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祖母,容黛忽然想起先前抵押给狱卒的首饰,还是尽快拿回来的好。
她上前一步扯了扯苏因的袖子,着急地说:“先将我送回香铺吧,我有东西要拿。”
苏因见她神色焦虑,也不敢多耽搁,同钱高义说了两句以后立刻带着她离开成衣铺。
钱高义这才将木牌挂出,上头红墨写着迎客二字。
成衣铺离小香铺并不远,约莫两刻钟就到了,容黛下了马车在香铺旁的盆栽里摸来摸去,找出来一把小钥匙打开门上的挂锁。
推门而入,里头的香味依旧,只是空气中也有了不少灰尘,已有半月未进来过了。
她微微皱鼻,赶紧走入柜台后蹲身下去,从地上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抽屉,从里头取出了一袋银子后,转身就往门外走。
苏因见她忽视了自己,忙用身子挡住门问:“容娘子这是要去哪儿,我家主子说了,让小的安全护送娘子到家。”
容黛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可眼下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回绝道:“苏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一身襦裙也是他送与我的,你就先回去罢。”
说完,她就想从苏因身旁挤过去,奈何又一次的被阻拦。
“容娘子,你是不知道我家主子的脾气,若小人今日没有安全护送你到家,被主子发现这个月的月俸就没了。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若是被克扣了月俸,该如何养活一家子呀。”苏因越说越动情,一大男子汉还差些落泪。
容黛拗不过他,只好说道:“那你再陪我回一趟刑部,我…有东西忘在那儿了。”
苏因不敢多问,连连应下以后就让车夫载着他二人回刑部去。
刑部守门口的人看容黛衣着华丽也没认出来就是先前那个脏兮兮刚出狱的女子,二人拦住了她:“来者何人?”
容黛掏出碎银,一人给了一点,说道:“我想找一个狱卒,劳烦大哥们帮忙仔细想一想。”
几块碎银到手,两个差役自然是好说话的很,主动开口问:“你要找的狱卒什么特征?爷看在银子上帮你想想。”
容黛欣喜,回想那狱卒的体貌特征说:“那人有个将军肚,说话嗓门粗,下巴那儿有一道疤,还有他似乎特别喜欢喝酒。”
两个差役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叫:“徐不遂!”
“他叫徐不遂是吗?”容黛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
差役却摇头说道:“不是不是,他本名徐三通,徐不遂是他的外号,他就一赌鬼加酒鬼,你一个白白净净的娘子找他作甚?”
“我找他有些事,二位官爷知道哪儿能找到他吗?”容黛神情焦急,旁人都能看出来,两个差役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是被徐三通骗走了什么东西吧,他这人鬼心思多得很,想找他啊就去京都的赌坊里找找,找不到就去酒馆看看,铁定能找到他。”
容黛将差役的话记下,道谢后就让苏因带她去赌坊看看。
苏因本想着回一趟刑部再将人送回去就完事了,哪知现在成了个陪客,专门陪着人家到处跑腿。
可话已经说出口不得反悔,也只好陪这一趟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苏府下人将一盏盏石灯点亮,长廊曲折,一个人影在其中游走,入了苏万鹤的庭院。
“大少爷,老爷回来了,现在正在大堂里。”下人站在卧房门外说道。
苏万鹤睁开眼,起身下了软榻,伸手取了长衫穿戴整齐后打开门。
“可有说一会儿要去哪儿。”他将袖口的衣裳整理齐长方才满意。
“听老爷身边的人说,等会儿去夫人那儿。”
苏万鹤颔首,迈腿跨过门槛,走出屋子。
外头的天色已经灰蒙蒙了,约莫能算出是什么时辰,想来苏因已出门很久,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苏万鹤想着,忽而一阵凉风吹过,天似乎要比平时黑得更早一些,许是一会儿得下一阵雨。
“去拿件披风与纸伞。”他边看着天色边交代,先行去往崔氏的院子。
苏万鹤比父亲先行到了母亲那儿。
入门时没看到父亲的身影,他便知道自己来早了。
苏正青正掰着花生米吃,母亲坐在一旁绣着针线活,二人瞧见他来有些意外。
“哥,今日怎的这么空闲。”他吃得都沾了一嘴的花生衣,随便抹了抹脸就跑到他跟前来,打开手想将剥好的花生倒一些到他的手里。
苏万鹤推手拒绝,走到母亲旁边坐下:“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阵雨,母亲向来体寒,得叫丫鬟早准备点取暖的东西。”
崔氏停下手中的针线,温柔地笑着:“还是大儿惦记着些,瞧瞧小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苏正青扁了扁嘴,每次大哥一出来他就得被挨骂,只能委屈道:“我怕是哪儿捡来的,这般不招娘待见。”
崔氏轻啧了一声,嘴角平下去,“净胡说,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嗓子眼。”
苏万鹤不参与其中,目光一直注视着门口,像是在等人。
崔氏一眼就看出来,也没戳破,拿起自己的针线继续。
外头有脚步声渐渐清晰,苏万鹤赶紧收回目光,苏文博走进来了。
瞧着屋子里的三个人,觉得十分稀奇。
他拿过丫鬟递到手边的茶杯,润了润嗓子,撩起袍子坐下:“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都在这儿。”
满是髯的脸颊上是微笑,显然是很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崔氏看了他一眼,说:“怎么,又长长了来找我。”
“夫人修出来的最为好看。”
苏正青听不下去这话,哆嗦了两下身子就打算走,没想自家大哥比自己还早站起。
正吃惊呢,就听自家大哥说:“父亲,孩儿有些话相同您说。”
苏文博看向他,看脸色似不是平常小事。
天空一声“轰隆”响彻云霄,仿佛天地都震了一下。
他放下茶杯,对苏万鹤道:“出来说吧。”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屋门,下人贴心的将屋门关上,免让凉风入了屋内。
凉风夹杂着细雨微斜使人肌肤冰凉,雨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叮咚悦耳,檐下父子二人沉默许久。
苏文博先开口问:“想说什么?”
雨水扫进檐下,将二人的衣摆淋湿。
“父亲常外出经商,与多国交易,其中可有羴人。”苏万鹤多次考虑后还是觉得直白些好。
苏文博侧过身,眉间紧皱:“平白无故的,为何过问这些。”
“关塞传来消息,羴族可能有动作,皇上认为先应打听清楚,父亲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无数,想来可能会有消息。”
苏文博背在身后的双手捏紧,哼了一声:“怎么,当了几年官就想打你爹的主意了?朝廷之事与我一个商人无关,更不要想在我身上套取情报。”
他突然强烈的情绪让苏万鹤不解。
“父亲若是为了明哲保身不与朝廷接触,孩儿能够理解,可现下关乎边塞百姓与将士的安危,岂能算是套取情报。”此事像是勾起父子二人的陈年往事。
那年盛夏他欲考取功名,却被父亲狠狠地呵斥闭门思过。
他不顾父亲不满的情绪考来功名,可到底还是没能得到父亲正眼一瞧。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男儿考取功名本该是光宗耀祖的事,放在苏家却像是坏事。
即便是正青有这个念头,都会被父亲扼杀。
苏文博胸膛上下起伏,长须微颤,决绝道:“只要是朝廷的事,就别想从我这知道。”
说罢,他甩了袖子转身入屋,衣袖打在苏万鹤的胸膛,像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似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回首看向紧闭的门,有些胸闷。
水蓝色的衣摆绣着花纹,被雨水打湿后呈深蓝,下人小心额额递上披风关心,“主子,天冷莫要着凉了。”
他披上披风,走出屋檐,溅起的水花将靴的边角沾湿,脚底冰凉。
父亲定然与羴人交易过,不然反应不会如此抗拒,只是……怎么说动是个难点。
苏万鹤想着,离开了这方院子。
苏正青看着只有爹一个人进来,伸着脖子左右看,问:“哥呢?怎么不进来?”
苏文博不言一句,自顾自的坐下,脸色很不好看。
苏正青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赶紧缩着脑袋坐回去吃花生米。
可不敢再多说一句。
崔氏眼神示意了一番,叫他先走。
苏正青不情不愿地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时想起没带伞,赶紧向丫鬟要来了一柄后才离开。
崔氏走到苏文博身边,伸手拂过他紧皱的双眉,嗓音温和地说:“别同鹤儿制气,他不知那么多事。”
苏文博冷哼一声,“我就是瞧不起他现在这副做朝廷走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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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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