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手了府中事物,杨以宁眼睛一睁就是干,书桌上摆满了需要看的内外账册,几个铺子送来的需要做决定的事务,以及站在下方等着她拿主意的嬷嬷。
每日处理结束,在母亲回府时,她需前去将处理的事务及解决的法子一一汇报,得到母亲的肯定,才真正的松一口气。
有时她都悄悄庆幸,还好侯府银钱不多,需经管的铺子只有三家,不然,她就算是十二个时辰都用上也处理不完……
如今,她已经快由一个在书桌前坐不得几刻的皮猴子,转变成焊在这位置上的账房了。
不由得苦笑一声,才继续翻着济世堂账册,不过片刻,便皱起了眉头,又唤嬷嬷拿来了之前的账册,上月济世堂中,竟然无盈余,与之前差了近百两……
看这天色尚早,正好出门透透气,唤人备车,决定去看看。
街上十分热闹,杨以宁最近一心都在几个铺子的账册上,若是往日里,早就唤停车马,先去玩耍,哪里会这般……
“小姐,今日好像是大集,大小姐成婚后,你都忙了十多天了,要不我们先去玩会?”彩霞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十分渴望,自从小姐开始管家,她自然也是好久没有出门玩了。
杨以宁也被吸引得掀开帘子,眼巴巴的看了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瘪着嘴带着些许的不开心:“还是先去铺子吧……”
然后又给自己打气:“今日就只有去济世堂一件事,若是忙完还早,我们便来玩。”
哒哒的马蹄声拖着车厢驶向城东,一卷轿帘隔绝了一路熙熙攘攘的热闹。
到了济世堂,与周边的铺子比不算小,也不算大,两块竖匾上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进了济世堂,大门两侧,两位聘请的医师正在坐诊行脉,杨以宁找了个位置坐下,便有小童前来问询。
她只说在此歇歇脚,小童见她衣着并不普通,也未赶,端来一杯解渴生津的药茶,笑着道:“贵人请用,这是解渴的药茶,店中往来皆是病人,贵人稍微歇歇脚,便离开吧。”
杨以宁笑着点头,静静观察了片刻,铺子里不算冷清,看诊和拿药的排了几列,不说是门庭若市,也算是座无虚席。
这时从后院出来的管事的看见了她,急急忙忙请杨以宁入内,一边吩咐下人看茶:“小主子,今日是来视察铺子吗?”
“李掌柜,我瞧着这铺子十分热闹,怎么上月的账本里差点亏损?”杨以宁懒得跟她费口舌,直言道。
“这……”李掌柜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
“说不出来,那便把日账流水拿来我瞧瞧,是哪里出了问题。”杨以宁见她这样子,面上带了些许不悦。
李掌柜的扶额,叹了口气:“不用麻烦了,上月其实略有盈余,只是……”
“吞吞吐吐做什么?莫不是觉得我说的话不管用,需要请母亲亲自来问?”杨以宁轻敲了一下扶手,看了掌柜的一眼,看来自己管家日短,底下人并不服气啊。
“小的哪敢,主要是这……这事关小主子的家事,我也不好多言。”李掌柜的想起这事也是头大,唤来小童去取日账。
“事关我?你直说便是,不要吞吞吐吐耽误我的时间。”杨以宁眉头更紧,还带着些稚气的脸上全是不耐。
李掌柜苦着脸拿着日账,翻了几页,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上面对杨以宁讲:“上月十三日,小夫人身边的丫鬟来取了一只上好的人参,说是小主子您让取的,让记在制坏了的药材里。”
又翻了几页,指着说:“十八日时,小公子身边的丫鬟也来了一次,也是这般说道……”
“这药材都是主家的药材,主家要如何处置我自不能说什么,但是今日小主子又这般来兴师问罪,小的觉得有些难做……”李掌柜将账册呈与杨以宁,神情满是委屈。
见她这样,杨以宁不好再说什么追究的话,收敛了神情:“她们只来了药铺,还是都去了?”
“我听说,好像布铺、胭脂铺都去了,只是她们的流水较大,看起来并不起眼。”李掌柜低着头,神情恹恹的回答。
杨以宁只得按捺住脾气,安抚道:“刚刚是我一时气急,误会了你,这样你先派人去将包掌柜和颜掌柜都请来,你放心,这事我定会给你们个交代。”
杨以宁端起手边的茶,浅饮一口,将烧起来的怒火压下,略微思索对李掌柜道:“你再将她们拿的东西写个字据让经手的人签个字,盖个印拿给我。”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李掌柜看了杨以宁一眼才答道。
李掌柜离开后,杨以宁心气不顺,怒火中烧,沉着脸语气不悦:“嬷嬷,我才管家一个月,她们就敢打着我的名号,明目张胆的来拿东西,幸好发现得早,若是一年半载那得亏损多少?”
细思又觉得不对,杨以宁拧着眉,有些不高兴:“这李掌柜是故意的吧?她们让入废药,便是不想让我知道,她这账做的如此明显,我能发现不了?”
她想通般挑了挑眉:“她们应当是想来试探我的态度?若我来便告状,我若不来,她们就认为这便真是我默许的,或者认为我能力不行,以后这账便成了摆设,而我也是个摆设,真是老狐狸……”说到这忍不住被气笑了。
管事嬷嬷赶紧安抚道:“小姐聪慧,不过此事也不必生气,小姐才开始管家,底下人不知道小姐脾性,总得费心琢磨一下,怕触了主家霉头,丢了差事。”
杨以宁深吸了一口气,就着桌上的茶水把怒气咽下。
休息片刻,李掌柜带着布铺的包掌柜和胭脂铺的颜掌柜一齐来了,刚进屋,包掌柜便跪地嚎哭:“小姐,你可得为我做主呀!”
杨以宁赶紧将她扶起:“包掌柜这是怎么了?赶紧起来。”
包掌柜就着杨以宁的力气起身,哭诉道:“从主君派老虏来绣罗坊打理,老虏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也快十年了,上月里小夫人来铺子要走了上好的绸缎五匹说要给小姐做衣裳,老虏给了,可……”
说到这,竟哭得抽抽搭搭起来:“可……前两日里铺子里新来了几匹上好的重莲绫,小夫人又派人来说要拿上一匹,老虏不同意,她说现在小姐管家,要让老虏丢了这差事,上大街上讨饭去,老虏真的委屈……”
“可这重莲绫太过贵重,我们绣罗坊,一年也不过得这几匹,早早的就有贵人定了……小夫人这样,跟把老虏放在火尖上烤有什么区别……”说到此处包掌柜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边上颜掌柜也感同身受般抹上了眼泪。
从未见过这场面的杨以宁,有些无措,感觉到了头疼,强撑着问道:“颜掌柜这边是什么情况?”
颜掌柜抽抽噎噎,哭得梨花带雨:“虏家这边也是委屈,小夫人这段时间没少派人来悦己阁,胭脂水粉没少拿,虏家阻了几次,还骂虏家狐媚子,虏家以前跟在主君身边当差时,都未被这样骂过,跟别说主君放虏家出来做了这掌柜了,呜呜呜……”
说着那眼泪落得更凶,带着几分羞愤,更是委屈。
这美人垂泪,让人心疼,杨以宁赶紧拿手帕,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那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哭红了眼眶,楚楚可怜。
杨以宁一边哄着,一边说道:“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你们将她们拿的东西写个字据让经手的人签个字,盖个印拿给我。”
话音刚落,齐刷刷的三张字据递到了眼前,杨以宁揉了揉眉头,气笑了,一一接过:“都准备得挺好,演这么大一场不累吗?”
三人对着杨以宁笑,特别是颜掌柜,眼眶微红,眼中含泪却又绽放一抹笑来,惹得杨以宁悄悄抚了抚自己的小心脏。
杨以宁深呼吸了一下:“以后有事直接来府里禀报,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至于小夫人和小公子,今后没有我的印章,她们的无理要求不必理会,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三位应了喏,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杨以宁打开手上的字据一看,刚压下去的怒气腾的一下升起,济世堂:上品人参两支,六十两;绣罗坊:上等绸缎五匹,二十五两,绢三匹,五两;悦己阁:珍珠粉三盒,六两,胭脂口脂各三盒,二两,丹寇四色,二两。
真是好大的手笔,短短一月打着我的名头,三家铺子便花销百两,杨以宁自嘲的笑了笑,可真是我的好家人。
她将字据收好,稳了稳情绪,跟李掌柜打了声招呼上了马车。
彩霞看着自家小姐黑着的脸:“小姐我们是直接回府吗?”
杨以宁压着自己的怒气,恨不得立刻回府将杨睿知揍上去一顿,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想了想对随侍的嬷嬷道:“你先回府,吩咐护卫将姨娘和小少爷的院子封了,在此事清算完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那小姐呢?”管事嬷嬷关心道。
“我得先去撒撒气。”嬷嬷离开后,杨以宁吩咐彩霞转道去武馆。
到了武馆,杨以宁跳下了马车,找到武馆师傅交了银钱,取了一双护腕将宽袖束好,绣花鞋换成了一双长靴,挑了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旁观者连连喝彩,杨以宁连耍了几个招式便腻了,将长枪放回原处,去其他区域看看。
不远处传来了吵嚷声,原来是有人正在比赛,旁边几人都在加油鼓劲。
定睛一看,竟然还是熟人,两人比得大汗淋漓,可能因都是男子,十分肆意,只穿了里衫,打斗间被掀起的衣衫露出了鼓鼓囊囊的胸肌和紧实的腹肌。
杨以宁暗暗赞叹道,王将军的身材真的很不错……
看见有女子过来,围观的小郎们降低了喝彩声,变得规矩了几分,端庄同杨以宁见了礼。
台上的两位小郎看见杨以宁后,也收了势,整理了衣衫,放下长刀后,不顾汗湿的里衣,将外衫穿上,另一小郎面色绯红,低着头见礼后匆匆离开。
王忠看见了杨以宁,不舍就这般离开,一边系着衣带,面色有些羞赫同她说话:“二小姐好久不见,怎么来武馆了?”
“心情不好,来耍耍……”杨以宁眼睛追着王忠的腰腹,这王将军腰腹竟十分白皙,不似他面色般黝黑。
见那好风景被遮掩,唇角微勾提议道:“王将军要不陪我玩玩,不过我武技一般,还得需要你放放水……”
“好啊,二小姐习惯用什么武器?”二小姐要与自己比武,王忠眨巴一下眼睛,强忍着激动回道,一向没有心机的小郎,想到刚刚炽热的视线,悄悄将系了重结的衣带松了松。
“前面那个台子上有长枪,我还算顺手,行吗?”杨以宁笑着问道。
王忠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她俩去了那边,刚刚看热闹的小郎们,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去了。
王忠手持长枪,仿佛没有重量,但他并未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杨以宁。
杨以宁顺手拿起长枪,毫不客气招呼也没打,枪尖就直冲王忠面门。
王忠急退,却已临近边缘,退无可退,只好提枪迎上,杨以宁眼含狡黠,不闪躲,移了枪尖,由刺面门换挑上了王忠刚系好的外衫。
王忠担心伤到杨以宁赶紧收枪,系好的带子却被挑开了,露出了刚刚杨以宁看见的美景,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一派好颜色。
杨以宁满意收枪,笑得如偷到腥的猫:“王将军,不好意思,刚刚玩了几把,现在手软了。”
台下的小郎嘶了一声,他们觉得这位小姐好像在调戏这为黑面小郎,但看黑面小郎的样子,又不那么确定……
才开始就结束了,他也没问,只是在手忙脚乱的去按被风吹得不听话外衫,似又没按住般露出更多好颜色,这样的事他第一次做,若不是黑,定能看见他那红得快滴血的面色。
佯装淡定的回道:“没事,我也得先回去了,将军还在府中等我。”
杨以宁眼睛更亮了,也不下台,就那么盯着,直到他系好后才说道:“那替我问姐姐姐夫好,等我忙过了,就去将军府中拜访。”
杨以宁解开护腕搭在武器架上,又去换了鞋,身心舒畅的回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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