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失的灵魂进入单斯宇身体的那一刻,就立刻使用他的特能解除了门上的傀儡丝。
【灵魂互换】详细点之一,达到一定等级后可以在灵魂互换后使用对方特能。
其实还有一个详细点,是可以在灵魂互换后窥知对方记忆。
原本这个详细点是很适合用在单斯宇身上的,但是心脏上的一刀原本就让柳失意识濒临涣散,强行跨阶使用特能更让他的状态差得不能再差,因而傀儡丝被撤走,门被易御洲一把推开后,柳失就不得不撤掉了特能,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
易御洲没一秒耽搁地启用特能给他疗伤,把柳失的意识堪堪稳在彻底涣散的边缘。
单斯宇就没这么好的待遇,本来就重伤未愈,又被迫破解了用自己特能催生的新生物设下的A级障碍,灵魂回归身体后就因超负荷直接昏了过去。
天台上,宋姚显然是没想到门竟然会被推开,她拿着接通校园广播的传声器,在听到门开的声响后下意识地转过头,眼神对上来人时,有些茫然无措。
柳失没有丝毫犹豫,在眼神对视上的那一刻压着涌上咽喉处的腥甜和大脑处的疼痛不适再一次使用了【灵魂互换】。
下一秒,易御洲牵着的“柳失”脸上换上了一副茫然的表情,而天台边坐着的“宋姚”猛地起身,向天台门这边跑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脱离了易御洲的治疗特能,柳失实际上也支撑不了太久。
他操纵着宋姚的身体跑到天台门边时,几乎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
在撤掉特能前一瞬,柳失咬牙硬撑着看向在自己身体里的宋姚,竭尽全力吐出一句:
“宋姚,你很勇敢,笑笑会为你骄傲的。”
随着“柳失”听到这句话后瞳孔一震,下一秒,宋姚的灵魂回归身体,却因为最后的那句话愣在了原地。
但很快,作为普通人被迫与C级新生者完成灵魂互换的后遗症就出现,宋姚一团乱麻的思绪还没开始梳理,就先在一阵头晕目眩中倒了下去。
易御洲清楚单斯宇和宋姚的情况并不严重,暂时性的昏厥,没有他的特能治疗也能正常醒来。
严重的是某个为了强行跨阶使用特能自捅心脏达到濒死状态又超负荷使用两次特能的家伙。
他看着接连作死后倒在自己怀里的人,不可抑制地拧起眉心。
柳失对宋姚说完那句话后,灵魂就在一种弹尽粮绝的透支状态下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易御洲的特能吊着他的命,扯着他所剩不多的一点意识,提醒柳失他还活着。
但柳失其实已经不太能辨认出周围环境了,大脑处要撕裂头皮的痛和嗓子里遏制不住的血腥味依旧近乎要把他逼疯。
一片血色的混沌里,柳失模模糊糊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捧起,错觉一般,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咽喉处。
那似乎是一个柳失自己也不知道的敏感区,这样的状态下,被触碰后身子仍旧不可避免地生理性一颤。
但嗓子里的血腥味却淡了几分,没有先前那么折磨人了。
停在自己皮肤上的手停滞了一会儿,像是手的主人在沉默地思考。
接着一声缴械投降般的叹息钻进柳失的耳朵。
咽喉处的温热转移至心脏,小心翼翼地温柔覆住。
捧着他脸的手却没有移开。
疼痛缓解一些,意识稍微清明的一瞬,柳失感到身前的呼吸似乎向前靠近了几分。
紧接着,错觉一般,自己的嘴唇被温柔地贴上。
心跳猛地一滞,接着处于生理本能似的疯狂加快速率。
本就没处于防御状态的牙齿被柔软的舌尖轻松地撬开,口腔里残留的血腥味在呼吸交织间扩散开。
一瞬的清明倏然归于更深的混沌。
但大脑在这个时候却又尽职尽责地将神经末梢收集到触觉信号转换成行为推测告知不那么清醒的主人。
于是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瞬,柳失脑海里闪过这样一句话:
一个血色的,温柔又灼热的吻。
……
熟悉的,无尽的黑暗。
但这一次没有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血红色的黏腻。
之前拼命奔跑逃离的人,现在安静地走上前,主动伸手,推向黑暗更深处。
“轰隆”一声巨响,黑暗坍塌,白光洒落。
“爸爸!今天我去宋叔叔家里找芊芊玩,舒阿姨给我们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天有两个人上山采药,下山途中被毒蛇咬伤,快要死掉的时候,山里的灵兽出来救了他们。
两人获救后询问灵兽如何报答它,灵兽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向其他人暴露自己的信息,两人信誓旦旦地同意了。
回到王国后,他们得知王国里瘟疫横行,想要就全国百姓的命,就必须找到山上仅有的一只灵兽,杀掉它,用它的肉和角入药。
到底要不要告诉国王灵兽的下落呢?两人陷入了纠结。
舒阿姨问我和芊芊,如果我们是那两个人,我们会怎么选。”
“那你们是怎么回答的呢?”
“芊芊选择告诉国王灵兽的下落,但是作为补偿,她愿意陪着灵兽一起牺牲,而且她相信灵兽那么善良,知道具体情况后,也会愿意为了救更多人牺牲自己的。
但舒阿姨问她,即便如此,就能弥补灵兽的死了吗?它本可以在今后享受属于它的生活,不管这生活是苦是甜,是一帆风顺还是坎坷多舛,但是现在,它直接失去了这样的机会。这对灵兽来说就公平了吗?况且,就算灵兽是自愿的,但我们难道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了吗?
我选择不告诉国王灵兽的下落,因为我觉得每一条生命都是平等的,不能单纯根据数量的多少去衡量谁可以被牺牲。
但是舒阿姨也问我,如果选择不告诉,我能够接受全城百姓因此而死亡的结果吗?如果死去的人包括我的朋友、我的家人,甚至我自己呢?
舒阿姨这么问完,我和芊芊都纠结起来,感觉怎么选都不对,就问舒阿姨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舒阿姨却告诉我们,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或许以后我们的生活里会遇到类似的问题,她给我们讲这个故事,就是希望我们能有所思考,在之后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舒阿姨说的很对,你以后会明白,人生这张试卷里,很多问题本就没有标准答案。”
“那我不可以不选吗?这样就不用纠结啦。”
“哈哈,我们晨晨真的个小机灵鬼。
不过……如果人生里有‘不做选择’这个选项,可能很多人就不必活得那么痛苦了吧。”
“听不懂听不懂,不过我觉得,这种事情以后也不会真的让我碰见,所以我就不去想了,越想越不开心。”
“好啦,你们两个,等会儿再聊,快来吃饭吧。晨晨,看妈妈今晚做了什么?”
“是我最爱的糖醋排骨!妈妈我爱你!”
“小馋猫,一顿糖醋排骨就爱妈妈了?以后指不定让谁一顿饭就拐跑了呢。”
“才不会,我聪明着呢!”
……
柳失醒来时,看着天花板产生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一幕似曾相识。
偏了偏头,果不其然看到正在输液的手。
“醒了?”
熟悉的台词,不过这次声音明显不同。
柳失循着声偏头望去,正对上易御洲垂下来的目光。
哪怕各种情绪已经被竭力压着,但仍然难掩易御洲不平静的心绪。
许是这次醒后的一切和上一次在建安时太像,柳失莫名就想到了当时在自己身边的申淮年。
以及那句“哄人”。
而“哄人”又不知触碰到了哪条神经,牵扯着柳失刚醒后还有些懵的思绪,回忆起昏迷前留在脑海里的那一句话。
“一个血色的,温柔又灼热的吻。”
——!
柳失的耳朵一瞬蔓上嫣红。
他近乎有些狼狈地想迅速侧过身避开易御洲的目光,结果动作大了些,没注意拉扯到心脏处刚愈合不久的伤口,疼得闷哼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身边人的反应却很大。
易御洲揽过柳失的肩膀,让人倚在自己怀里,把人缓缓扶正,做这一切时眉心微蹙,一开口又心疼又生气:
“想什么呢?自己身上有伤不知道吗?”
柳失缓过劲儿来,被训得理亏,小声嘀咕一句:
“那么凶干什么……”
易御洲没说话,就这么揽着柳失的肩膀盯着他。
这个姿势下两人贴得很近,柳失耳朵上的嫣色尚未褪去,这下又不自在起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易御洲松了手,扶着他靠在床头,按铃请医护人员来。
【手到病除】的效果立竿见影,这次治疗时间又及时,一番检查下来,医护人员嘱咐了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一时病房里又只剩下柳失和易御洲两人。
这会儿柳失大脑也没那么懵了,耳朵上的嫣色也淡了下来,偷偷瞅了瞅易御洲的脸色,在发觉好像不自在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后,原本的情绪被涌上来的委屈冲淡了。
明明自己是被占便宜的那个,怎么现在反倒成了自己底气不足了?
偏偏某个厚脸皮的家伙趁人之危后又一点表示也没有,平静得让柳失甚至都差点要怀疑那是自己状态太差产生的错觉。
在心里暗暗谴责了某人后,柳失轻咳一声,开口打破了病房里安静到逐渐古怪的氛围:
“宋姚和单斯宇怎么样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带着点情绪的话:
“你要是对自己的身子有对案子上心就好了。”
这一声把柳失压下去的脾气也给勾出来了。
他也顾不上扯不扯到伤口,直接伸手把人领子一拽。
易御洲面上再生气,心里总归是顾忌着柳失的伤,也没还手,就这么让人拽着领子扯了过去。
柳失瞪他:“医生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休息下就好了,你凶什么凶!得了便宜还卖乖?”
易御洲听到前半句皱了下眉,刚想说什么,听到后半句却倏然一顿,喉结滚了下,压着声调问:
“我得了什么便宜?”
这下轮到柳失噎住了。
明明自己是有理的那方,但那几个字在嘴里滚了一圈,终究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事实证明,“脸皮薄的人不要轻易尝试挑战脸皮厚的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两人对视一会儿,柳失受不住,先移开了视线。
落在易御洲眼里,像是只炸了毛后又因为害羞不情不愿缩回身子的小猫。
他笑了下,原先的气也没了,终究是不忍心把人逗得太厉害,往后移开了些距离。
“【手到病除】的详细点之一,肢体接触越亲密,治疗越迅速,效果越好。”
柳失闷闷地回了声“哦”,一副“你愿意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反正我不信但我脸皮薄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的样子。
“宋姚和单斯宇都醒了,现在一个在管理局协助调查,一个被看押起来了。”
易御洲到底还是把目前情况大体说了下,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嘱咐道:
“0320案以及背后的牵扯到的会所的不法交易管理局已经着手调查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结果,你再好好养养身体,再谈后面的。”
柳失接过水杯抿了口,点了点头。
0308案和0320案几乎无缝衔接,他才从医院出来不久,又沦落到在病床上躺着的境地,就算易御洲不生气,他自己也不敢再乱折腾。
柳失想了想,岔开了话题:
“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易御洲坐到床边,问道。
“梦到小时候我到是爸爸同事的一个叔叔家里玩,当时阿姨给我和他们家的小女孩讲了一个故事,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电车难题。”
易御洲安静地看着柳失,伸手帮他整理了下头发:
“在想单斯宇的那些话?”
“算是吧。”柳失垂了下眼,“小时候觉得世界非黑即白,做选择时总是想寻求一个标准的正确答案。现在却时常觉得很多事情其实分不出绝对的黑白。说得再笃定,骗的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他抬眼:“你还记得最初见到单斯宇的时候我和你的话吗?现在想想,其实我并没有多么坚定。或许没有0109,没有后来这一切,我真的会和他们走到一起……”
“你和他们不一样。”易御洲揉了揉柳失的脑袋,“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柳失有点惊讶易御洲现在提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说过的,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坏人。
其实当时能把你揪出来,主要功劳也不在我,在你自己。”
柳失疑惑地眨眨眼。
易御洲被可爱笑了:“当时明明设好了局引我们过去,等着我们收网后直接走就好,但你偏偏又帮那个被不小心卷进来的女孩拦下那一刀,我就知道是你设的局了。
同时也知道了,你和我听到的传闻里的那个人,不一样。”
那其实是件小事,易御洲不提,柳失自己都差不多忘了。现在模模糊糊能想起来,当时出了点意外,私下进行不法交易的那群人被发现后狗急跳墙,直接现场行凶,刀子挥向一个离得近的无辜女孩时,管理局的人来不及上前,是他出手把刀子击飞。
也是动完手观察调查员反应的那一刻,他和易御洲第一次对视上。
柳失出神回想这段记忆时,易御洲前倾身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陡然靠近的呼吸拉回柳失的思绪,他看着易御洲含笑的目光,在逐渐暧昧的气氛里似乎意识到什么,偏开头仓促开口:
“其实我刚刚还梦到了些别的。”
易御洲刚准备说出的话一顿,接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妥协般地问道:
“什么?”
“上次在你家吃饭,你和阿姨说我不喜欢吃大鱼大肉这些,其实不是。”柳失攥着床单,有点狼狈地岔话题,“相反,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菜就是糖醋排骨,只是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条件好好吃饭,落下了胃病,所以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我刚刚……就是梦见了小时候我妈给我做糖醋排骨。”
“这样啊。”易御洲知道柳失纯粹是想岔开话题,但是听完,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露出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刚想开口再说什么,门却被敲响。
随着一声“请进”,病房内暧昧的氛围被打破,柳失暗自长舒一口气,松开了被抓皱的床单。
他身边,易御洲不着痕迹地把柳失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强行按下心里繁杂的思绪。
再等等。
还不是时候。
好长的一章,终于码完了呼……因为觉得暧昧到一半打断不太好所以努力码完了这段感情戏,这个案子也差不多到汇总信息收尾阶段啦!另外,月末小可爱们有快过期不用的营养液可以丢丢嗷!笔个月饼味的芯!!!
PS:有关电车难题的部分的思考综合了和朋友的讨论,借鉴了不同想法,写得通俗一点没有深入到哲学层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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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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