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笼觉睡到中午，周禾是被热醒的，陈京瑜像八爪鱼一样扒在她身上，手脚禁锢让她不得动弹，手肘朝后推了一下，不仅没成功让他松开，反而被揽得更紧。
昏暗的房间内，空调显示温度25，不算很高，周禾平时开这个温度睡觉，甚至还要盖个薄被，现在一个陈京瑜盖在她身上，能热出一身汗。
周禾在他手上拍了两下，“我要去喝水。”
陈京瑜人醒了，但是还闭着眼睛，手脚也没松开，埋在她颈窝小声问：“温水还是冰水？”
“温水。”
他一跃而起，捞起地上的浴袍出了房间。再进来时，房间的灯已经开了，周禾在穿最后一件衣服。
陈京瑜把水递到她嘴边：“不想睡了？出门吃点东西？”
周禾扶着他的手，就着杯子喝下两口，解了渴，空空的肚子泛上饥饿感，于是点了点头。
还剩大半杯水，陈京瑜朝她的方向举了举杯子，“还要吗？”
周禾摇头，准备起身去卫生间给他拿洗好的衣服，看见陈京瑜的动作，停顿一下。
陈京瑜再自然不过地把杯子凑到嘴边，抬头喝水，察觉到周禾的眼神，咽下一口，诧异问她：“你还想要喝吗？”
周禾沉默两秒，摇了摇头。
虽然说两人同喝一杯水也算正常，但她还不太适应，觉得怪怪的。
衣服已经洗好烘干，陈京瑜亦步亦趋跟在周禾身后，来到卫生间，抢在她弯腰前，拿出所有的衣服搭在手臂上，扶着她的腰出去，“我来我来，你坐着等我换衣服就行。”
于是周禾端坐在沙发，看陈京瑜无比熟悉地在屋内穿梭，把不穿的衣服挂起来放在衣橱，茶几上散乱的东西收拾好，所有的垃圾袋聚在一起，不用的电器断电，最后站在她面前，问道：“想好吃什么了吗？”
周禾选了一家粤菜餐厅吃早茶，餐厅的地皮在十几年前是一个水库，被填平建楼之后，附近的许多渔具店留存下来，称之为当地最齐全的渔具中心也不为过。
明天要去周文秉家吃饭，虽然他嘴上说不需要带东西，但是陈京瑜不可能真的两手空空进去，周禾建议他选一只鱼竿，吃的喝的，他家里多到堆起来，送去也没有意义。
周禾来自己家的时候，大包小包两手提不下，拜访周文秉只带一只鱼竿未免太少，出了渔具店，陈京瑜一路上都在问周文秉的喜好。
吃的喝的不需要，陈京瑜那就问周禾，周文秉平常穿什么品牌的衣服，戴什么品牌的手表，买一两件作为礼物送过去。
周禾从没注意过这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他破费，“买个鱼竿他都能高兴死了，送东西不在于数量，只要是他喜欢的就行。”
“那要不再去买只鱼竿？这只坏了还能有备用。”
周禾急忙拉住往回走的陈京瑜，“不要给他买这么多鱼竿，他钓的鱼都没人吃，特意买了个冰柜在家里冻着，你再多送几只，冰柜都要放不下了。”
陈京瑜还想再说些什么小辈第一次见家长要有礼貌，周禾拉着他往车上走，没有给他继续逛下去的机会。
他被迫离开，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周禾频频转头看他表情，发现了不对劲，“你是不是紧张？”
“对。”陈京瑜点头，平静的语气下带着淡淡的埋怨：“我今天给你哥的印象本来就不好，想多买点礼物补偿，你这个不告诉我，那个不让买，说不定我明天一只脚才踏进去，就被扫地出门。”
他还没说完，周禾就笑出声，“你为什么在担心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对你的态度，取决于我对你的重视程度，而不是你带多少礼物。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喜欢就行了，你去见他只是出于礼貌走个过场，相互认识，以后在大街上碰见了能打个招呼，又不是去考试，非得拿一百分。”
见他还是不说话，只余侧脸利落的下颌线条，周禾继续说：“送礼物呢，要送对方需要的东西，他什么都不缺，目前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这只鱼竿他一定能看出来是我叫你买的，他就算是不满意，也只会拐着弯骂我。他冰柜里一大堆没吃完的河鱼海鱼，你只需要在明天吃饭的时候，闭着眼睛夸几句味道好，保管他开心到不行。如果他对你满意的话，一定会在你走之前送你一大堆鱼，你一定要收下。”
周禾对周文秉要送鱼这件事十拿九稳，他钓的鱼太多，吃不过来，但凡熟一点的朋友去家里做客，他总是要送人家几条鱼，把冰柜腾出空间，方便下一次满载而归的时候，有地方放。
她不觉得陈京瑜会倒霉到连几条鱼都不能带回家，只是为了让他开心一点，周禾不打算告诉他内情。
“那如果我走之前，他没送我鱼呢？”陈京瑜问道，如果周文秉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对他不满意呢？
周禾斩钉截铁：“那我去偷一条最大的给你带回家。”
趁着红灯的间隙，陈京瑜侧头看她一眼，然后马上摆正看前方的路况。
周禾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知道他心情好起来，终于放下心。
车开到周禾家楼下，陈京瑜挥了挥手，看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口，掉头回家。
到家才把门打开，一股香浓的鸡汤味飘过来，吴阿姨切好两条黄瓜放碗里，倒上调好的酱汁，搅拌均匀放冰箱冷藏，仔细把手洗干净，走到他面前，“回来得正好，特意从你刘叔那里买了只土鸡，用来炖小周送的花胶，你等会儿给她送一份过去。”
“我问一下她要不要喝。”陈京瑜发完消息，坐在沙发上，思考明天见到周文秉要怎么打招呼。
想了几分钟没有一点思绪，他走到房间打开衣柜，开始对着镜子试衣服。
“回消息了吗？”吴阿姨敲门进来，“没有的话，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不要傻等。”
看到铺了满床的衣服，又问道：“明天要去哪里玩？”
“不去哪里玩，去见她家里人。”陈京瑜按吩咐打了电话过去，没有人接，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等会儿让你爸带你去买点东西，明天带过去。”吴阿姨当即就给还没下班的陈叔叔打电话。
他收起手机放入口袋，“还有什么问不问的，我直接送过去，她要是不喜欢，那我喝完再回来。”
“那不是白跑一趟吗？”吴阿姨说完，像是想起什么，盯着儿子看了两秒，“也不是白跑，你这个表情，好像是开车一整天去见她一次，都觉得开心。”
陈京瑜羞涩一笑，“哪有。”
口是心非，吴阿姨看着自家儿子这副傻样子，叹了一口气，指挥他把柜子里的保温饭盒拿出来洗好。
看时间差不多，吴阿姨掀开砂锅盖子，刚拿勺子舀汤准备尝尝咸淡，陈京瑜就捧着保温饭盒凑过去，“这个会不会有点小，要不我去找个大点的？”
吴阿姨看着比他的脸还要大的饭盒沉默，一时连汤都忘记吹凉，直接往嘴里送，被烫得哆嗦一下。
陈京瑜飞快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往她嘴里塞，“没烫着吧，吃个冰块凉一凉。”
手抓冰块递到嘴边，吴阿姨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塞了一块进去。
一两分钟后，吴阿姨缓过来，把冰块嚼碎了咽下去，这才回答陈京瑜的问题：“不少了，小禾饭量不大，一顿能吃多少，就给她送多少过去，鸡汤没喝完，留到明天就走味了，以后她想吃了，我再炖就是。”
陈京瑜点头，摇晃着还有半勺汤的勺子，问道：“现在应该凉了，要不再试试咸淡？”
吴阿姨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怕被再次烫到，不想再试，“你喝也是一样的，小禾的口味你比较熟悉，咸淡也比我拿捏得准。”
陈京瑜尝了一口，有点腥，勺子里的花胶透明软黏，毫无纤维韧性，也没有在周禾家里吃过的爽滑感。
在他印象中，家里没做过花胶之类的东西：太麻烦，花个几天时间准备，不如去店里吃现成的，何况家里没人特别喜欢吃花胶。
他不知道这锅汤是怎么做出来的，自然没有办法分析到底是哪里不对，到底是泡的时间太长，还是下锅煮的时间太早，让味道如此奇怪。
但无论是哪个家庭成员做家务，洗衣做饭扫地，不管效果怎么样，只要做了就要夸，这是陈京瑜家里的传统。
于是他面不改色把汤全喝完，努力夸赞：“炖得很软，没牙的老太太都能喝，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吴阿姨没听出异常，喜笑颜开，接过保温饭盒往里盛汤，“她要是不喜欢喝，怎么会送我花胶呢？多盛点让她尝尝我的手艺。”
陈京瑜欲言又止，伸出去阻止的手缩回去，大不了周禾没喝完的汤，全倒进他肚子里，他幽幽提醒亲妈在两分钟之前说过的话：“她饭量不大，一顿能吃多少，就送多少过去。”
吴阿姨只当没听见，把整个保温饭盒装满，催他出门送过去。
事态没有办法收场，陈京瑜空着肚子，硬着头皮开车到周禾家。
周禾打开门的的第一句话是：“找我有事吗？”
这话说得，好像没事情就不能找她了一样。
一听就知道没看手机消息，陈京瑜安慰自己，努力平息这句话给他带来的伤害，沉默几秒后，依旧忍不住小声反问道：“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