说：“秦总走前面没有买单啊？”

多没风度的一个男人啊，让女孩子买单。

周禾诧异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伸手拦住陈京瑜的手机，让他收起来，“在这里吃饭可以挂在公司账上，他走得急没有签单，发消息让我来。”

陈京瑜“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周禾签上名字，往店门外走去，陈京瑜紧紧跟着她，两人之间就隔了一拳距离，行走时会不小心碰到手。

要先把喝酒的人送回家，周禾不确定他现在住什么地方，“你还和周领一起住？”

“对。”周禾问一句，陈京瑜就答一句。

陈京瑜试探着，假装不经意去碰她的衣袖，不知道是不是小动作被周禾发现，她两只手都放在手机上，专心致志打开软件叫车。

陈京瑜想了一下，手机屏幕就这么大，他自己平时可以一只手玩手机，周禾肯定也可以一只手叫车，于是认定是她故意避开。

他只好收敛起小心思，心不在焉往外面走。

周禾突然皱着眉停下来，反复确认手机上的定位，陈京瑜的左脚迈出去，看她停下来，右脚立马往回退，两条腿快要打架。

他踉跄一下，身体往后仰倒，到碰上地面之前，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周禾吓一跳，连忙放下手机，看他有没有受伤。

陈京瑜撑住桌子起来，立马站直，大声说：“我没事，我没有喝醉，只是不小心踩到东西了。”

地上干干净净的，哪里有什么东西。他喝了那么多酒，周禾决定不再相信一个醉鬼的话，如果在包厢里陈京瑜还算是清醒，现在就是酒的后劲上来，他已经醉到不能走直线了。

车已经叫好，周禾抓住他的手腕，专心看着陈京瑜走路，以免他再次踉跄，随意敷衍，“好好好，你没喝醉。”

陈京瑜知道周禾不信他说的话，倔劲儿上来，非要证明给她看。

他把周禾的手从腕上拨下来，抓在左手，原地转了半圈，换右手抓住她的手腕，重复了四次，转了整整两圈，“你看，我还能转圈，没有受伤也没有喝醉。”

“好好好，会转圈真厉害。”周禾让他抓紧一点，“车还要两三分钟才到，我们可以走慢点。”

周禾话里话外都不相信他没有喝醉，不过没关系，陈京瑜不在乎这些细节，他本来只想抓个衣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抓手腕，赚了。

别说慢慢走两三分钟，慢慢走两三百分钟，他也是愿意的。

“以后能少喝酒就少喝，喝酒对身体不好。”两人并排站在显眼处等车，周禾看着来车的方向开口。

“好。”陈京瑜乖乖答应，大脑却在发散，一对适龄男女在大马路上牵着手，要是被狗仔拍到，新闻标题里一定有男女情侣四个字。

只可惜他不够红，没有狗仔会来拍一个糊咖，陈京瑜感到些许的遗憾。

上了车，陈京瑜贴着她坐，周禾缩回手又被捞回去。

周禾的手上没有多少肉，薄薄的皮贴着指骨，骨节分明，摸着说不上细嫩，不过在陈京瑜的手的对比下，还是很柔软。

陈京瑜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开，看着她的眼睛无辜地笑一下，声音里带着自豪，“其实我很能喝酒的，我前年跟我妈妈回外婆家的时候，喝倒了三个舅舅呢。”

周禾扶住他两边肩膀，让他老老实实贴在座位上，帮他系上安全带，再挪到后座的另外一边。

有发丝扫过陈京瑜的脸，带着洗发露的香味，他闭上眼睛，解了安全带，用鼻子去追逐发丝。

周禾没有办法，任由他坐在中间，重新给他系上安全带。

陈京瑜笑嘻嘻停在她脸颊边上，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我第一次喝酒是在十六岁那年寒假。我妈妈是北方人，平时就寒暑假带我去外婆家小住，你知道吗，北方的冬天特别冷，动不动就是零下几十度，但是下雪特别漂亮。”

陈京瑜几乎是贴在周禾耳边在说话，嘴唇上带着清冽的酒香，“第一口酒是小舅骗我喝的，他说喝了就不冷了，可以在室外玩三个小时的雪，于是我立刻就相信他了。”

周禾开了一点窗户，把从店里带来的塑料袋打开攥在手里，看着司机的后脑被座椅遮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虽然只是轻柔的力度，但还是被陈京瑜立马察觉，他抬头看到周禾嘴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陈京瑜立马得寸进尺，把脑袋小心翼翼靠在周禾肩膀，放低了声音，不知道是怕惊动谁，“然后我就喝了第一口酒，从天灵盖烧到脚底板，玩雪也一点都不冻手，觉得冷了，就找小舅要一口酒喝。”

“后面小舅冷到受不了，自己先进屋，留我一个人在外面。”陈京瑜笑了笑，眼睛眯起来，“他进门都没有两分钟，外婆就买东西回家了，看见我的脸不像是冻红，走近了还有酒味，就问我怎么回事。”

陈京瑜回忆起当年的事迹，还是觉得好笑，“我就一五一十说给外婆听，她当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让我赶紧进屋，别在外面冻着。我吃过午饭之后，觉得有点困，就去床上午睡了，睡得特别沉，一睁眼就看到小舅在床头看着我，吓了我一跳，我醒了之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自己出去了。”

陈京瑜大着胆子，捏了捏周禾的手指，“我是第二年才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小舅被我妈妈和外婆指着鼻子骂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不是过年要和气一点，他肯定逃不了一顿打。”

“等我成年，每年在下雪的时候，小舅都要拉我一起喝酒，喝之前还要问我，想不想去堆雪人。”陈京瑜往周禾那边挪了挪位置，贴她近一点，“很奇怪，我就是可以一直喝，不头晕也不想吐。后来有一年我二姨让我陪二姨夫喝酒，二姨说他工作压力太大了，平时也没有地方发泄情绪，很心疼他，让他喝醉一次好好休息，我都没有半点怀疑。”

周禾几乎要被陈京瑜挤到贴在窗户上，周身全是他散发出来的热气，她伸手去推陈京瑜的肩膀，“过去一点。”

陈京瑜按住她的手，挪到自己胸膛，听话挪了一点点位置。

就真的只有一点点，周禾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区别。

“你知道二姨夫喝醉之后，二姨做了什么吗？”

“什么？”周禾问，就着这个别扭的坐姿。

陈京瑜的嘴唇几乎碰上她脸颊，神秘一笑，“二姨问他的私房钱藏在哪里。有些人喝多了会发疯打人，有些人会胡言乱语，有些人会直接睡过去，但是二姨夫喝醉了，问什么答什么，可有意思了。”

“还有人喝醉了话很多，就像你。”周禾抽空回了一句。

“二姨夫的私房钱藏在床头柜的夹缝里，二姨回去之后真的找到了，她还给我发了个大红包作为感谢。”陈京瑜的脸颊在她肩膀蹭了蹭，“我真的没有醉。”

到了地方，司机把车停下。

陈京瑜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其他家庭成员的糗事，周禾没怎么费力，就把他从车里扶出来，心想，你二姨夫还要问一句才答一句，你都不用人问，就自己把家底漏了个底朝天。

陈京瑜傻呵呵跟在周禾后面，一起进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