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饶是手术台上见惯男的女的完好的血呼啦擦的各种身体部位也镇定自若的淮烁羽，在这个夜晚他也彻底失去调节情绪的能力，茫然的脑袋里唯有这三个问题。

所以他怎么能头脑一热就同意李行来安排泰国旅游行程的？

“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一直使用激素所以预期寿命很短，要生存当然要挣钱，那边挣钱还算合法的方式就是表演……”在李行喋喋不休的“洗脑”下，本对人妖表演毫无兴趣的淮烁羽终于向嘴碎的男友妥协，按对方的规划来芭提雅看秀。

显然李行提前做好了功课，在表演者邀请观众上台时，李行一把举起淮烁羽的手，成功让亲亲男友变为“幸运观众”。

以至于淮烁羽在舞台上被两位舞者用特殊部位夹在中间各种“折磨”，动也不敢动，看也不敢看，比唐僧还三藏。

是火冒三丈。

淮烁羽看到台下男友乐得要发癫的脸，认命闭上眼。可捂不住的耳朵时不时还能听到台下的欢呼与口哨声。

不如死了算了。

终于挨到下台，淮烁羽似乎已在凭本能做事，秉承“人妖本殊途，人和人妖也殊途”的个人宗旨，他眼神都没留给李行一个，头也不回奔出秀场。

地处热带的泰国空气中永远充满水和热，淮烁羽站在街上，脸上汗水直下，浓黑的睫毛都被打湿，也不知道是热得还是羞得。

今天这笔账，他一定会找李行算清。心中这般打算，淮烁羽慢慢找回脑子对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他还没出来多久，便听到熟悉的声音由弱变强，且越来越强。

“天呐天呐天呐天呐天呐，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李行叫嚷着奔出门来，直跑到淮烁羽身旁才找到依靠，停下来大喘气。

淮烁羽躲过李行伸过来的手，眼神向人身后望过去：门口没有大批人出现，看情况李行分明也是中途离场，就是不知道对方遭遇了什么。

有什么能比他刚才所经历的更屈辱吗？

“对不起啊，”李行一只手捂着脸，两只眼上抬委屈地望向生气了的男友，认错态度良好，“我才知道里面是这样的，我原来真以为就是普通的秀，我不该贪便宜听人稀里糊涂一顿讲就买票进来，不干净了对不起……”

淮烁羽无声叹息，他很吃李行这套——人傻是傻了点，好在够真诚。被人骗了的小狗他也不能怎么样，只能摸摸狗头，顺便带回家。

见李行一直捂着自己的左脸，淮烁羽怕他是受了伤，一边上手拉开对方的手掌一边问道:“你笑得太狂被打了？”

谁料他这一问，李行反而支支吾吾，更加扭捏。

等淮烁羽握住他的手腕且拉开与脸颊的距离，李行才小声说:“……不是，是被乒乓球崩到了。”

被，什么，崩了？

通常来说，被正常的东西砸中，不会用“崩”这个动词。虽然李行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但平日里也没见他乱造句，那么这崩到他的乒乓球，也大概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想之。

电光火石间，淮烁羽脑中“噌”得冒出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他曾看到过一篇医学新闻:某男子不小心将“乒乓球”塞入体内，求医时冲击力过强险些崩掉医生眼镜。

淮烁羽怀抱一线生机求证：“……哪里出来的乒乓球？”

“就，就那里啊……”

那里是哪里？

还能是哪里！

能描述就不会用哪里代替了！

“啪！”——清脆的声音，是李行的手被操控着打回自己脸上发出的。

淮烁羽挥了挥碰过李行爪子的右手，他皱眉看着，好像自己的手也被染得不干净了。

他决定今天晚上分床睡。

有道是夫妻哪有隔夜仇，他俩不是夫妻也差不多。

男子汉大肚府，淮烁羽不打算和李行一般见识，次日还是按照李行制定的出游计划，打算坐轮渡出海上岛。

不过他请问呢？为什么出租车来了，承担导游角色的李行却站在他身后？

正如中文有各种方言，英语自然也会有各种口音。泰国司机越过车窗的一口流利泰式英语，把考研英语80四六级一次过熟记“abandon”及各种单词的淮烁羽也给整不会了。

淮烁羽实在听不懂，他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出个破脑袋，准备不耻下问，“Please……”

他刚起头，司机大约是个急性子，见他一脸迷茫又叽里呱啦讲了一通。

好像和刚才说的一样？但谁知道他说的一样不一样？

谁能听出来？

“你来之前不是学了点泰文，问问他能不能说慢点。”淮烁羽无奈，转身朝李行说到。

四目相对，李行移了移目光瞥见司机也看向他。

怎么办？拯救世界的任务忽然降临在他身上！

可他只在语言技能树上点亮了“一次过四级”成就。

你问泰语？萨瓦迪卡那还不是有嘴就会。

突然间，李行开始动作——他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朝司机摆摆手。

哦，哑了。

世界就算毁灭，他也不会说话的。

李行又抬眼看向淮烁羽，仿佛无声地说:“老公你怎么了！老公你说句话啊！”

淮烁羽无能狂怒，淮烁羽还要面对现实。

司机见状已重新面向淮烁羽输出，勉强听懂一个单词的淮烁羽准备破罐破摔——管别人说什么，他只说自己的诉求就好了，于是乎淮烁羽报出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奈何他的英语口语过于标准，甚至还带着中式口音，司机听着也懵。

合着就只能用泰式口音沟通呗？

到最后成功坐上车依靠的是李行拿出手机输入目的地。

科技才是硬道理。

“好了，听不懂也正常，他说的好像就不是英语，只是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的泰语。”途中，李行见淮烁羽持续沉默，凑到人身边劝说着。

是他想当然了，但淮烁羽不打算放过李行。

“你不是哑了么？”淮烁羽沉沉道。

李行收起微笑。

淮烁羽转过头，凤眼凌厉地刀向李行，冷冷威胁道:“装哑很开心是吧，再多说一句，明天我让你彻底失声。”

老天奶啊，听听，淮烁羽他这说的还是中文吗？

好在海岛美景能冲淡一切不愉快。

翡翠入水，白浪翻沙。

一从又一从打碎的浮沫自脚背滚下，天际海面共融成一汪沸腾的金水，恋人们炙热而浓烈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宣泄着。

情生意动，誓言最易在此时说出口。

直到当晚被淮烁羽牢牢压制在床上，李行才想起自己傍晚在海滩上被男友骗着开口的事情。

但那个时候，那个状态，那相守一生的承诺他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就是这辈子都哑了他也愿意。

“放心，明天你这嘴就用不上了。”淮烁羽说着，强硬地吻上正欲说些什么的慌乱的李行。

救命，现在说话还有没有人能救他！

看秀有风险，旅游需谨慎。

李行:我也是被骗的受害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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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n夜