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盯着本尊看作甚？

谢空林稳住身形，查看桃儿的情况。

怀里的桃儿早就满面泪痕地昏了过去，谢空林把她推到安全位置，回首迎上顾煜之的目光。

她是第一次见顾煜之的心魔，

此前无论何时，顾煜之都未有任何入魔的迹象。

回想魔尊与玉尘子最后一战时，她对顾煜之说，

“本尊要找的东西，谁也拦不住。魔界寻觅不到，我不介意把修真界也翻个底朝天。”

玉尘子一言不发，唯有指尖轻抚剑柄，浑身剑气飒飒作响。

仙门首座，拔剑即是天地变色，弹指便可劈碎苍茫河山。

当时的玉尘子，表现的那叫一个心如止水，堪称半步飞升的心境。如今高高在上的清冷仙尊心魔爆发，真是件稀罕事。

月华当空，照得大地分明，

男子如画的眉目无端绚丽，深红的泪痣勾人心魄，幽深的黑色眸子仿佛要将人带入无底的深渊。

他动作轻柔地伸出手，俯身似要搀谢空林起来，模样像极了魔界那些不知今夕何年，与魔女整日厮混的风流修士。

“空林……”

声音低沉，自喉头传来，跨越百年的桎梏，仿佛正透过无穷无尽的夜幕，呼唤他所熟知的某人。

语调平缓而有力，极尽温柔。

谢空林眨了眨眼睛，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呕！

好恶心！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会被顾煜之用这种肉麻的语调念出来，这具身体还未辟谷，昨晚吃得晚饭此刻正在她的胃里翻江倒海。

冷静，她虽然与顾煜之缠斗百年，但从未透露自己姓甚名谁，顾煜之此时喊的一定不是她，不是！

不是她，那就是今日刚上山的“筑基期修士谢空林”了，她才登山一天，老东西就对自己心心念念？这是得有多寂寞啊？

“宿主！冷静！”

系统一觉起来，便是铺天盖地的杀意，慌得连忙一叠声劝架，

“仙君此刻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您别当真，别当真，别动手，想想你的任务！想想重生后的魔尊！！把匕首收回去！！！”

好吧，在本尊重塑肉身前，便宜你这老家伙了。

谢空林悻悻松开了腰间的匕首，深深吸进一口浊气，再睁眼，眸中已然是满目春风化雨，点点星辰：

“仙君，寻空林何事？”

她伸手覆上顾煜之的掌心，顾煜之几乎在瞬间施力，把那双白皙滑嫩的素手牢牢握在手心里。

痛！

老东西，你是几百年没摸过女人了，懂不懂轻拿轻放？

谢空林被顾煜之捏得差点儿龇牙咧嘴，脸上不得已，保持着柔软的笑容。

温热的吐息喷在谢空林的脸上，麻酥酥，顾煜之双目带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空林，生怕他一松手，一闭眼，谢空林就会凭空消失了似的。

抓住了对方，就说不出一句话来，长久的沉默后，谢空林才听到他轻轻憋出一句：

“你不要跑。”

他说话的对象，好像的确是魔尊谢空林。

老东西，本尊与你何仇何怨，不仅四下打听到了本尊的真名，重伤入魔，还想着和本尊作对。

顾煜之浑身的剑气喷薄而出，身体已然逐渐崩坏，如何受得了灵力的乱涌，他死死地抓住谢空林的手不放，打算开口继续说些什么，刚张嘴，一口鲜血喷在谢空林的手背上。

谢空林：……噫。

“他不是入了魔，他是失了智。”

谢空林心里冷笑，“他对本尊一片痴心，念念不忘，本尊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表面上，柔弱的剑修双目迷蒙，泪眼婆娑，目光真挚，“空林不会再跑了，空林会乖乖与你回去。可仙长，空林脚麻了，起不来。”

听到她这般说，顾煜之蹲下身。

他的身子方一躬下，袖口立刻被人扯住。谢空林嘴角带笑，眉目含情，左手灵巧地顺着他的手臂攀上白玉般的脖颈，她甜甜一笑，眉间一点红如血，浑身媚态尽显。

“仙长，告诉我，您离开洞府，是要去做什么？”

问话间，她的右手背在身后，“啪”地打开了锦盒，取出了一直盛放在盒中的丹药。

顾煜之不疑有他，有问必答：“我要去取火心……”

机会！

谢空林看准时机，欺身上前，趁顾煜之尚未反应过来，一颗药丸被塞入他的口中，入口即化。

谢空林才不管药丸有没有化，她右手捂住顾煜之的嘴，左手扒住衣服，把身体的重量放在手上，向前一压——

“砰”的一声，顾煜之摔落在地上，后脑勺着地，

谢空林收回左手，两只手按住顾煜之的嘴巴，坐在顾煜之身上，直到看见那双眸子失去焦点，才将双手松开。

“可算喂进去了。”她甩着手，喘气道。

锦盒里放着一颗还魂丹，乃是她重生时系统赠予的任务道具。它没别的用处，唯一的作用是让灵台破碎的濒死之人延寿一年。

简单来说，就是给顾煜之量身订造的救急药。

为什么不给疗效更好的药？

谢空林就此问题问过系统，

“能挽救仙君性命的还魂丹已被放置在秘境中，需要宿主自己取得，以增加仙君对宿主的好感度。”

系统的回复差点没让她气昏过去。

为了让死对头活过今天，谢空林煞费苦心，花了一整天寻找机会喂药。顾煜之是不可能主动受人赠礼，想要他吃下，必须强行塞进他的嘴里去。

可巧，顾煜之心魔发作，她误打误撞得了机会，趁着他说“要去取火心……”，喂了进去。顾煜之体内的魔气收敛，经脉正在被一点点修补，顺理成章地晕了过去。

谢空林满脸厌恶地甩了甩手，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下的男人，念着他最后说的话。

“火心……”

莲？

不，不会吧？

她下意识伸出手，拽住顾煜之的领子就要把他拎起来，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忍住了。

别告诉她，顾煜之要取的东西，叫火心莲。

火心莲是谢空林翻了整个魔界也没找到的宝贝，她憋着一股气，魔界找不到，就要去修真界找，非要将她日思夜想的灵药弄到手不可。

偏偏有人不识好歹，在她的寻药之路上几次三番阻挠，

此人就是顾煜之。

顾煜之刚成为谢空林路上的拦路虎时，谢空林还有耐心与他好好说话，

“火心莲这个东西，不知因何原因，被一分为二了。”

“要用它，须得两半合二为一，要毁了它，也要两半合二为一。”

“本尊想要火心莲想要得紧，对你们修真界而言，那不过是朵可有可无的花儿，值得仙君大费周章，与本尊较劲么？”

“仙君只要让让路，容本尊将火心莲寻到，本尊保证不再犯修真界，可否？”

顾煜之面容冰冷，目光中泛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我奉劝你，莫要打使用火心莲的主意。”

谢空林勃然大怒，从此再没了与顾煜之耐心交涉的情趣。

她但凡仔细想想。

但凡仔细想想，

猜都能猜到另一半火心莲很有可能在顾煜之手上，不然，老东西为什么对她的行为那么上心。

“好……好你个老家伙！”

谢空林瞪着昏迷的死鬼，咬紧嘴唇，浑身颤抖，抬手就想给顾煜之两个耳光子，

“你妨碍本尊，杀害本尊，还藏了本尊要找的东西。给本尊醒过来，老实交代，把火心莲藏哪了？”

“宿主，宿主，你不要乱动！丹药正在修补仙君的身体，你再晃丹药的疗效就要打折扣了。”系统失声尖叫，“住手啊！”

谢空林一言不发，反手拔出匕首，就要给顾煜之来一下，正当系统苦口婆心劝架时，身旁传来一声响动，粉衣小女娃蹬了蹬粉嫩绣鞋，挣扎着醒了过来。

桃儿挥舞两只小肉手，努力从地面坐起，谢空林如梦初醒，连忙将匕首收回腰间。

报仇雪恨来日再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顾煜之哄好。

待日后本尊复活，待本尊复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桃儿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只记得自己路过仙君的洞府，听到里面有动静，好奇地探头进去一瞧，就见仙君浑身魔气四溢，正仗剑朝门口走来。

她连忙展开了结界，可功力浅薄，被仙君一剑击碎，眼瞧着仙君一言不发地朝她走来，桃儿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闭眼之后，她好像被人推了一把，由于过度的惊恐，加之撞到了脑袋，桃儿很不争气地当场昏了过去。

等她一醒来，连忙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着急地探查情况。

不查不要紧，一查，只见新来雾凇峰的谢空林正两腿分开，坐在顾煜之身上，双手不知道放在他什么地方，还在四下摸索。

桃儿目瞪口呆。

这，这难道就是话本里所说的景象，变成了现实：“玉尘子夜中乱心魔，谢空林月下骑仙尊”？

听到动静，谢空林回头一看，见是桃儿，露出一副白花花的牙齿灿灿一笑，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朝桃儿挥了挥，笑道：

“桃儿，来，瞧瞧仙君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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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