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容黛捂着肚子坐在墙角,每每有脚步声经过时,她就会抬头看,但来往走动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尚雪。
信封送出去已有三日,却迟迟没有见到尚雪将配方书拿来。
难道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叮叮”狱卒刀柄拍了两下铁栏,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
她抬起头,循声望去,狱卒已经走了,门栏外只有一只铁碗装着两个馒头。
她走过去一手抓起一个塞进嘴里,两边轮着咬,像个饿死鬼。
嘴里干巴巴的,不一会儿就噎住,喉咙堵着难受,眼泪不自觉的眼中流淌下来。
容黛难受极了,手握成拳拍打着胸口,过了好一阵才缓和一些。
眼眸低垂,看到慌乱中丢在地上弄脏了的半个馒头,心中百感交集。
隔壁牢房的犯人看到她这样狼狈的样子,笑得十分开心,那双狭长上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说道:“看来你是认定自己活不下去,竟想用个馒头噎死自个儿吧。”
她闷声不响,将手中的馒头一点点掰扯下来吃掉。
此时,牢房外的通道有人说话。
“老马,来交班了?怎么,心情不好?咋还喝上酒了。”
“闭嘴,该走走,别多问。”
这个声音她认得,是帮她送出信封的人。
听着脚步声慢慢吞吞地靠近她的牢房,狱卒喝了个大红脸,两眼迷迷瞪瞪的,连步子都走不齐。
她连忙出声询问:“官爷,小女子的信封可送出去了?”
那狱卒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她咬牙将手伸出铁栏的缝隙,拉住狱卒的衣摆猛扯一把。
狱卒步子往后撤了两步,险些后倒摔个屁股蹲。
容黛赶紧将手收回。
“找死!”隔着铁栏,狱卒发现是她干的,拿起腰间的刀狠狠地拍在铁栏上。
明晃晃的刀面还有狱卒呲牙咧嘴的恶脸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心脏狂跳,容黛双手交叠在胸前,小声地问:“官爷,小女子只是想问那份信,是否已经送到。”
狱卒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像是想起来的表情,将刀收起蹲下来隔着铁栏与她对视。
“原来是你啊。怎么?爷办事你不放心?”
容黛摇了摇头,胆怯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可三日没消息了。”
“这我哪儿知道?兴许人家不想帮你,就便不来了。”狱卒眯着眼睛上下扫视了她,接着说道,“不过你要是身上还有其他的东西,我倒可以再帮你跑一趟,去催催。”
容黛看着铁栏外这个贪得无厌的男人,强忍着不适:“没有了,官爷帮帮忙吧,若是小女子出去,定会拿银两感激官爷的。”
狱卒啧了一声,晃晃悠悠地起身:“没钱你同我鬼扯什么。”
“小女子说得都是真话,官爷若是不信,立下字据便是!”容黛像是抓住了最后稻草,不愿放弃。
狱卒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脸色逐渐变得不耐烦:“多事,再说一个字,小心爷把你的嘴缝上!”
容黛害怕地一哆嗦,闭上嘴不敢再言,心却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无意间听到再过两日,又要再次堂审,到时若再拿不出别的证据,兴许这辈子都要关在这发臭潮湿的地方。
看着空荡荡的手腕,她感觉自己正深陷沼泽一点点往下沉,伸手抓不到任何能够使自己获救的东西。
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浑身的力气散尽。
她转个身将背靠在铁栏上,额头贴着膝盖闭上眼即刻睡过去。
*
承华殿内。
皇帝坐在书案前,提笔在一道道奏折上留下笔墨,殿内一片寂静。
苏万鹤站在书案六尺之外,低首垂眸一言不发,静静地待着。
郭公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小声地提醒:“苏大人,皇上要批改的奏折如山,不如……明日再…”
话音刚落,皇帝就将合上的奏折拍在了一旁改好的摆在最上头,声音微响,仿佛是在昭示着心情,郭公公立刻闭上了嘴。
“有什么话朕听不得?”皇帝面容严肃,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郭公公立刻跪倒在地,附身磕了两个头:“皇上恕罪,奴才只是见皇上得不出空来,担心皇上日夜操劳政事,这才擅自做主。”
皇帝睨了跪在地上,没有半分骨气的人,没好气道:“朕要与苏爱卿单独谈谈。”
“是。”他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赶紧爬起来跑出承华殿,顺手将殿门带上。
晁景明看着这个年轻的臣子,出声问道:“什么时候,朕身边的人都与爱卿这般亲近了?”
苏万鹤立刻明白过来,衣摆一掀跪了下来,只是与方才郭成不同,他的背脊直直地挺着。
“臣与郭公公只有几面之缘,万不敢私相授受。”
晁景明一言不发,过了须臾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将他扶了起来。
“朕只是说笑罢了,看看你都吓成什么样了。”
苏万鹤嘴角延展出一抹笑容,但并非真心实意,方才皇帝的那番话他不得不放在心上,也绝非随口说说的。
“臣只是太紧张了。”
晁景明看着他,笑容消散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苏爱卿,为何想保户部右侍郎,他的下属可是犯了弥天大错。”
苏万鹤躬身回:“臣认为,魏学海的下属虽做了错事,但过错并非是魏学海,且这几年因各处灾祸不断,参与科考的书生极其稀少,朝廷人才紧缺,若在此时将魏学海革职,恐难再找一人能接替此位。”
晁景明顺着他的说法想了想确实如此,眼下官员之间暗中勾结,魏学海年岁已高为人也不结党营私,倘若换了一个,摸个底细还得查上许久。
“但山贼一事,对往后的赋税运输造成极大的损害,苏爱卿可有想法?”晁景明眯起眼眸,问道。
“臣想不出好的法子。不如…就此事交由户部右侍郎处理,将功补过。”苏万鹤只以退为进,这番话说得恰当好处。
晁景明很满意他的回答,也不再多做刁难重新坐了下来,说道:“将功补过,这个好。”
苏万鹤听到肯定后躬身一拜:“皇上宽容大度,实乃国幸。”
晁景明整日听奉承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也听出他想要告退的心思,可他此时偏偏不想将人放走。
“听闻最近爱卿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为亡妻。”晁景明看着他,话中意味不明。
苏万鹤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恭敬回答:“是。”
“爱卿年少有为,什么事都顺风顺水,独独在情路上极其坎坷。”晁景明的语气十分可惜,好像真在为他担忧。
苏万鹤眼角狠狠地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臣一心只想辅佐皇上国富民强,感情之事顺其自然便好。”
“朕在你这般年纪时,已有一个公主两个皇子,可不能小看此事,待你将亡妻之事善后,朕亲自为你挑选一位夫人。”晁景明废了一段口舌,终是说出自己的目的,让他无法拒绝。
苏万鹤垂眸不语,半晌后才缓声道:“谢皇上为臣担忧。”
“爱卿乃是国之栋梁,朕自然得上心些。”
二人满嘴都是漂亮话,苏万鹤听懂了皇帝话中的意思,这桩皇婚恐怕…真推脱不了。
心里不免烦躁起来。
“皇上日理万机,臣该退下了。”苏万鹤直白的说出想要离开,尽管有些城府可到底比不过坐在皇位上的这位。
晁景明也不动怒,只道:“嗯,退下吧。”
苏万鹤慢慢退出承华殿,郭成就在殿门外候着,见到人出来连忙扬起笑脸说道:“苏大人可是解决了事?奴家幸是能帮点小忙。”
苏万鹤停步回首,看着离自己几步之外的郭成说道:“公公能够帮忙我甚是感激,只是往后不必如此。”
郭成能坐上这个位置脑子自然好使,当下就听出他话里疏远的意思,登时明白过来。
“是是是,奴才有数,便不远送大人了。”他躬身立于台阶之上,行礼送别而后转身回到承华殿外。
才出皇宫门口,苏因就急忙跑过来,在他耳边语气急促的说了句话,苏万鹤立刻抬眼望去,见马车旁站着个差役。
抬步走到马车前,差役说道:“她现在南风医馆里头,请大人前去。”
苏万鹤眼眸沉沉,未言一字,掀起衣摆上车。
南风医馆是顺天府有名的医馆,一楼大堂里满是前来看病的百姓。
人群拥挤,他勉力前行才挤到楼梯前,带路的学童引着他们走到二楼右侧的包厢外。
“那位娘子就在里头,诸位可自行进入。”
苏万鹤推门而入,满室的药香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一丝香气难以捕捉。
厢房小,仅有一张方正小桌与一方软榻。
榻上躺着个脏兮兮的人,与周围干净的陈设格格不入。
容黛此时正静睡着,头上盖着一条汗巾,脸上两抹红晕。
三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小厢房里瞧着一女子熟睡,实在是过分诡异。
苏因小声地寻求自家主子的同意:“主子,奴才将她叫醒吧。”
苏万鹤沉默不语,默许了他。
苏因上前,在容黛耳边唤道:“娘子,娘子……”
愣是叫了好几声,却不见容黛醒过来的迹象。
小可爱们喜欢的点个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