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在这，这事说起来复杂。

林清语组织了下语言，想起问他：“你怎么也在这？”

顾衡在她抵门的情况下推着自行车进来，带的冷冽清新的寒风。在楼道旁放自行车的空位上锁着车，才慢吞吞回道：“我亲戚家在这。”

“……啊，”林清语皱眉：“啊？”

“……”顾衡抬眼，她在门口抵着门站着，风吹的她长发在飘，整张脸皱成那啥花，没有进来。

“我亲戚家在这。”

林清语右耳旁刮的是风声：“啊。”

“……”

“你声音大点。”

林清语皱眉，想往里走，好听他说话。但抬脚那一刻又想着算了，她马上要走的人。

傻子啊。

顾衡心里这么想，

“我说，”顾衡忍了忍，心里叹口气：“我亲戚家在这。”

这回声音大了，两人远远相对，四目相望，有点滑稽。

林清语点点头：“……哦。”

“你为什么在这？”顾衡转身把车篮里的刷题本放到书包里。

“我在这找了个工作。”林清语这样回答，思绪还飘在这个人前晚说他太晚了回去会打扰他家亲戚，所以睡网吧的情景，

可这地方离他那天的酒吧那么远，敢情真要回家了得到凌晨。

凌晨了也没车了吧……

林清语蓦地替这弟弟心酸。

一个人一本故事。

顾衡又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温和系少年不经意地举手投足间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苏，似乎是以为自己听岔了，声音清楚清爽：“你在这找了什么工作——啊。”

“啊”是突然想到自己的人设，自己对她要生疏点，温柔点儿。

为什么我没找到。

林清语指指外面去往书店的方向：“在一巷子里，帮一老爷爷看书店。”

顾衡拉书包拉链的手一顿：“你，”

“我是朋友介绍来的。”林清语猜他会问什么，在他又要问什么时补充：“正好闲的没事干，看书店可以看书，又不忙。还能拿钱。”

林清语可可爱爱的嘴一咧，听着有点瞪目结舌的顾衡也只好笑了，一口气液化在空气中短暂的出现一下。

余光里有阿姨买着菜回来，林清语继续贴着铁门，跟顾衡道：“那我回去了。”

顾衡黑发黑眼，很乖：“路上慢点。”

林清语给他挥挥手，离开铁门，在铁门的栏杆间见他还长身玉立的目送她走，心里很奇怪，很想抓着铁门，扒在上面问他一句：弟弟，你真不喊我姐姐？？

第二天，林清语真定了六点半的闹钟起来。

这时间点能和她媲美的就早起煮粥的阿姨。

林清语洗漱后不清醒的半闭着眼下了楼，阿姨对着她耳朵跟和尚念经似的念叨。

苦口婆心问她为什么今天起这么早，起这么早的话应该跟她先说一声啊。

到厨房擦个桌台回来，又凑她耳边道现在粥还没熬好，吐司做成三明治要不要吃？她赶紧煮了个鸡蛋，一早想喝牛奶还是豆浆？这么早起来是不是马上就要出发，是她准备准备将三明治为她带在路上吃，还是在饭桌上吃。

林清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发夹夹在右侧发上，说：“在家吃。”

七八分钟搞定一顿早饭，林清语端着牛奶穿着鞋，七点准时出门了。

颠簸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到书店还是迟了到。

但又没人监督扣工资。

林清语开始破罐破摔的慢悠悠开书店门——不爽自己死板的责任心。

她妈从小便说她太死板，老师说八点上课不要迟到，迟到会罚站，她就能六点咋呼着让她老娘起床。

她小时候正好活力十足不爱睡觉就是了。

八点迟到十分钟以内的孩子不算迟到，十分钟以外的孩子被拉着站黑板报后还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梦游般的摇摇晃晃站一排。

这事直到现在还能被她娘偶尔拿出来说一说，做她老实死板蠢的例子。

但挺可笑，这是她记忆深处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光。

九点多的时候，老爷子的媳妇，就是昨天她去老爷子敲门看见的那个女人，推着婴儿车带孩子出来晒太阳，把猫给带过来了，客气道谢。

林清语见她不耐带孩子进来这多站个人就伸展不开手臂的胡同里，便主动说她养白白几天吧，省的这样来回跑，她就养到过年不做了的时候还回来。

阿姨笑得很开心，耳朵通红，带着母性的温柔：“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林清语傻兮兮笑，和她客套，几句客套后，她推着宝宝前脚刚走，后脚昨天的小学生带着一帮小学生过来了。

像一个蝗虫知道这里有粮后马上带一批蝗虫过来捕食。还比昨天更活泼了，咋咋呼呼的为首吆喝着喊“姐姐好！”

吓的她肩膀一抖。

后面此起彼伏的：“姐姐好！”

再是，错过她就一窝蜂往书店里挤，抢书看。

林清语抱着猫哎呦一声，感到好玩，把目光投向这些未来日子很长很长，代表希望的新新小幼苗上。

“姐，你在这看几天店？我们想借书回去看。”昨天的小学生仰头问她。

这书店是老爷子早之前买的，书是在以前各年级学生手边低价收的，看店不主盈利。书借给小孩子看能免费，但有两个“不”

一是必须得登记，说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不能拖。

二是小学生不准借不合适的，漫画不给借，要借必须借供小学生阅读类的简版名著。

第一项，林清语废话但有必要的跟孩子们说了一通，第二项，林清语没说。因为小学生借的是《山海经》《水浒传》或者脑筋急转弯这些。

前者看字费力，但图文版上的画大家都认识，兴趣颇深。

脑筋急转弯有利于开发智商。

总之，他们比她那时候根正苗红多了……

林清语说着，他们人小鬼大耳朵起茧的喊知道了知道了，吵的很。林清语融不进他们的世界，就见孩子们在书架内自顾自热火朝天的闹。

童年小鸟一去不复返的林清语只好把躺椅拖出来晒太阳。

这场面又不适合看恐怖小说，林清语只好薅着猫毛看手机。

小学生们把书挑好后自发在柜台上的练习本上写上自己的大名，借的书的书号和书名，好事不留名的低调又骄傲的拿给外面的林清语，摆摆手，兴高采烈的跳着离开了。

林清语望着他们背影感慨一声：“啊——”

我的童年小鸟一去不回来。

快到午时，太阳晒的眼睛辣，林清语把恐怖小说合起来，准备搬着椅子到屋内看，余光里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一侧，发现是顾衡。

顾衡还是昨天的长款黑色棉衣，内搭一件圆领毛衣。

——他和她这等人在冬天好像比其他年轻人还要格外冷一些，衣服穿的多，也不露脚脖子。

但他脖颈细长，个高腿长，插着口袋怎么看都玉树临风，没她那一股“熊”风。

林清语一副“稀奇、稀客”的模样，眉眼飞笑地咧出白牙看他。

他也笑，过来，替她把她地上放的保温杯拿进去了。

白白在屋外“喵”一声，扭着屁股，迈着高贵的步伐一起。

“你怎么过来了？”林清语问。

他说：“出来买菜，想起来看看你。”

“菜买了吗？”

顾衡：“……没。”

林清语就乐。

跟戳破他谎言似的，但她又想不到他随便找理由，就是故意来的。

当然她要是能脑补到，也不会牡丹到现在。

当然她没想顾衡是特地来的，顾衡也真没在撩她，真是做了一上午的作业，出来放松片刻买个菜，随便走几步路过来看看的。

两人和和气气进店，说了些关于这书店的话。

顾衡告诉她，这书店在他们这地方挺有名。放假了，又正好老爷子生病好久没开店，有些人不知道这会又开了，不然她不会像现在这样闲。

林清语活动活动筋骨，拍了拍小学生们自觉收拾好的书架上的书，自己都料不到的怪平静的惊奇：“会很忙吗？我不知道。我朋友介绍我来的时候骗我说我只要在外面躺着晒太阳就成了，来这的小学生，啊不，顾客都比我了解爱惜这店。”

他也不多争辩，温柔开玩笑道：“在外面躺着晒太阳？你是书呢？”

“……”林清语争辩不过，看他：“唉……”

“你平时喜欢什么书？”他问。

林清语回：“恐怖的。”

顾衡瞧她。

双眼皮眼尾带着不妖不艳的蛊，苏死人，感到挺神奇地问：“那你看恐怖电影吗？”

林清语立马摇头，

怕他带自己看恐怖电影，强调：“只爱看恐怖小说。只爱看小说，电视剧电影都不看。”

他笑。

“你呢？”林清语喝口水。

顾衡低头翻着从躺椅上拿到手的她刚看的恐怖小说，了解大概情节，敷衍的啧一声：“我也不敢看。”

林清语把脸对向书架，笑的不行。

“……”顾衡便假装好整以暇看她笑。

林清语努力憋着嘴，眼睛亮亮地摇头。

不好意思说你要不是男的，又有这一米八几的个头，真像我认识的那些纯真的妹妹。

——打游戏，打游戏不会；看恐怖小说电影，看恐怖小说电影不行。

聊一阵，顾衡回去买菜烧饭。

林清语不可思议：“你在你亲戚家你烧饭吗？”

顾衡：“放假都我烧，不过今天中午他们在外面工作不回来，我跟我表弟随便吃点就行。”

林清语若有所思点头，实则重点抓不住：“很厉害了。”

顾衡好笑，点点头。

林清语倚靠门框上。

他回头，她笑眯眯摆手。

顾衡在巷子里，修长的影子拉在墙上，陌上人如玉，让林清语突然思考他为什么不当明星。

“下午要我陪你吗？”他问。

她摇头成拨浪鼓，声音一直挺大：“不，我不要，谢谢，你快回去吧！”

“没事。”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