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顾衡还是来了，背着书包过来的，送她一杯奶茶。

与此同时，林清语正对着店内黏在墙上的一块方正镜子照着。

老爷爷将这镜子安的地方偏，没拿它当照妖镜。而她记得儿时很多老屋，门梁上嵌一面镜子，辟邪。看完小说深受鬼怪荼毒的林清语把手机屏幕按亮，正对着下巴往上照：跟顺眼毫无关系了，她能面试当恐怖演员。

顾衡进店，正好见到她这样，无言了几秒，笑了：“你在干什么？”

林清语：“……”

林清语走过来，顾衡把奶茶递给她。

“谢谢。”林清语接过奶茶，白白“喵”了一声在顾衡脚底下摇了下尾巴，林清语正要找好听话说猫都知道找好看的人玩，白白不辜负猫设的摇着尾巴错过他出门晒太阳了。

林清语只好又说：“谢谢你给我带奶茶。”

他弯弯眼，把书包放到收银柜台上，问：“我能在你这写作业吗？”

“……”林清语一个请的姿势：“你随意。”

林清语轻靠在书架上，把奶茶戳开喝，没问他怎么又来了。

柜台旁有盏简约的蓝色台灯，顾衡不见外地将其打开写作业，资料卷子摆了大半桌子。

是形势严峻的高考生啊。

林清语就继续在外面抱着猫躺着，中间来了几个顾客。

小孩或少年青年人。

书店里明显已站不了两个人，门外又有她这个门神，全翻了会书或拿本看起来崭新的小说名著就付账走人了。

书看背后标价，可以减个整数。

来这店的看似都是回头客。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书店还是一样的书店，店主不一样，这个看似跟她一样已是大学生的瞧她半吊子水怠懒，问她一下价钱，她说书钱在背后，他直接就给了，也没还价。

他拿的两本书，扫了一百多。

两天里最大的一笔进账。

林清语目送客人离开后还有点恍然，忍不住呐呐跟顾衡说：“我再在这待几天，老爷子攒这么久的回头客要被我赶跑吧……”

顾衡听不见，因为顾衡戴了耳机垂着眼，不是手上的笔在动，卷面在翻，俨然一副僧人入定的模样。

让林清语想起叶婉那个表弟找她玩。她那几天心情不大好，很可以的表弟说他有哪哪好玩的哪哪的好吃的可以逗她开心。结果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了，十八岁的她表弟去蹦极大摆锤，只有他一个人度过了非常开心有意义的一天。

顾衡在这学习了一下午，学习非常有意义，但对她意义不大。

她也是可以不用这人在店里陪她的……

冬日下午的阳光晒到三点也就没劲了，越晒越冷。到四点，可以顺理成章想着晚饭，林清语嘴闲着到隔壁买了几包辣条，终于把顾衡吃“醒”了。

他抬头，林清语递一包辣条给他。两人交流了下哪种辣条最辣，这时书店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等顾衡收拾好书包背上后，林清语拿上包锁门，一把钥匙往兜里细心放。

顾衡：“你这活做到什么时候？”

“嗯？”林清语回头，抱起地上的猫：“现在腊月二……十，最多再忙个四五天吧。”

她也可以忙更久，放假了年底了没什么事做，可老爷爷跟她加了微信，字里行间是不耽误她过年，肯定给她早放假的意思。

在老爷爷眼里，她有相亲和睦的大家庭，是这样家庭出来的阳光开朗，心底善良的女孩。

她其实哪点都没沾上。

顾衡没回应，她也不需要回应，带着猫出巷子，心里盘算要给猫买个猫包。

“这猫是你的了？”他问。

林清语摇头：“借给我养两天。”

她淡哂：“也没什么麻烦，就是每顿吃饭跟喂孩子似的要到处逮。啊，我还得买猫粮。”

顾衡：“你学什么的？”

“学法的，你有什么要咨询可以问我……”林清语心直口快说完，立马想收回，底气不足补充道：“我可以代你问我老师和学长，我不行。以后也不打算做这行……”

顾衡在她心虚的目光下见鬼了的瞧她。

纯净体高中生并不知道世上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每个专业的选择不一定靠自己所爱，路走半道可以开往另一个岔路。

但林清语心里很激动，嘴上说的却是：“要背书，背很多书，我不上课背不动，上了课也背不动……”

“……”

高中上课是有冲劲的，因为还讲名次和未来大学，大学听课她带着半吊子水在玩，而她老子最初还叫她没事可以到公司学学经验，恨不能掐着她去，自她报了法学系后，再也不提。

每逢考试她一考不好，挂科的边缘上悬着，她老子就能笑成菊花。

林清语也觉得这一辈子就随便过过得了，是她老娘偏要她学法，为以后算半个铁腕不被欺负。她不情不愿学了，到这两年才渐渐觉得这是个天堂级别的专业。

“你以后想学什么？”

出了巷子，林清语想起问他。

顾衡声量不大：“音乐。”

林清语到嘴边的“什么？？？”到底卡在喉咙口。

林清语：“……”

不是没听见，听见了，就是被他想学音乐给震惊了一下下。

她好久没听人有这么中二理想的理想了。

想了想，林清语瞅眼他的外貌，回想他的嗓音，人家是有这资本的，便道：“我看好你。”

顾衡突然有种被打入冷窖翻不过身的短暂的窒息感。

“你家往这边吗？”林清语问他。

他嗯了一声抬头，发现已到白堂堂的街上，和他家背道而驰。

顾衡摇头，

然后站原地不动，给觉得好玩的林清语摆手。

……顾衡曾自持进入社会很多年能看出很多人的心思，也承认世上最难读的是心。

他其实也一点没抓住过林清语，初识时她就像股风，潇洒地来了，潇洒地去了。

他一瞬想起许多关于风的诗，不外乎都飘忽不定，抓不住便是惹人烦的。

随便吧，

顾衡沉郁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